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第146章 後手

「我……」

「怎麼，不敢說嗎？」

約吉殿下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絲危險的光芒，「我要你說，西奧多。」

這句話彷彿從某處遙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西奧多的雙眼一下子變得空洞、發直，宛如兩面蒙了塵的鏡子，口中也不由自主地吐出話來——

「阿魯恩導師是一個兇殘又可怕的人，我很害怕他……」

心中的想法不知不覺全吐露了出來，西奧多頓了一頓，似乎在掙扎，「……不過，最近導師的脾氣變好了。雖然他經常凶我，讓我干很多雜事，還讓我給骯髒的貓洗澡……可我還是很開心……」

說到「骯髒的貓」時，他懷裡的黑貓不滿地叫了一聲，打了個滾。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

「……是……靈魂轉生儀式之後……就像……像……」

「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嗎？」

約吉的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也沒有等西奧多的回答。他心中已有肯定的答案。

過了片刻，他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壓低聲音如呢喃：「那麼，你是喜歡之前的導師，還是現在的導師呢……西奧多。」

「我……喜歡……現在的……」

西奧多的眼皮急速顫動，說話也斷斷續續，似乎快要從這種催眠似的狀態中掙脫出來了。

就在這時，約吉把一件冰涼的事物塞進了他的手裡，語氣更加輕緩：「是吧，他也一樣喜歡你……我這裡有一份禮物，想要你代交給他……可以嗎？」

「禮……物……」

「對，很好的禮物哦……你的導師一定會喜歡的。」

「喜歡……可……以……」

「記住，只要你的手掌碰觸到他的身體，禮物就算是送出去了……明白嗎？」

「明……白……」

說完這最後兩個字兒，西奧多的腦袋忽然一晃，就如猛地從睡夢中驚醒，神情中帶著幾分恍惚，「……咦，剛剛說到哪裡了？」

「喵！」

懷裡的黑貓忽然抓了他一把，柔軟的尾巴像鞭子一樣掃過他的臉頰，把他整個人打得一個趔趄。

它跳到地上，弓起身子，渾身毛髮乍豎，惡狠狠地瞪著對面的黑袍少年，就像是一頭髮怒的小豹子。

「黑羽，你幹什麼？不能對約吉殿下沒有禮貌……」西奧多急忙想要把它抱回來。

然而，約吉卻開口了——

「有趣的魔獸。讓我抱它一下，可以吧？」

他口中說著徵詢的話語，可完全沒有徵詢的意思。默發一個攝物術，黑貓的身體便不由自主地升了起來，落入他的手中。

「喵嗚——」

黑貓故伎重施，想要在其臉上留下幾道爪印。然而，這位可不是西奧多那樣好欺負的角色，爪子剛才抬起，一個僵化術就讓它徹底安分了下來。

「看不出來，小傢伙的身體里蘊藏著這麼大的力氣。連我都沒有見過的品種，似乎還能聽懂人說話……嘿，你的名字是叫作黑羽么？」

約吉伸手摸了摸黑貓的腦袋，後者身體僵硬一動不能動，完全沒法兒反抗。

「殿……殿下……」

西奧多猶豫著叫道，擔心地看了黑羽一眼。

但是約吉沒有理他。

「……讓我來看看，你的小腦袋裡都裝著些什麼？」

輕聲說完這句話以後，約吉的手掌再次覆在黑貓的頭上，閉上了眼睛。

他精緻的眉頭漸漸皺起，神色變幻不定。過了一會兒，他的身體就像被什麼撞了一下似的，猛然一震，隨後雙目張開，白皙的臉上蔓上了幾分不正常的紅暈。

接著，一絲殷紅的血跡從他的眼眶滲出，妖艷而瘮人。

一旁的西奧多獃獃地看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神眷者的精神屏障……竟然會……」

約吉似乎無視了法師學徒的存在，只是喃喃自語。他的臉上首次露出震驚的神色，彷彿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神眷者出現之後，星空議會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的。曾經不止一位高階法師對神眷者進行過精神拷問，然而神眷者的腦海中卻存在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阻止他們讀取對方的意識。

約吉身為「精神與靈魂」這一基本規則的掌控者，是少數能夠突破那道屏障的法師之一。不過，強行突破的同時，也會摧毀神眷者的精神意識。

因此，他們什麼都沒有得到。

唯一能夠知曉的，是這些神眷者來自一個神秘的空間，被他們認為是「神的國度」。神眷者在神國中冒險，通過「主神」的考驗后，就會被賜予強大的力量……這些信息，都是從某些心智不堅的神眷者口中拷問的，真實性還難以考究。

