第61章 新婚第一件事
「錦瑟,怎麼跑到外面來了,這麼冷的天。」不識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主任的身上如同安裝了最先進的追蹤儀器,你逃不過她銳利的眼睛。
兩個人同時憋住一口氣,都要觸碰的唇都遠離了,她憂愁的看他,他回以一抹無奈的神情,鬆了松懷抱,「去吧,明天見。」
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只為兩分鐘的擁抱。
但是,值得!
葉涵脫下外套把她罩住,示意她回去,遠遠的看到站在後門邊上抱手緊緊盯著這邊狀況的陳主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毫不掩飾對錦瑟所有權的葉先生真是……不敢與之直視。
錦瑟呢,在外婆的眼神示威之下,也只好依依不捨的同葉涵揮了揮手,灰溜溜的往回走,被外婆看到自己光腳,又聽了一路的嘮叨,還不能回嘴……
這幕被站在二樓透氣的女神看到,真心嘆氣,難為了那小子,這幾天可謂有求必應,她都不用親自出馬,家裡的老古董已經把人從頭到腳難為了個遍,看了會兒,她也搖著頭轉身回酒會上去了。
……
目送錦瑟在陳主任的監督下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葉涵才坐回車上,沒立刻發動離開,反而發了一會兒呆。
也是頭一回,被這場他都覺得誇張的婚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再想,他要娶的人是錦瑟,那麼不需要任何理由,所有都成為理所當然。
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婚期前的準備,同樣在鬆口氣等待明天到來時,忽然很想見她一面,連多餘的猶豫都沒有,發覺念想很深的時候,人已經開著車在路上。
明天就要娶她了,平靜得連錦瑟都沒察覺的那顆強大的心裡,只有葉涵一個人洞悉的緊張。
這樣的靜默的沉吟,直到手機響起,他才從難以自拔里勉強回了神。
看了眼顯示在屏幕上的號碼,外露的情緒頓時統統收回,接起電話時,已經恢復一如既往的冷。
「什麼事?」
秦朗警官是絕對不會打電話來恭賀葉先生大婚這麼俗套的。
「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葉涵默然揚眉,對他的冷幽默實在沒心情消化,橫豎都要宣告,可以只聽好消息嗎?
等不到選擇,秦朗只好撿他歡喜的先說,「好消息是:歐陽清楣利用溫氏洗黑錢的證據,已經找到了。」
聞言,男人莞爾,「明天過後再告訴我那個壞消息。」
言畢準備掛電話,秦警官漫不經心的聲音娓娓傳來,「明天過了就來不及了……」
……
二月是一年中最短、同時也是S市最冷的月份。
可是今天卻不同。
那場全城矚目的婚禮,如同迎接開年的大戲一般,呈現在每個鏡頭前的人都鮮活真實,有影視明星,更有歌壇女神,還有你扳著手指也數不完的富商名流,比任何八點黃金檔的電視劇還要精彩,並且沒有廣告插播。
早上五點,火熱開演。
你還會覺得被寒流包裹的S市冷嗎?
接親的車隊由庄生那輛艷紅的限量版超級跑車領銜,後面跟著的每一輛座駕都價值不菲,有些是在國際車展上都見不到的訂製款,強大的陣容自城東沿著繁華街區經過,天光未明,卻不乏看熱鬧的人,都知道曾經城中最年輕的首富要結婚了。
看吧……鬧了兩次訂婚,加上上個月還逃了一次,葉家這位絕對是個挑剔的主兒,不是真心喜歡的說什麼都不娶,誰敢說他不是個感情至上的人?
過往雜誌上爆出來的陳年緋聞已經被忽略了,現在終於明白,那時候錦瑟還沒長大,等她長大了,不管是富家千金還是名門淑媛,削尖了腦袋也再沒機會出場。
他一直在等她長大,然後娶她!
有什麼比漫長的等待更浪漫?
再說葉家,為這座城做出的貢獻遠不止修一條道路,贈一座學校這麼簡單,光是『婧姝基金』都聲名遠播到海外,它唯一的子孫成婚,如此熱鬧是應該的。
高調的婚宴,民眾們也就當作華麗的視覺盛宴,係數走過紅地毯的名人明星,當作消遣,寒冷的冬天能有一件這樣的喜事,挺好的。
從城東到習總緊靠著森林公園的別墅都花去兩個小時。
七點的時候,錦瑟聽到外面突然變得很熱鬧,知道葉涵來了,心情也跟著變得緊張起來,像是被施了魔法,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淡定,不會輕易露出慌張,可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一切由不得她。
按照習俗完成出閣前的禮數,陳主任和沈教授高興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趕在頭一天才從外地回來的沈碧君拉著侄女的手說了好多貼心的話,女神還當著眾人的面忍不住流了眼淚,那是女神啊……
錦瑟在內心裡好像被分成兩個,一個她跟隨周遭的氣氛雀躍歡騰,聽他們每個人的祝福和調侃,心情不能自己,另一個她則與世隔絕,站在只屬於她的小世界里,靜靜的,悄悄的看著發生的所有事。
然後幸福得幾欲濕潤眼眶。
專誠從清邁趕來的旗雲姍,當仁不讓的搶了首席伴娘的頭銜,刁難伴郎團的招數在她那顆神奇的腦袋裡取之不盡,鏡頭裡平時那些貴族范兒華麗得刺眼的公子哥們,為了進門使勁渾身解數,什麼形象也顧不上了。
無奈伴娘團太厲害,左曉露挺著已經隆起的肚子往前一站,說要把門撞開的北堂墨立刻奄兒了,庄四剛清了嗓子還沒開始談判,他媳婦兒先讓他就地做五十個伏地挺身,他是走文藝路線的,五十個伏地挺身做下來氣都快喘不上了,還談什麼談……
大冷天,一群人堵在門口半小時愣是沒進去,裡面的小姐們逮著機會問,外面的某某和哪個誰有沒有曖昧?和XX明星的緋聞是不是真的?初夜在幾歲?
