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洞中
水滴聲響起二十八萬三千兩百一十四下。
周青雲疲憊的睜開眼睛,面前站著一個渾身白色長袍,面色木然的老頭。
老頭的背後背著一個巨大的硃紅色葫蘆,這個葫蘆如此巨大,以至於讓老頭的身子在映襯之下顯得有點佝僂。
周青雲都懶得開口了,在那個和尚和道士之後,幾乎每隔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后,這個山洞裡面就會來一些奇怪的人,說一些奇怪的話。
有的人廢話幾句就走了,有的人會苦苦的哀求,還有的人慷慨激昂,彷彿跟自己說了很多聽不懂的大道理。
一開始,周青雲還指望這些人裡面的誰能幫自己脫困。結果自己不管如何努力,都只能發出「嘶嘶」的輕微聲響,根本就沒有人關注自己發出的聲音是什麼意思。
有一些,甚至聽到自己的聲音之後就嚇得屁滾尿流的滾蛋了。
現在,周青雲算是覺悟了。他看著這個老頭的目光有點麻木,連發出一丁點聲音的意思都沒有。
老頭解下背後的葫蘆,枯瘦的手在葫蘆上輕輕一拍。「波」的一聲輕響,一股白色的霧氣從葫蘆裡面如同微縮的小小雲朵一般飄了出來。
那小小雲朵飄到周青雲面前,他輕輕的吸了一下鼻子,只覺得一股異常濃烈的酒香如同一團烈火一般闖過了鼻腔,奔過了咽喉,翻翻滾滾的沖向了腸胃。
「······」
周青雲張開嘴,想大聲吼叫都發不出聲音來。那個老頭再拍一下葫蘆,一條白練似的水柱就射向他的嘴裡。
老頭將那射入嘴裡的白練一口飲盡,長長的「哈」了一口氣。
周青雲分明的看到,那老頭臉上湧起一陣血紅之後,嘴裡吐出了一團小小的青色火焰!
周青雲一邊強力忍耐著胸腹之中如同被高溫燒灼的痛楚,一邊在腦海中大罵――這哪裡是酒,這分明就是能點燃的燈油!
「每年一口九九青團烈焰酒,明年重陽再見。」
那老頭自顧自的將硃紅色大葫蘆重新背在背後,拱拱手就離開了洞窟。
周青雲感覺體內一股烈焰在奔騰,難過得死去活來。
唯一的好處,就是他知道現在是重陽節。距離自己進入這個洞窟,已經一個月多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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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聲響起九十八萬四千兩百下。
「天妖前輩,小的是伯陽河九曲仙門的掌門。求······求您賜下一點功法,小的也好壯大門派。您不知道,那些自稱正道正宗的大門派,實在是欺人太甚!就說伯陽河邊上的幾個門派,有的仗著跟龍雲道宗有點沾親帶故的關係,竟然明搶我們看中的優秀弟子······」
「我們九曲仙門雖然也是正道一門,但是卻向來鄙夷那些口是心非的正道中人。您······您老指點一二,我們就受用不盡了,請您幫幫忙吧······」
周青云:「嘶(滾)······」
……
「大邪尊在上!弟子是魔門魔影宗的掌門商殷。數百年的時間,通過不斷廝殺,現在中土魔門形成枯血宗,和都是騷狐狸的天媚門,三足鼎立的局面。幸好弟子得到了部分魔門密典,苦心研究許久,終於從密典中推敲出大邪尊真的存在,而不是我魔門傳說!」
「幸甚啊,幸甚啊!不想我商某人,竟然能得睹大邪尊真顏!哈哈哈哈······大邪尊贖罪,弟子失禮了。現在魔門一團混亂,中土魔門三足鼎立,互為仇視,而外域魔門分支又大多老死不相往來,還都自號正宗!大邪尊雖然受困於此,但是弟子願為大邪尊奔走賣命,只求統一魔門,然後推翻天下正道諸派,解救大邪尊重見天日!」
「弟子願在此立下魔門重誓,當為大邪尊······」
周青云:「嘶(滾)······」
……
「大邪尊,正道門派關顧得緊,小人許久沒得過來了。上次得與大邪尊交談數句,對小人的修行幫助當真不可以道理計算。小人無以為報,今日找到一個生辰八字純陰的童子,小人立馬將其抓了起來,一路晝伏夜出,總算避開正道監視摸上這山頭來。」
「大邪尊您看,我在山腳下才剜出這童子的心來,熱氣還是騰騰的!您老先用了這顆鮮活的純陰童子心,然後再喝一碗這剛剛出來的心房熱血······」
周青云:「嘶嘶!嘶嘶!(滾你媽X!)」
……
「哎呀,師兄,好可怕哦!」
「怕什麼,這天妖早就被我正道諸位先師施展大神通,**力,永生囚禁與此。」
「這洞里如此怪異,那天妖彷彿又兇巴巴的看著人家,實在是好可怖的。」
「師妹,你看師兄有師門寶劍在手,最近師傅又傳了我許多奇異道法。莫說這天妖當年已經被正道諸位先師打成廢人,就算是脫困出來了,要飲恨在我太乙奇門青奎劍之下!」
「哇,師兄你好厲害!太乙奇門青奎劍是門派中三大鎮派仙劍之一,師傅竟然傳給你了!先前御劍的時候我都還未看清,實在是太厲害了!」
「呵呵,沒什麼。師傅早就當我是下一代掌門人培養,自然有什麼好東西都是先想著我啦。師妹,你師傅那個老糊塗,現在老是攔著我們。等哪天我當了掌門,一定要風風光光的跟你在一起······啊······」
「啊,師兄你討厭,手放哪裡了······啊······師傅知道會罵······恩······我們先離開這裡,黑乎乎的好怕人。」
