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竇太后
已是清晨,或許還算不得清晨,已是尋常人家吃早飯的時候,東宮之外,一名太監久久相候,但裡面前無動靜。
皇后陳阿嬌終於醒來,輕輕推了推身邊的男人:「皇上……皇上……」
一隻手翻過來,抱住她:「還睡會!」
皇后順從地倒下,悄悄地說:「皇上,早朝早就開始了,大臣們怕是等急了!」
武帝笑了:「天天朝議,哪有那麼多說的?朕不想上朝了,只想陪我的皇后好好睡一覺!」
皇后含羞道:「皇上寵幸臣妾,臣妾好高興,但朝中大事又豈能因臣妾而廢?你還是先上朝,回來臣妾陪皇上喝酒!」
「好好!皇后等著朕,馬上就回來!」漢武帝終於起身,衣服在慢慢穿,他的眼睛也始終不離**裸的皇后妙體,終於下床而去,皇后斜躺床上,心中感慨萬端,這還是那個心中只有政事沒有女色的皇帝嗎?經過一夜風流完全變了嗎?這種改變是她要的嗎?雖然她成功地享受到男女之樂,但他這幅樣子好象與那些昏君沒有什麼區別。
朝中的大臣今天算是累壞了,一直等了幾個時辰,武帝依然沒有來,他們平時個個養尊處優,哪曾站過這麼長時間?但朝議非比尋常,整個朝堂只有一張椅子:龍椅!自然沒有人敢坐。皇上沒有來,也沒有人敢離開,甚至不能有怨言。
趙綰心中自然明白,皇上已經開始了他的「無為而治」!他越是表現得象一個昏君,朝中的那些小人、太后一系越會有一種安全感,顧慮一少,帝系這邊的禍患也會少!
終於,隨著內侍的一聲大叫:「皇上駕到!」漢武帝走進,坐定:「各位愛卿,朕近來身體不適,今後的朝議就由竇愛卿主持吧,不用等朕了!」
百官目瞪口呆,竇嬰驚喜交集,連忙跪倒:「聖上天恩浩蕩,微臣定會盡心竭力,請聖上安心保養龍體!」
皇上「病」了,誰又能強求?也無人敢就他提出的竇嬰代理一事提反對意見,但他的老師王藏豈是一般人?一步出列:「聖上!微臣有本要奏!」
武帝平靜地說:「說吧!」
王藏大聲說:「微臣以為:新政刻不容緩,請皇上下令,推行新政!」這是本不是新政的良機,但王藏急啊,皇上將大權交與竇氏,竇氏與太后明顯是一個鼻孔出氣,現在大權在握,新政立刻就會變得遙遙無期,必須今天提出。
這話一說,朝堂之上的輕鬆氣氛立刻就變了,眾人面面相覷,竇嬰一步踏出,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武帝手一揮:「眾多大臣都勸朕放棄新政,天下百姓也安居樂業,朕上承天意,下順民心,新政之言就此作罷,愛卿不可再提!」
此言一出,朝堂震驚!皇上居然放棄新政,這一點除了趙綰,絕沒有第二人能想到!竇嬰與身後的一班人對視一眼,突然跪倒:「聖上英明!」
頓時金殿內跪下一片,齊聲大呼:「聖上英明!」
趙綰向王藏使了個眼色,也跪下:「聖上英明!」
王藏震驚之餘,根本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身子微微顫抖:「聖上,這萬萬……」
武帝一聲怒斥:「王愛卿,朕已說過,新政二字,再也休提!」
「是!」王藏撲地跪倒,久久不起,其餘幾個擁護新政之人終於也一齊跪下,接受這個他們無法接受的結局!
武帝掃視全場,心中也有震驚,反對新政之人居然如此眾多,平時朝議之時根本不發言的大臣此時臉上也有了歡欣鼓舞,自己如果一意孤行,估計真的會成為一個孤家寡人!緩緩開口:「眾位愛卿心懷大漢,忠心可嘉,朕深感欣慰,還有一件事情就一併說了吧!」
眾人紛紛抬頭,一名黃衣內侍站出,手捧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漢國泰民安,諸位王爺功不可沒,特下旨推恩,准許各位王爺自行將原有封地分封家人親信……」
隨著清晰的語調傳來,百官個個震驚,皇帝今天是怎麼了?原來的倔強強硬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懷柔,而且柔到了極致!新政放棄、不追究各位王爺的不敬且不提,居然還發下推恩令,將他們的權利大大擴張,為什麼?難道太后終於佔據了主動,皇上完全屈服了嗎?只有這一個解釋!
太后一系的各位大臣個個喜形於色,帝系這邊的人個個垂頭喪氣,但皇帝都軟了,他們說什麼也硬不起來,無奈低頭,在一片歌功頌德的呼聲中沉默不語。
漢武帝起身而出,諸位大臣跪倒相送之際多了三分恭敬,皇帝既然轉向,自然是與太后一條心的,也必然會重新得到太后的喜愛,再加上他是皇帝,沒有人敢對他絲毫不敬。
再與他有任何程度的作對,不僅僅是與皇上作對,還與太後作對,豈不是找死?