必須要摸著心口說實話,模樣一定要表現得很真誠,否則這門今天死活不開了!
姐姐們,這是現場直播啊!鏡頭那端的八卦記者什麼事都不用費,直接拿紙筆守在電視機前樂和著抄就是了,條條都勁爆!
最後振宇澤被逼急了,公私不分揚言旗家二小姐再不開門,那明年泰安和JS在歐美的合作,哼哼,我們走著瞧!
旗雲姍自小就跟著她哥哥在外面打混,耍起狠來她是行家!
抱著手揚起下巴就樂道,我跟你瞧不到一起,負責我們泰安和JS合作案的是葉太太,這仇你慢慢記著吧!
到時候不知道誰收拾誰呢!
關鍵時刻,葉先生一張沒有填上數字的支票成為了習家別墅大門的鑰匙,娶老婆就是要大手筆,這點覺悟早就有了。
伴娘們欣喜若狂,立刻開始議論得填幾位數才算黑心?
不等動筆,女神手快的把支票搶過,毫不猶豫的揮筆寫下六個6,這個數足夠了,錦瑟過了葉家的門,以後還要靠葉先生海涵,眼下JS股價未平,開年還有風華爭奪戰,不是做岳母的對女婿沒信心,該留的就要留下,多一分都是她女兒的。
明智之舉,讓一直坐在沙發那端看年輕人熱鬧的陳主任點頭露出會心微笑,今天總算看到大女兒威風一次了,當媽的就該拿出這樣的氣魄。
二樓的小客廳里,新娘獨自等待,光聽外面的吵鬧聲都鎮定不了了,終於等來開門,她回頭,他就望見站在窗前一身純白婚紗的……那個女子。
盛夏樹蔭斑駁下的對望,她十四歲那年執著的追尋,十七歲的坦然……
一時間想起很多,很凌亂又很清晰的呈現在腦海里,他都有些弄不清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明明這個問題已經早就放棄去深究,偏在此刻想起。
就是認定她了,從來在她面前都沒拒絕的能力。
而今她終於長大,他便固執且自大的將她的成長當作是為他自己。
心裡爆發的感嘆是,終於可以把小不點兒娶回家做妻子了……
那一刻錦瑟是有看到葉涵帶著笑意的神情半秒停滯,往昔所有睿智沉穩都被一抹期待和驚鴻所掩蓋,帶著她從沒見過的青澀。
她確定,他的世界只有她。
自己一直沒收斂的倉皇失措,卻在他出現的時候完全雲開霧釋的消散,忐忑的心跳回歸平靜,對他回以柔情的笑容,「你來了。」
她已經等得太久。
兩個人的世界,在葉涵身後那群人湧上來前被完全打破,嬉鬧下他走向她,先深情一吻,然後應眾人要求,將新娘公主抱下樓去。
都在起鬨,說這是涵少爺第一次當眾抱他們家小媳婦兒吧?
錦瑟不言語,乖巧的縮在他的懷抱里暗自得意,他們都不知道,在她和葉涵初識那天,他就以『領養』之名,當著媒體和孤兒院的人的面將她托舉得高高的。
她到現在還記得那時的感覺,和現在一樣仍然帶著不可抑制的慌張,然後她看著十六歲的葉涵,心裡萌生出一點點的期待,她想,這個人好強大。
依賴,從最初就註定的寵愛開始……
……
這一整天的行程排得毫無空隙,九點半到了教堂,等待觀禮的客人逐一前來。
陳主任怕累到孫女,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錦瑟,她已經緩過那陣緊張勁,全心投入到屬於自己的一天,不是溫馨的小婚禮,有電視台直播也無所謂了。
雖然這場婚禮過分隆重盛大,浮誇得不像話,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想多年後再拿出來回憶,會相當有趣吧……
房間門在這時候被叩響,她往門那邊看了眼,女神便已經打開門走進來。
「累了嗎?」蘇月伶手裡拿著為女兒精挑細選的捧花,那是她最喜歡的粉色玫瑰。
錦瑟搖頭,拉過來到面前的女人的手撒嬌,「媽!你今天好漂亮哦!」
蘇月伶愣怔了一下,低頭望她,進來原本想說什麼也忘記了,今天她再漂亮也不是主角啊笨!
除了舞台上和極少數的專訪,這是女神第一次這麼大方的在鏡頭下活動,剛才在外面準備的時候,颶風傳媒扛攝像機的小夥子是她的鐵杆粉絲,還特別興奮的抽空跟她說,她本人私下畫淡妝也非常漂亮。
讓一直排外的女神露出難掩的笑容,太少被人當眾稱讚,這好日子又不適合假裝擺冷臉,於是拘謹之餘,乾脆藏到這裡來了。
對於長期站在聚光燈下的人來說,她其實也被保護得很好。
細細看那張與自己神似的臉孔,她感慨,「我沒想到你那麼快就結婚了。」二十歲都沒到,感覺前幾天這丫頭還在和她拌嘴,今天就披上婚紗,馬上要成為別人口中的『葉太太』。
看著一群人鬧哄哄的來把錦瑟接走,當媽的人那種捨不得的情緒由衷爆發了出來,沒必要去掩飾。
也罷了……
「我十九歲的時候都開了幾十場演唱會了,記得有一次回S市,我忍不住偷偷跑去看你,你那時候還好小,剛一歲多一點,整個大教室,我一眼就看到你坐在學步車裡面,手裡還拽著個什麼玩具,你在哭,可是教室里的孩子實在太多了,根本沒人來管你。」
那時候,蘇月伶心痛得要死,可她始終只是看著,就看了一會兒,很沒用很沒良心的轉身跑離那個地方。
「那天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親自去看過你,我拚命工作,掙錢,想要在演藝圈有自己的地位,然後就能把你從哪裡接出來,可是等到我去接你時……」蘇月伶的看錦瑟的神情里充滿了遺憾和愧疚,以前都是理直氣壯的,以前都是強裝出來的,因為不知道該怎樣面對。
她說得動情,整個人也有些顫抖,不但自己眼眶紅了,連聽的人都想大哭出來。
「也許就是緣分吧,葉涵對你很好,我也放心了,只是每次我想起這件事……」每次,她都會在心裡狠狠的責怪自己,為什麼當時不勇敢一點,把女兒帶在身邊又怎麼樣?