「來,師兄抱你去外面的那個小松林,嘿嘿······」
周青云:「······」
……
上一個人走後,水滴聲響起八百四十三萬五千六百下。
周青雲窮極無聊,心裡比較矛盾。
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來嘛,呱噪起來也不知道說點什麼東西,大部分都聽不懂。有些人很噁心,有些人又很討厭。但是一直沒人來,他數水滴和彈手指又孤寂得想要發狂。
一段時間來,他都聽了許多奇怪的經啊,訣啊,心法啊,神通啊······雜七雜八雞零狗碎的很不少,大多還想忘記都忘不掉。
沒事的時候,想想這些難以理解的東西雖然可以打發時間,但是卻又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幹嘛的。
有時候回憶什麼經,隱隱的就會有點暖流從腳底竄起來,如同小老鼠一般在體內亂竄。有時候回憶什麼訣,又可能是一大團涼意讓他從頭頂灌下來,凍得人直想哆嗦。
最可怕的,是有時候想起什麼跟血啊魔啊妖啊這些字眼沾邊的東西,體內就是一股邪火亂竄。一個不小心,就是渾身酸疼好久。
好在不管這些暖氣涼氣邪火如何在體內亂竄,纏繞住身子的那些布條總會慢慢的滲透出一些不知道什麼東西到體內,將那些奇怪的氣引導到小腹那裡,最後消失不見。
至於那些從天妖這裡聽了故事去的人,周青雲隱約的覺得彷彿比那些一進來就做出種種低下姿態的人要體面一些。
那個什麼馬車,什麼木桶的故事,周青雲就當作是有趣的謎語。平日里實在是窮極無聊了,就設法從各個角度推敲一番。
當然,幾乎每一次周青雲都會得出一些不同的,甚至匪夷所思的答案來。好在他也就當這個是消磨時間的樂趣,是否是真的答案,倒也不是特別在乎。
而剩下的時間,他就沒事設法弄出那些奇怪的能在體內流竄的氣來。
隨著時間的增加,他有時候可以控制這些氣的流動,有時候又完全拿這些流動的氣沒有辦法。只是在這個洞窟裡面,除了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之外,這個也是有數的消遣之一了。
漸漸的,周青雲又有了新的,令他驚喜的發現。現在,他只要同時運用暖氣從雙足升起,讓這股暖氣交差著在小腹中環繞一圈,再分別回到雙腿的時候,他的腳趾竟然也可以微微的動彈幾下!
「嘶嘶!嘶嘶!」
周青雲高興極了,現在他除了右手的食指,還可以用這種方法將腳趾也活動幾下。
雖然,活動幾下腳趾,也許就是比只能彈手指的情況下多一種計算時間流逝的方法。但是,被囚禁了這麼久,能多動一處地方,都是莫大的欣慰。
有了這個鼓勵,周青雲去想那些謎語的時候少了,設法調動體內氣團的時候多了。他極其有耐心的嘗試各種經,訣,法之類的東西,有時候還很有創造性的搭配使用。
吃了幾十次小小的苦頭,他開始發現那些聽了故事的人說的東西相對管用。但是,這些東西引導出來的氣團,又是最難以控制的。而交叉起來使用,更是難上加難。
那些小人物的東西,倒是控制起來比較輕鬆。只是有效的東西,實在不算多。有一些氣團,能活絡一下有點酸脹的肌肉。有些氣團,壓根就沒什麼用處,漫無目的的在體內轉幾圈后就自行消失。
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的摸索,周青雲現在已經可以活動右手的手掌,外加左手的拇指和食指。
無數次的調動,那些連七八糟的氣團,周青雲都已經很熟悉。有一些是讓腿更有力氣,有一些是讓某一塊肌肉更有力氣,有一些是讓肚子更暖和······
好幾次,周青雲同時調動超過三股以上氣團的時候,想起了那個木桶的故事。他有時候會想,一個木桶,決定能夠裝多少水的,就是那塊最短的木板。
人的身體裡面,可以容納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氣團。有的讓手指有力氣,有的讓腳趾有力氣,有的能讓自己鼻子抽動幾下······但是如果只有一個氣團在運作,那麼自己身上除了食指,就只能動一個部位。
只有一個兩個部位能動,實在是很沒有意義的事情。目前周青雲希望全身都能活動起來,搞不好這樣就能把裹在身上的布條弄得鬆動一點。
要是運氣好,沒準這樣可以脫困!
周青雲懵懵懂懂之中,將那個木桶的道理運用在讓自己能夠多活動幾個部位上。要不是他被困得嚴嚴實實的都快要發狂了,也不會想到這個地步上。
而從這個時候開始,他就踏上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
「天魔蝕骨訣!大輪明王訣!三寶真經!無相滅我劫法······」
周青雲幾乎是集中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同時調動了一切他可以調動的氣團。各種冷熱不一的感覺在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冒出來,強烈的反差讓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