至少，以約吉為代表的幾位核心議員，是不相信世界上有著「無所不能的主神」存在的……

而現在，這樣的精神屏障竟然出現在一隻魔獸身上，讓約吉感覺非常可疑。

它會不會有什麼秘密？

就在他思考的時間裡，天空中倏然劃過一條悠長的白線，折了個彎兒向這邊射來。下一刻狂風大作，震耳欲聾的音爆傳入耳中，西奧多直接被震得七竅流血暈了過去，而約吉則愕然抬頭，望向白線飆來的方向——

「啪！」

約吉身前浮現一枚破碎的光紋，那是防護法術失效的表現。

他立刻給自己加上了三層防護，稚童般的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顯然來者的實力超乎了他的預料。

幸好，他還有後手……約吉不著痕迹地瞟了西奧多一眼。後者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猛地清醒了過來，茫然地看著四周。

「閣下就這樣闖入別人家裡，抓走別人的寵物，似乎不太禮貌吧？」

秦驍的身影出現在約吉的面前。連續數小時的飛行讓他看起來有幾分疲態，但臉上的神色卻是愉悅的，儘管看到黑羽被人擒在手裡，也沒有要生氣的意思。

因為，他認出了眼前這人的身份。

對方看似是個稚嫩少年，但秦驍絕不會認為，這人的真實年齡就如外表一樣。

「你好。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約吉。」

約吉微一欠身，很有風度地自我介紹，「那麼，我應該稱呼你為阿魯恩，還是……神眷者？」

「隨便你吧。」

不在意地笑了笑，秦驍並不意外對方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就沒打算讓對方回去了。

「先把我的寵物還給我吧？」他指了指看上去快要窒息的可憐黑貓。

「是你的嗎？」

約吉撫了撫黑貓背上的貓，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可是我也很喜歡，怎麼辦？不如送給我吧？我會對它好的。」

稚嫩的話音配上年輕的面容，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個向大人討要玩具的孩子。不過，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會真的把他當作孩子。

「如果我說不行呢？」

「那……就試著來搶回去吧！」

話音未落，秦驍的身影驀然一陣模糊，轉瞬間出現在約吉的身前。他的右手往前一伸勾向了黑貓，左手卻直戳約吉的胸膛，還未接觸，掌風已如刀刃般切開了對方的衣袍。

以法師的脆弱體質，被這一下擊實了，必然是從穿胸而過的結果！

然而，約吉的臉上雖然驚訝，卻沒有慌張。

他甚至沒有挪動身位，秦驍的手掌從其胸前沒入，彷彿打在了空氣中，完全沒有實感。

「……空間摺疊？」

秦驍收回了手，神色間露出一絲恍悟。不愧是位於世界頂端的法師，這手空間規則的操控，連他也一時看不出端倪。

約吉的身體眼看著是在這兒，實則上卻又不在這兒。位於眼前的只是一個空間的折射投影，而其真實的本體，已經被隱藏在不知道哪一層空間皺褶中了。

光是這一項防護法術，就能讓絕大部分輪迴者束手無策。即使秦驍，也感覺到了麻煩。

這個世界的規則還沒有解析完全，雖然只剩下1%，卻也是關鍵的。99%的解析度，意味著99%的能量傳輸轉化率，這在面對面、實打實的戰鬥中，已經綽綽有餘了。

但是，換了約吉這種空間摺疊的情況，卻又大不一樣。

能量每通過一層空間皺褶，就要進行一次折減。舉個例子說，若一百份能量需要通過十層空間皺褶，才能到達約吉的本體處，那就要進行十次折減。每次的損耗率是1%，到最後就只剩下九成多一點。

換言之，如果約吉把自己藏在數十上百層空間皺褶之後，秦驍基本就拿他沒什麼辦法了……

不過這也就是假設。約吉不可能把空間摺疊上百次。要是有那樣的實力，恐怕已經摸到了四階的門檻，又何必畏縮？

「喵嗚……」

黑羽哀鳴一聲，被秦驍隨手扔到了西奧多懷裡。

秦驍轉而望向約吉，指尖凝聚起一點能量的光波，說：「你應該明白，這樣躲著是沒有意義的。不如出來談一談？」

「你這是想談話的姿勢嗎？我很懷疑你的誠意……」

約吉不屑地撇了撇嘴，盯著那越來越盛的能量光球，心中逐漸被驚訝溢滿，「不得不承認，我有點兒錯估了你的實力……神眷者。不過，既然毫無意義，你為什麼不攻擊我呢？」

「因為我不想殺了你。」

秦驍並沒有隱瞞。

他不知道約吉給自己摺疊了幾層空間，也沒法兒估算出手的力道。萬一下手重了，對方一下子被洶湧的能量湮沒，這好不容易勾引來的線索就又斷了。

這傢伙還在陪他說話，顯然是想拖延時間。但是，拖延時間……又是為了什麼呢？

「導師！」

就在這時候，西奧多弱弱的一聲叫喊打斷了秦驍的思忖。

他疑惑地回頭一看，卻見這少年臉色古怪地走了上來，似乎想把貓放回到他的懷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