回不去,也沒必要再回去了。
「媽,現在所有人都那麼好,不要再想以前了。」站起來,錦瑟抽紙巾給女神拭淚,說話的鼻音也很重,「我又沒有怪你,誰不知道你出了名口硬心軟!」
不小心就被女兒奚落了,看吧,還是習慣了這樣的模式。
蘇月伶笑,自己拿了紙巾擦臉,「悶在心裡難受,當然要說出來。」她悶在心裡的事可多了,適當抒發,沒人會有異議。
「對了。」鼻息了下,把狀態調整回來,「今天有個人你應該見一面。」
說罷,走到門前將門打開,蘇月伶對早就等在外面的人道,「你進來吧。」
錦瑟好像有預見,在唐琛走進來時她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像是等待什麼似的,看到來人,還是有不小的驚訝,眼眸里卻又涌動著期待。
應該要期待的……
唐琛穿著得體的黑色西服,嶄新的皮鞋上了鞋油,纖塵不沾,足見他對這場婚禮的重視。
即便是後來做了玩具廠的老闆,老街坊們說起孟老市長那女婿,最多的映像還是他的不修邊幅,眼下,不止他的皮鞋和衣著,他還用髮蠟將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這點尤為叫蘇月伶詫異。
其實很多年以後,當你和曾經愛極恨的摯愛冰釋前嫌,能夠像普通朋友那樣坐下來喝茶,聊天,那時的是看著眼中的他,會不會也曾懷疑過年輕時候自己的眼光?
怎麼就是他了呢?
他到底哪一點迷人,讓我為他要生要死……
當女神與舊愛重逢,心情如是。
再也不會有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悸動了。
相比之下,蘇月伶覺得么……還是風度翩翩的習宇順眼些,雖依然對他討厭,但那個人是越老越有味道。
錦瑟已經顧不上去洞察女神的心理活動,看到父親出現在面前,周身抑制不住的顫慄,沒有哪個女孩在出嫁那天不想見到自己的父親,只同時她又生出擔心……
「沒關係。」不等她問,唐琛就善解人意的說,「不用想那麼多,今天我必須來。」
父女二人,有些生硬的擁抱了下,他祝福,「新婚快樂。」
「謝謝您。」錦瑟看著面前的男人,雙唇抿在一起,怎麼也發不出那個詞的音。
蘇月伶在旁邊看不下去了,恢復了本色厲害道,「喊不出來就不要喊了罷,他又不是專誠為聽你那一句才來的。」
一語道破天機。
女神的話化解了父女之間的尷尬,而後相望一笑,早就分別體會過女神出了名的毒舌!
「是老市長讓他來的。」蘇月伶抱手站在旁邊解釋。
老市長本人和女兒也受到邀請出席婚禮,作為女婿,自然也就陪同前來。
「前市長和葉藍婧姝交情匪淺,都是有名的慈善家,讓他女婿為你送嫁很合理。」這都是長輩們的心意。
所以,她可以挽著父親的手走過那條紅毯?
這是錦瑟做夢都沒想到的!
「你願意嗎?」唐琛不確定,小心翼翼的徵詢她的意見。
她高興得說不出話,眼波流轉,思緒飛揚,輾轉才把頭點了點。
當然願意!
曾經以為要在孤兒院長大,一邊期待被親生父母接走,一邊又極端告訴自己這一天也許永遠不會來,能在出嫁時擁有至親的祝福,她已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人。
而當年始終沒有如願的她,最後給自己挑了自認為最好的,事實也證明錦瑟的眼光果真不差,葉涵把她領回家,就要一輩子對她好,否則就是食言。
所以她要嫁給他了,從今往後攜手走完一生。
於是當教堂里用鋼琴彈奏的婚禮進行曲響起,披著婚紗,步步走進。
左右兩旁,一個是呵護她母親多年,待她如親生女兒般的習宇,一個是無法割捨的血緣至親。
就算不能公開,這樣已經很好了。
葉涵就站在宣誓台前,明亮的光線下,穿著白色禮服的他格外俊逸洒脫,從她出現在眾人視線中,自始自終,他便只望住她一個人。
不需要再多的證實和不確定的懷疑,兩個人經歷了太多,太需要平淡樸實的生活,相愛就是能夠攜手一起老去。
宣讀了誓詞,在那座城的見證下交換了戒指,他揭起她面前半透明的白紗,親吻,從今天開始真正成為彼此的另一半,不離不棄。
她聽到自己的心臟跳動的聲音。
平穩而安寧。
……
這天很幸福,這天很繁忙。
教堂舉行過婚禮后,所有人都要移步本市最大的良緣酒店,中午的酒席設在那裡,婚慶做得很中式,筵開八十八桌,富麗堂皇的大廳,到處被紅色妝點得喜慶,古典韻味十足的中國風,老人家的最愛。
接下來的環節也是錦瑟最頭痛的。
按照習俗來說,換過衣服之後,她要和新郎一起站在門口擺出笑臉迎接來客,像電視上演的那樣,一定要保持微笑站到最後,然後別人吃著,你看著。
想想都非常受不了……
沒有多餘的時間給她腹誹,去到酒店后就開始換裝,之前還抽空和要趕通告連喜酒都吃不到的夏小胖嘩啦了一會兒。
那傢伙大言不慚的說要不是當初他從中使壞,今天哪兒能成就葉太太的幸福生活。
唉,要叫她葉太太了。
他自大的說著說著情緒就低落起來,也不管場合和身邊的人,指著旗雲泰只問錦瑟,如果沒有葉涵的話她會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選誰?
