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十步殺一人

「人與獸，自然有不同。小姐只知獸會哺乳，人會惻隱同情，可小姐不知獸會吃人，而且無絲毫惻隱之心。若放縱一群野獸逃進人群之中，那將是一場殘酷的盛宴，以人肉為食，以人血為酒，幕天席地，饕餮歡暢！」

齊白傲絲毫不做相讓，但字裡行間的話語已經恢復到了鐵血冷酷的語調。

柳如是沉思片刻，卻是躬身向齊白傲行了一禮道：「聽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是如是著了相了，還請先生容許如是再奏一曲，以報先生保衛邊疆之辛苦。」

面對柳如是的軟語細音，鐵血將軍又被融化了，齊白傲幾乎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忙還禮以對。

柳如是重新高棚落坐，「錚錚」兩聲，卻是從未聽過的新曲，眾人立刻聚精會神，不敢有一絲馬虎。

琴聲初時細微飄忽，如東流之水、孤帆遠影碧空盡，於不經意間牽動人心；琴音繼而飄忽不定，好似神遊天外，繼而隨那琴聲一揚，孤帆如同越過千丈絕壁青山白浪，萬重千疊。楚牧亦聽得心頭一震。

但聽那琴聲越拔越高，成清羽之音，拔入雲端，分寸難上。好似交戰的雙方刀兵正烈，眾人的心弦也隨之繃緊。驀地，那琴音又是一落，似從千尋高峰落入萬丈深谷，戰後殘肢遍地，血流成河，無限事，從何說起，起落間頓生迷亂。

眾人聽得此天籟之音，都不禁再無言語，果然琴之一絕！便連扮作男裝的楚心儀，此刻也是佩服不已。

場中半晌沒有動靜，「哎」，柳如是忽然輕嘆一聲，婉轉如同銀雀，讓人好不揪心。這一聲嘆息，卻喚醒了眾人，眾人回過神來，紛紛鼓掌不已。

楚牧卻沒有鼓掌，他心知柳如是乃是以琴入道，走的是音律入道。剛才的一首曲子，已是將自己全身道術之精髓都灌注其中了，說其登峰造極還差了點，但也絕對是冠絕一時。

「哎，可惜曲調新作，尚缺合適的詞句填音，可惜可惜。」柳如是輕輕道。

場中眾人頓時一陣呱噪，有些才學的都冥思苦想，皺眉不已。良久之後卻是不得其章，最後都把眼睛看向四公子。四公子中要數才學，那自然還要找狀元郎韓雲墨了。不料韓雲墨匆匆搖手道：「慚愧，慚愧。詩詞歌賦講究妙手偶的，雲墨雖然有幾首詞曲，但並不能切景，慚愧慚愧！」

眾人不由好生失望。

楚牧在樓上看的分明，不由對這個狀元郎懷疑不已，他只知道韓雲墨是法家大豪韓非的後輩，卻不知他究竟的底細。莫非他是在故意藏拙，還是切實慚愧？問身邊女子道：「可有筆墨紙硯？」女子不明究竟，點頭答有。

楚牧便讓她去取來，磨好墨，閉目提筆片刻，突然睜開眼睛，筆下直走龍蛇，毫不停留，片刻間揮灑出一片洋洋洒洒的詞曲。

那女子雖然所讀詩書很少，卻見那字裡行間都宛如山重水秀，字字大放光明。而且讀起來琅琅上口，分明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詞。再次看向楚牧的目光，不由桃花更艷了，有些吃醋道：「公子想將這首詞送給如是姐姐么？」

楚牧笑了笑，道：「送是要送的，可是需等我走了之後。」女子不明所以，這麼好的機會他還不好好把握，心許柳如是心頭一高興，便有機會一親芳澤呢？不過楚牧能留在這裡，她也是高興的，見楚牧舉杯，趕緊搶上來為他斟酒，服侍的周道妥帖。

正即此時，楚牧眉頭忽然一皺，因為他忽然感覺到場下湧起一縷晦澀的殺氣。扭頭一看，卻見一陣陰風旋舞，場中的所有燈籠頓時全部熄滅。楚牧本有機會讓自己房中的燈亮著，可稍稍一想，卻沒有出手。

「齊白傲，納命來！」場中一聲清喝，聲音彷彿出自四面八方，無所不在。

場中兵器交響數下，尖叫聲此起彼伏，撞到桌子摔碎碗碟之聲更是絡繹不絕。「來者何人，欲取齊某項上人頭，報上名來。」

齊白傲說話間，一股精純的武宗氣血精氣衝天而起，強大的壓力頓時貫穿全場，令人神魂不暢。楚牧心頭一柄，不論道術，這個齊白傲的武道猶在自己之上，而且他在沙場征戰多年，氣血中自帶一股蕭殺之氣，遠不是楚牧所能比的。

「叮叮」又有兩聲兵器撞擊，似乎場中刺客並不止有一人。楚牧神魂籠罩之下，場中一切變故陡難逃他的感應，令他所料不及的是，行刺的正是那磨鏡之好的綠衫女子。不知她所修鍊的是什麼武道，雙手舞著兩把圓月彎道，將全身丈許方圓潑灑的滴水不漏。

刀罡所到之處，隱有雷霆閃動。刀速奇快無比，這一刀看似很遠，卻彷彿突然穿透層層空間，下一刻已經到了額頭之上。而且小小年紀，怕也是登堂入室，即將步入武宗之境。即使齊白傲武功超群，此刻也被突如其來的攻擊驚出一身冷汗。

「嗤嗤」兩聲，今日沒穿戰甲的他，衣服頓時被割去幾條，不由更加狼狽。

身旁傳來兩聲清喝，卻是曲陽君等人緩過神來加入戰局。除了韓雲墨之外，其餘眾人都無一是庸手。綠衫女子圓月彎刀雖然凌厲異常，卻也不是眾人合力的敵手。

所謂刺客之道，勇也！一擊不中，當立即遠遁。此女子顯然顯然還未得其中深邃。

齊白傲突然一聲爆喝，手中亮銀長槍陡然挑開圓月彎刀的攻勢，一槍刺在女子胸口上。女子悶哼一聲，帶起一捧鮮血飛灑，逃落遠地。知道今日的機會已經徹底錯失了，眼神憤恨異常，卻是借力縱身往外飛走。不過此時外面已經被家丁重重包圍，哪裡還有走脫之路。擋了兩刀，又被撞回包圍之中。

齊白傲大聲喝道：「拿下她，抓活的。」

「休想！」綠衫女子眼中滿是仇恨，眼看抵擋不了，就要自盡抹喉。

正在此時，場中本來已經漸漸點燃的燈籠頓時被一股更加強烈的陰風吹滅，一股難以言狀的滔天氣勢籠罩而下。這是鬼仙陰神的強大威壓，即使是鬼宗的氣血，此刻也難以抵擋其烈。

一個浩渺的聲音瞬間傳遍場中，飄飄忽忽，行蹤不定，「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鬼仙陰風所過，場中所有人頓時難撼其鋒芒，待得陰風散盡之後，卻哪裡還有刺客的身影。齊白傲滿臉鐵青，一槍橫掃，砸碎了數張桌子。眾人都慌亂不已，卻沒有注意到楚智賢身邊的楚心儀，她自楚牧說出那句話起，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便四下尋找，陰風剛散，她便也跟著竄出了窗外。

曲陽君走上前來，心有餘悸道：「齊將軍，還是趕緊通知城衛軍全城搜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