雖然今天他柔到了極致,但由於與太后保持一致,他的威信反而更高!
皇帝雖然離開,歌頌聲依然不絕於耳,各位大臣紛紛向竇嬰行禮,竇嬰微笑回禮:「各位大人,聖上如此英明,大漢之福,身為大漢之臣,竇嬰幸甚,各位幸甚!當盡心竭力,輔佐聖上,為國分憂,造福社稷!」眼睛看的是趙綰和王藏!
百官紛紛表態,熱鬧而又莊嚴!
趙綰踏上一步:「謹遵大人所言,下官深有同感!」
王藏上前:「謹遵大人之命!謝聖上洪恩!」
朝廷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和諧境界!
後宮,太後身邊是一個女子,美麗至極,眼波流動之餘,風情萬種:「太后,我覺得皇兄一夜之間改變了許多!」
太後點頭微笑:「是的!他變乖了,不知是哪位大臣向他進言的!」
「我知道!」公主嬌笑:「一定是趙綰!皇兄最信他的話了!」
「這我可不認同!」太后搖頭:「憑那個老頑固,打死他都不會勸皇上放棄新政!」
外面有聲音傳來:「太后,竇大人求見!」
「竇嬰來了?讓他進來!」太后微笑轉向公主:「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公主咯咯一笑。
竇嬰進入,跪下:「參見太后!參見平遙公主殿下!」
「免禮!」太后淡淡地說:「今日朝議如何?」
竇嬰抬頭:「太后,皇上廢除新政,推恩諸位王爺!」
太后臉有笑意:「好!好!哀家有一事不明,不知是否是愛卿讓皇上改變主意?」
竇嬰連連搖頭:「微臣人微言輕,難達聖聽!豈能成此大事?」他位極人臣,自然不是「人微」,但皇上素來不喜歡他,他的話也的確是「言輕」,最低限度也是「難入聖心」!
太后沉吟:「到底是何人進諫?哀家決不信是皇上自己突然想明白了!」
竇嬰:「有一人或許能夠改變聖意!如果不出微臣所料,必是他冒死進諫!」
「何人?」
竇嬰緩緩而言:「中郎將張騫!」
「又是他?」太后皺眉:「一個小小的中郎將,皇上為何如此聽信他的建議?」
「太后別小看了此人,此人以前名聲不顯,但數日前金殿一席話,皇上大悅,他遠征在即,也曾有冒死進諫之論,如果微臣所料不差,必是此人!」
太后:「看來皇上對此人的確是信任有加!」
竇嬰輕聲說:「太后,此人雖然年輕,但見解超卓,心計深沉,居於聖上身側,未必是好事,要不要……」
太后怒目一瞪:「竇嬰,你想說什麼?此人冒死進諫,乃是大漢的忠臣良將,居於皇上身邊,有何不妥?」
竇嬰臉色如土,撲地跪倒:「太后息怒!微臣想說的是,這樣的忠臣良將……朝中是否應該嘉獎?」他一時忘記了皇上已轉向,已是太后的人,他身邊之人一樣是太後身邊之人,幸好他下台階的本領非凡。
太后冷冷地掃他一眼:「嘉獎已經夠了!下去吧!」她眼光何等老到,自然看出竇嬰的言不由衷!
竇嬰惶恐地退下,他有一種感覺,與太后之間已失去了一種默契,以前是將某個人當成共同的敵人,現在這個敵人成了她的同盟軍,他這個幫手反而失去了應有的作用,有很多話他來不及說,現在更不敢說,他隱隱猜到:皇上今天的改變並不那麼簡單,或許中間存在什麼陰謀,太後面前他不敢提,在別人面前他更不敢提,想了良久,終於黯然而退!
太后目光中有複雜的光,久久無言,這一刻,她絕不象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婦人。
平遙公主突然噗哧一笑:「這個人我知道!」
「你知道?」太后微微驚訝:「是個什麼樣的人?」
公主嬌笑:「原來很象太后說的那樣,是個不識時務之人,但現在看來,只怕是我一鞭子將他抽醒了!咯咯!」
「你打他了?」太后眼有笑意:「調皮!」
平遙公主笑呤呤地說:「一鞭子抽出了一個忠臣良將,不也是一段千古佳話嗎?」
「就你有理!」太后愛憐地摸摸她的秀髮:「去吧,我累了!」
「是!」平遙公主乖巧地起身而出,看著她的背影轉過屋角,太后回頭:「王總管!」
「在!」身後那個象雕塑一般的老者轉到前面:「太後有何吩咐?」
太后緩緩地說:「給我全面調查此人的一切!」
「是!」
太后眼睛閉上,嘴角帶著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