問話的表情認真得讓人沒法當玩笑對待,還是旗總有風度,和新娘來了個友誼級別的擁抱,祝福過後拎著小處男去外面找位置坐。
還去趕什麼通告啊,今天要不醉不歸!
一旁默不作聲看了半響的陳主任同身邊的大女兒嘆息,原來他們家錦瑟那麼受歡迎,不過橫看豎看,這位旗雲泰先生江湖氣息甚濃,夏亞就更不消說了,娛樂圈是大染缸,什麼壞胚子都有!
總結下來就是還是覺得葉涵順眼。
蘇月伶直接不想和她都覺得難搞的陳主任對話,心裡腹誹,覺得人家順眼的基礎是建立在你千方百計刁難過人家之後。
壞胚子?
呵,即便是壞胚子,她蘇月伶也做到頂級了吧!
……
『良緣』是S市老資格的婚宴酒店了,許多這座城的名人,還有富二代官二代們的婚宴都在這裡擺,論排場和人氣,都不及今天的二分之一。
離正午開席時間越來越近,女主角卻越來越不想演下去,縮在大廳後面那間特別準備的小隔間,換好了衣服不出去,磨蹭了好久,被催了無數次,她還有心情慢悠悠的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
第一次穿旗袍,短款的,和陳主任做了許久的抗爭才讓長度剛好到膝蓋上面一點點,艷麗的紅,金色的邊,從胸口到裙尾堆滿了繁複的刺繡,加上兩隻相稱的繡花鞋,盤起了頭髮,帶上金首飾,錦瑟成了不折不扣的中國娃娃。
就是……
貌似胸小了點?
四下無人,她開始對著鏡子認真的左擠擠,右挪挪。
葉先生繞過了酒宴,好不容易在外面找到休息室那扇窗,往裡面看的時候,就見到自家老婆在擠胸……
當下忍不住就笑出聲來,不客氣的敲了敲窗戶,把裡面的人嚇得不輕。
不情願的走過去打開窗子,外面的冷空氣立刻撲面……
「葉先生,偷看是不道德的!」交疊了雙手支在窗欞邊,錦瑟低頭看他,眼神在控訴,表情很尷尬。
因為是一樓,但他站在外面就顯得地勢略矮,揚著頭剛好夠和她接吻的距離,才一會兒功夫沒見,換上旗袍的葉太太越發動人,連回答都省下了,捧住她的臉先吻上那張嬌艷欲滴的紅唇再說。
錦瑟不知道他是唱哪出,酒宴上有一堆客人等著他去招呼,人竟然就繞到這裡來偷腥,還好死不死看到自己在擠胸,見到他,她心裡是又高興,又鬱悶!
淺淺吻過,葉先生才好整以暇,正色道,「我看自己老婆,有什麼問題?」
如今已是名正言順,任他耍無賴耍流氓,別人管不著。
「你來這裡做什麼?」和她聊天么?
問罷葉涵就極賊的給她笑了出來,「來帶你脫離苦海。」
錦瑟大喜,「好啊好啊!就帶走求解脫!」
她真的不想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累到猝死……
……
開席前十分鐘才發現新娘不見了,左曉露挺著肚子驚乍,白莉莎去通知其他人,然後旗雲姍合得不嚴實的窗檯邊發現一張紙條。
我們提前去二人世界了,大家吃好玩好喲!錦瑟留。
庄四收到風追出去已經為時已晚,他的超級跑車只送給他一串難聞的尾氣,人是好氣又好笑,今天才發現涵少爺浪漫的手段高桿得不得了,他甘拜下風。
回到酒宴上,向女神和皇太后如實稟告,新人已私奔,定位無能。
有那麼一小部分人,比如旗雲泰,比如白莉莎,比如女神和習總,似乎都隱隱預料到今天事件發展的最後結果,大家都在等,看錦瑟能忍到什麼時候,看葉涵什麼時候成為她的幫凶,兩個人找機會溜之大吉。
一貫以『家教嚴』著稱的陳主任表示可以理解,但不能放縱,於是將重心重點轉移,大女兒進行強烈的譴責!
蘇月伶躺槍無辜,礙著陳主任的高血壓,硬是咬牙忍了!
那麼……既然人都走了,台上準備的節目照舊,菜逐一的上上來。
大家吃好玩好喝好吧。
……
轟鳴的馬達聲在耳邊掠過,用黑色羽絨衣把鮮艷的自己偽裝起來的錦瑟從車窗向外看出去,還沒遠離酒宴,偶爾能見到幾個扛著攝影器材的記者,還有專誠為來看蘇月伶一眼,結伴的歌迷。
而她,今天全世界的女主角,和身邊正在開車的葉先生,他們逃了!
又一次!
茫然的心情,沒空去雀躍,葉涵說帶她脫離苦海,說完就朝她展開雙臂,要她從翻窗出來。
最開始錦瑟還以為是直播的整人環節呢。
直到坐在車裡,遠離了酒宴現場,她才慢吞吞的反映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接著『啊』了一聲,轉頭看葉涵!
「我們要去哪裡?」
看他的表情明顯就是焦急的,她在不情願也好,丟下那麼多人,是不是太沒責任感了……
「昨天秦朗給我來過電話。」未減速,把車往預定的方向開,葉涵鎮定自若的敘述,「歐陽清楣的犯罪證據已經找到了。」也證實了上個月注資溫氏的那筆資金來的不法性。
「那很好啊。」錦瑟無厘頭的應和他,這和他們落跑有什麼關係?
驀地,她打了個冷顫,「該不會她要買兇追殺我們吧?」
所以他們才逃跑?
純粹電視劇看多了的條件反射,引得葉涵忍俊不禁,「她的本事還沒那麼大。」
再說自那次錦瑟在慈善晚宴被襲擊后,到處都有北堂家的人,檔次不同,段數必然也不同。
「問題在國際刑警那邊,新聞沒有報道出來,前幾天他們趁喬戰和歐陽清楣回北方過年,有交過火,拿到賬目的那個警察在交火中進了森林公園,現在人還沒找到,可以確定已經負了傷。」
這麼冷的天,沒準人早就沒了。
錦瑟聽著,還覺得葉先生說的和電視劇沒差呢……
聽他以說她到想起一件事,「難怪前幾天新聞說有遊客誤入森林公園沒有開發的地方,派了好多救援人員去搜山。」
原來真實的情況是這樣的。
「和我們逃婚有什麼關係?」她依舊很茫然。
「賬目沒找到,已經打草驚蛇,秦朗要我們配合演場戲,就算我不帶你走,一會兒警局那邊也會來人。」酒席肯定繼續不下去了,昨天就答應好的。
「歐陽清楣和喬戰已經躲起來了,出入境暫時沒有記錄,就怕他們不回來。」
「那要……怎麼演戲?」被警方帶走嗎?可是他們又不是同謀。
而且現在看來,根據葉先生的行為判斷,劇本已被改編。
把車開出鬧市區,葉涵抽空看了錦瑟一眼,繼續道,「上次在慈善宴上襲擊你,後來出了車禍的女孩子還在醫院,秦朗那邊已經和她的監護人取得聯繫,達成秘密協議,放出風聲,讓他們誤以為那個女孩醒了,要作為證人控告歐陽清楣,加上她幫喬戰在海外走私軍火的賬目丟失,算是施壓吧。」
葉太太作為整個事件的主角,免不了要被帶回去問話,把案發當天的事情再敘述一遍,正好婚宴有媒體全程直播,不怕喬戰看不到。
「喬戰的人也在找受傷的警員,現在警方高層的意思是針對歐陽清楣,只要喬戰肯把這枚棋子交出來,就能棄車保帥。」
「你是說……喬戰把歐陽清楣供出來,自己就沒事嗎?」太黑暗了!明明知道他才是幕後首腦,錦瑟對這點很不能理解。
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葉涵笑道,「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喬戰的黑勢力遍布整個南部地區,地位舉足輕重,有他管著手下的人,警方會省去很多事,只要除了歐陽清楣,就能暫時斬斷他與軍火有關的不法交易。」
這樣已經足夠了。
聽完,錦瑟默然。
壞人那麼多,哪裡可能有抓完的那天?
喬戰都一把年紀了,底下有多少人盼著他死呢,就算把他關進監獄也無濟於事,清掃他的左膀右臂才是關鍵。
「所以,我今天應該成為指正歐陽清楣的證人之一,被警方帶走協助調查咯?」
就算那本賬目找不到,也夠歐陽清楣慌張的,逃能逃到哪裡去?再說還有喬戰逼著,人是肯定要回來把事情了結的,那麼這樣說來,葉太太現在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
踩了剎車,將庄四的天價跑車停在一家超市外面,錦瑟一眼就看到站在超市門口的白鷺!
葉先生早就有所準備,「我們先去買點必需品,然後到郊區住幾天,等他們鬧騰夠了再回來。」
你要抓賊,管他們兩口子什麼事?
還要攪亂婚禮,那正和他意,大家互相利用,看誰算計得過誰!
知道新人要臨場落跑的只有北堂墨,昨天晚上就安排好了,郊區的渡假酒店是北堂家唯一在外擁有的掩人耳目的產業,連端盤子的服務生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
雖然已經鮮少做血腥的勾當,但是說到保護,那些政壇要人,最相信的還是北堂家。
把自己的太太交給警方當然不如放在身邊安心,進入這片安全的區域,等到歐陽清楣落網,便能安枕無憂。
用不了等太久了,很快就會塵埃落定。
……
很奇妙的是,到了北堂家的森泉酒店,前台小姐顯然沒意識今天這對萬眾矚目的新人會用這樣的方式站在自己面前,開房!
葉涵本人比電視上要英俊得多,出挑的身材,即便裹著大衣也不難看出完美的骨架身形,而他身邊用黑色大衣掩蓋自己的新娘,再低調都被她嬌艷的妝容出賣,兩人並肩站在一起,挺襯的……
這時候,他們不是該在婚宴上嗎?
葉先生本以為北堂墨把所有都安排好了,可沒料到放在家門口的門面是個什麼都不知的正常上班族!
敢情他說的負責到底,只管他們小兩口的撤退路線和安全問題?
住宿還要自己解決,太不專業了,擺明了又是惡趣味爆發,故意的!
葉涵只好在和前台小姐對望無能后,掏出卡和證件……
「給我一間頂樓的套房。」
前台小姐複雜的看著他,接過證件先看了看,果然是真人!再望他旁邊,「這位……」
「我太太。」葉涵正色。
「我知道。」那位小姐露出可掬的笑容,指尖開始輸入酒店入住信息,職業所在,又問,「請問兩位要入住多長的時間呢?」
「未定。」葉先生言簡意駭。
未定?
直勾勾的眼神掃視那對人,全市人民都在看他們結婚,結果兩個人溜到這裡來開房,太火星了!
「有什麼問題?」
有那麼一瞬間,小心眼的葉涵先生真的懷疑北堂墨是故意讓前台的人刁難他們的,沒準人家是什麼隱世高手,只是戲演得比較逼真罷了。
冷酷的眼神讓前台小姐連連搖頭,沒再看他們兩人,轉而話音不穩的說,「沒想到在這裡見到兩位,今天還挺遺憾值班不能看直播……」
事實是她被嚇到了,就那麼簡單。
尷尬的新人對望了眼,錦瑟也對她笑,「那個……所以……」
「沒關係。」把房卡雙手捧上,客服小姐秉承著職業素養,「其實我也不喜歡結婚被那麼多人看,我們酒店一向注重客人信息的保密性,祝兩位新婚愉快!」
……
還好是旅遊淡季,偌大的酒店大廳,只有一個前台服務,加上站得老遠圍觀的保全,新人在相比之前鏡頭的稀少矚目下,灰溜溜的進了電梯。
錦瑟從一樓笑到頂樓,本來她也覺得很尷尬,但是葉涵的表情實在太精彩,她遺憾手機沒帶在身上,不然一定給他拍下來紀念。
大婚當天,背著全市人民關注的目光翹掉了,人生還要多豐富才算精彩?
所有的歡騰情緒都被葉涵那黑臉的表情勾搭了出來,笑得花枝亂顫,這個婚結得實在驚為天人!
到了頂樓,剛把房門打開錦瑟就被男人強制攬腰抱住,死死和自己貼在了一起,房門自動合上,發出『咔塔』的響聲,葉涵近距離的看著新婚的小妻子,幽幽的問,「笑夠沒有?」
房間里的窗帘的拉上的,門關了之後光線暗淡,兩個人只有貼面的距離才能將彼此眼睛里想要傳達給對方的意圖看清。
氣氛使然,錦瑟伸手觸碰他的側臉,小腿順著他的腿肚往上慢慢的攀,「這種時候你真的關心我有沒有笑夠?」
有人聽到大腦所有的弦全部崩斷的聲音,接著不需要思考,直接往那張垂涎已久的紅唇吻上去,火花迸發。
兩個人的戰爭,兩個人的感情,兩個人的婚禮,兩個人的生活。
再多的目光都是多餘,不需要,拒絕!完全排斥在外。
葉涵和錦瑟,從來就是一國的。
那一國,只有他和她。
分開這些天十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兩個人卻格外想念,拋開婚宴上的種種還有那些複雜的陰謀,此刻全心全意只做一件事情。
他掠奪,她給與,毫無保留。
冬日的午後,滿世界都在找他們的蹤跡,殊不知新人早就藏身某處愛得火熱,午休又無止。
深深的感受彼此的存在,糾纏,左手交錯的十指,無名指上兩枚素戒暗生光華,戒指的內壁,刻著兩個人名字英文的縮寫。
愛,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
這天是屬於葉家的日子,即便那棟標誌性的豪宅已經易主,可是只消在這座城提及『葉』這個姓氏,提到風華,人們最先想到的還是葉涵,他才是那個大家族的正統繼承人,而現今的葉家令人唏噓,不知它真正的主人何時才會重歸。
下午茶的光景,全城議論得最多的是兩件事。
那場世紀婚禮以新人的逃離而喜劇收尾,也是,一場轟烈的婚禮,作秀成分過於明顯,但凡真心相愛的人,都不會願意自己的好日子被人操持,演給全世界看。
之後大隊警方到來,除了祝賀,還想將新娘帶回協同調查並保護,遺憾他們晚來一步,當著全市人民的面被放了鴿子。
接下來呢?
一直盤踞在S市的黑勢力要動搖了嗎?
早先就有幾家不怕死的雜誌社報道過歐陽清楣和溫倩私下有往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們似乎都想對付葉涵。
那麼,若那女孩真的在法庭上指正歐陽清楣主謀傷人,溫倩會不會被牽涉其中?
站在女人的角度來說,她必定恨錦瑟恨到滴血!
況且有關於葉涵這個男人,在發生了種種之後,有眼睛懂得看的人都意識到了,沒有真正的浪子,浪子在花間遊盪,為的只是等待那朵含苞欲放的花蕾。
如今那朵花瑟瑟盛開,他傾盡今生守候。
是女人都會妒忌的。
許是這場世紀婚禮太過盛大,將前幾日那場警方與黑幫火拚的事件都淹沒,等到眾人反映過來才有人隱隱回憶,住在附近的居民,某天深夜是有聽到槍聲,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在劇組在拍片,這可是座星之城。
如此想來,大批的搜山隊員前往未開發的森林公園,不遺餘力的拚命尋找,真的只是在搜索不小心失蹤的遊客嗎?
可以忽略的是已經尾聲的婚禮,不能忽視的是街上比平時多了許多倍的警車和巡警。
似乎有大事要發生了……
葉家大宅。
沒有葉涵,沒有錦瑟,甚至傭人都被完全換掉,葉錦榮是這裡的新主人,他亦姓『葉』,住在這裡,理所應當,心安理得。
不去理會那場婚禮,從來就沒承認過的侄兒就算給他派發了請帖,他也端足了無人理會的架子,作勢要死磕到底的決然。
今天他邀請了一位客人到家中飲茶。
下午四點,溫倩準時出現,她像是從公司來,穿著深色的職業套裝,臉容有難以掩飾的疲憊,旁人走不進的內心裡,藏著只容許她一人警惕的憂慮。
「找我有什麼事?」坐在葉錦榮對面,偌大的客廳,古香古色的茶几上擺滿了英式點心,紅茶飄著裊裊的純香,她肅然,沒有喝下午茶的心情。
況且,她從來不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資格和她一起喝茶。
葉錦榮似乎是精心準備過的,不難看出他身上那套做工精細的手工西裝應該是第一次穿,拿起茶壺給溫倩倒茶,無視她冰冷的語調,說他早就想好的開場白。
「沒什麼特別的事,溫三小姐為風華操勞許久,現在重組的公司逐漸穩定,想借今天的機會犒勞犒勞你。」
杯中的茶還未倒滿,溫倩卻站起來了,居高臨下的看面色顯出尷尬的男人,「既然沒特別的事我就告辭了。」
她沒他那麼閑,更沒有在冬天飲英式紅茶的閒情逸緻。
說完將公文包提起來,扭頭就走。
「等等!」葉錦榮很急,連茶壺都沒放下,另一隻手就抓住她的手臂。
溫倩厭惡的掃了那隻手一眼,他識趣的鬆開,訕笑,「天大的事,喝杯茶再走也不遲。」
「你真的認為風華現在很穩定?」她睨視他,神情里充滿輕蔑。
那些工作上的事告訴他也沒用,養著他就是為了給自己留張做替死鬼的盾牌,眼下看來不去顧及風華,自家的產業都岌岌可危了,喝茶?她想飲這隻米蟲的血!
「怎麼說我都是葉家的人,我們葉、溫兩家交情一直匪淺,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葉錦榮還是個真小人。
溫倩不可思議冷笑出聲,「以前的情分?你是想說葉藍婧姝嗎?你又不是她親生的,要說以前的情分,你算老幾?」
大家族向來都注重嫡傳,一個外面的女人生的二子,現在能住在葉家的大宅里做虛浮的主人,他還不知足?
不理會話說得多難聽,葉錦榮賠著笑道,「我知道在公司不能幫你什麼,不過……」
「有什麼話就直說,我沒那麼多時間給你浪費。」
「好好好……」
拉著溫倩讓她坐好,葉錦榮則中規中矩的站在她正對面,清了清嗓,弄得非常鄭重的樣子,相當正式的說,「我很感謝你把我找回來繼承葉家,始終我也是葉家的子孫,要說血統……」
他冷哼,「葉涵還不是個孽種?」
「說重點。」溫倩知道他今天有預謀,雖然她不是很感興趣,但也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所以那些前戲可免則免了吧。
三番幾次被下面子,葉錦榮再小人,臉色連沉了些下來。
溫倩根本不拿他當回事,蹺腿坐在沙發上,高貴如雲端的女神,別說正眼,奢侈的餘光都不會給與。
可是很快,他像是經過心裡各種盤算后,恢復了如常的不恥笑容,突然就單膝跪在她面前,從口袋裡拿出只精緻的盒子,打開,躺在盒子里的那枚鑽戒,散發著瑩瑩奪目的光澤,很是誘人。
愣了一瞬,溫三小姐的臉上晃過一抹訝色,隨即消失,她的視線從鑽戒移到葉錦榮的臉上,輕眯了眉目,似有笑意。
不語,看他表演。
「我知道可能很唐突,但是在相處的這些日子裡,我發現我已經不能沒有你,看不到你我就輾轉難眠,後來我發現那是種想要和你相守一生的感覺,葉家和溫家……我們一起也算門當戶對,所以……」他把裝了鑽戒的盒子向溫倩面前送了送,深情款款的看著她,「你願意嫁給我嗎?」
終於聽他說完,被求婚的女人對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那笑在她臉上擴散,讓人覺得求婚這件事是有效果的。
是嗎?
且不說其他的,葉錦榮似乎剛滿四十吧?
仔細打量他那張臉,或許是遺傳了葉家人的天資,和同齡的男人比起來確實算得上是副好皮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從來溫倩都覺得他臉上有種她如何看都看不順眼的特質。
只會越發厭惡,現在?更覺噁心!
他還敢說門當戶對?
望回那枚鑽戒,溫倩伸手將它取出,捏在指尖細看,目測三克拉,至於成色,切面……她也是個女人,還是富家千金,對這些多少都有了解。
見她沒有立刻拒絕,葉錦榮以為有戲,忙靠近了她些解說道,「這是我拖人在國外拍回來的,是十七世紀法國一位伯爵送給他愛人的定情信物,這不是婚戒,如果你願意嫁給我,我會……」
「我不願意。」這話音很淡,細聽之下還有敷衍的懶散。
葉錦榮期待的表情立刻僵死。
溫倩盯著他笑,鄙夷又不屑,想不到的是她這一生活到現在,第一個向自己求婚的男人竟然是他?
噁心至極!
「風華若不在我手裡,你會同我求婚?」
不用等他表白心悸,她揚起頭『呵』的輕笑,「你倒是省事,娶了我就可以拿到溫氏和風華,要是沒今天的表白,我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值錢。」
把那鑽戒隨手一扔,戒指掉落在遠處,彈得老遠,又原地滾了幾圈,和木地板撞擊出特別卻又刺耳的聲音,最後靜止。
「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沒有價值,不管它本身有什麼故事,就如同你。」拍拍葉錦榮那張無恥的臉皮,溫倩根本不動怒,權當個笑話,看過,表示有趣,笑著贊他,「如果你不是葉家的人,頭上頂著『葉』姓,你以為我會把你找回來?你知道自己對我來說有什麼價值嗎?」
葉錦榮不語,還保持著單膝跪地的求婚姿勢,僵化了的神情里全是對這個女人的詆毀。
痴心妄想的預謀成為失敗的笑料,她又高貴得到哪裡去?
「對我來說,你只是一個替死鬼。」事到如今,壓抑在心裡的真實溫倩都不想再掩飾,完全釋放了出來。
「你以為我多想要風華?風華對我來說什麼都算不上,我得到它,也可以摧毀它,不過沒那麼容易,我會把風華送給窺視它的蛀蟲,然後看著它慢慢腐壞,從裡到外,最後倒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她站起來,一腳踢開擋在面前的葉錦榮,對他鄙夷到了極致,「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你不看新聞的嗎?除了你從未認定的侄兒在今天大婚,歐陽清楣貌似要被逮捕了,外界猜測的溫氏秘密注資的資金,就是從她那裡得來的,你還想娶我嗎?」
言畢,溫倩仰頭大笑,居然向她求婚?
實在是愚蠢得可笑!
「你也不照照鏡子,我溫倩需要你這樣的男人?你就是個廢物!活在世上都是種浪費!我會嫁給你?」
再怎麼說她也曾經是葉涵要娶的女人,就算那是她只當葉涵是較量的對手,也只有他才襯得起她!
葉錦榮算什麼?
一番奚落,妄想吃天鵝肉的人站了起來,重新整理了身姿,臉容不再表現得惟命是從的討好,挺直了腰,對溫倩諷刺道,「我是不濟,不過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葉錦榮確實不確定溫倩和歐陽清楣的關係深到哪一步,聽她如此說來,娶她?
求他都不可能!
溫倩抱手,上下將他掃視,「我如何還輪不到你來說,現在你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連替死鬼都不配做。」指著葉家的正門,下驅逐令,「消失!」
她才是這棟大宅的主人!
冬季的夜晚來得特別快,不到五點的光景,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感覺上沒睡多久,錦瑟自然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惺忪的視線往掩上的窗帘那邊看,依稀能見到一絲微薄的天光,那樣沒有完全黑盡的顏色,只能加重疲憊感。
好累哦……
心裡嗚呼哀哉,做那什麼做得骨頭都軟了。
不過卻又好開心,覺得好幸福,遇到葉涵是她一生中最幸運的事,這一點已經不需要多加修飾的重複提及了。
左手無名指上的指環散發著乾淨純粹的光澤,比閃耀的鑽石順眼千萬倍。
她趴在床上一動不動,回味幸福的味道,末了嘴角彎出愜意的笑,而後發現……身上好重!
偏頭往下看,葉涵睡得很熟,很放鬆的趴在她背上,側著臉,腦袋正好沉在她背心,鼻息均勻的吐息在她皮膚上,一下一下的,撓得她好癢……
費力的翻了個身,再慢慢往下縮到和他水平的視線距離,悄悄看他的睡相。
這是錦瑟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
以前小時候逢雷雨夜,她都要躲到他被窩裡去,時間長了,一到那種天氣,只消聽到她赤著腳在地板上跑近的聲音,葉涵都會自覺的把被子掀開一個角,邀請她同床共枕。
那種時候錦瑟是捨不得睡的,就算她很困都要堅持,最開始和他嘰嘰喳喳的聊個不停,內容超級沒營養,後來長大一點,他會念書給她聽,世界名著,暢銷,各種類型,都是他感興趣的才念,她被迫喜歡。
而後等到她十幾歲,來了例假,是女孩開始長大的標誌,距離就拉開了。
他們會在放映室里看電影,什麼時候睡著了,每次她睡著了,他就會把她移回房間,如果他先睡著,她離開前必然會給他蓋上一條毛毯。
雷雨夜,害怕的起始,因為葉涵,變成了甜蜜的期待,甚至她喜歡上那樣的天氣。
也不知道他對她哪裡來那麼多耐性,那種聽她說一夜的話,或者一本書不喜歡聽再耐心的換第二本第三本……直到她滿意他也滿意為止。
種種的麻煩,他都應對得自如從容,現在回想起來,錦瑟都覺得有些佩服他了。
他側著臉睡得很沉,她也側著臉,睜著眼睛眨也不眨的瞧他,他的五官,他的氣息……即便是現在,這樣看著他,她都還會小鹿亂撞。
伸出手去撥開散在他額前的亂髮,指尖順著面頰的輪廓輕撫,她不知道自己看他的神情與他看自己是神似的專註。
「醒了?」驀地,葉涵都沒睜開眼,直接把她的手抓住,捏在手心,舒暢的鼻息順氣,那種姿態都是舒心安寧的。
錦瑟『嗯』了聲,不安分的把手從他那裡掙脫出來,毛毛蟲似的挪進他懷裡,去聽他的心跳,然後小聲道,「我突然想起以前好多事。」
「什麼事?」他還沒醒過神來,眼睛都睜不開,聲線也是啞的。
「就是小時候,有一陣我話挺多的,你還記得嗎?」她問,翻起大眼睛去看葉涵的反映。
忍著睏倦,葉涵努力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她以作回應,再閉上,一邊懶洋洋的應聲,一邊調整了睡姿,被子裹好她再撈進懷裡,拿她當枕頭抱,末了才道,「記得,6,7歲的時候。」
那時候涵少爺是真正的富家少爺,他也沒長大呢,成天帶個小丫頭在身邊,也不管旁人眼光多異樣。
聽他說記得,她心裡竊喜,兩個人的回憶再多都嫌不夠,她記得的,當然希望他也記得,還在暗自高興著,又聽葉涵拖著沙啞的聲音緩慢道,「也不知道那時候你話怎麼那麼多,尤其打雷下雨天,還要和我擠一張床,那都沒關係,偏偏你就是不睡覺,在耳邊吵整晚。」
這才是心裡話吧……
小孩子精力充沛可以理解,可十六、七歲的葉涵每天已經在做大人做的事,打理一家公司,時刻警醒自己,不能放鬆露出破綻,晚上的睡眠時間寶貴得一塌糊塗,多少個夜毀在小不點兒手裡。
「怎麼?」他現在才說實話,錦瑟不高興了,癟起嘴盯著他的下巴,有凶他的嫌疑,「那還不是你自找的!你又沒說我不能說話。」
他們有言在先,她只管做自己喜歡的事,包括他要聽她話癆。
葉涵再度把眼睜開,去瞅葉太太肆無忌憚的小眼神,然後笑得無奈,「那時候我真想揍你,可是看你那麼小一點,也不知道一巴掌下去是什麼後果,想想就忍住了。」
後來真的忍成習慣,也就覺得沒什麼了。
他竟然萌生過想揍自己的念頭,錦瑟覺得好氣,又感到很好奇,追問,「是不是你也經常在心裡說我壞話呢?」
「沒有你怨念多。」她那點小心思,葉先生心裡清楚得很,既然她有心要說『想當年』,這會兒他也清醒了,慢慢同她算,「小時候話多都是好的,至少那時候還算聽話,我也能及時知道你心裡想什麼,有什麼願望要完成,我也願意幫你圓夢,可是你十四、五歲的時候特別叛逆,逃課、慫恿學長打架、叫孫哲勝幫你欺上瞞下,壞事做盡了,我每天最怕的就是接到沈碧君,就是你小姨的電話。」
所以,他們新婚的第一件事是……算舊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