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早產
白天,蘇晚涼鬧騰過芳菲殿之後,夜離淵派張公公帶了些禮物過來。
張公公世故般的笑著說道:「瑤妃娘娘,你今天的氣色倒是好了不少。呵呵,這些天,皇上天天記掛著你,這不,他派我送了些禮物過來么?」『白七淺盯著那些禮物,目光有些獃滯,只是傻兮兮的笑著。
雲染知道,那笑容並沒有深入到心裡。
紫苑在旁冷嘲熱諷的說道:「張公公,你可得和皇上好生說說,蘇妃娘娘現在的脾氣很大,都不將我們娘娘放在眼裡。她居然帶著人,想搜查芳菲殿。」
張公公趕緊賠笑說道:「紫苑姑娘,不瞞你說,這蘇妃娘娘的脾氣是大著呢。可是,她現在懷著孩子,皇上也只能由著她去了。」
雲染站起身來:「懷孩子怎麼了啊?她以為她懷上孩子就了不起了么?全世界的人都要圍著她轉悠了么?」
紫苑也幫腔說道:「就是,只要是女人,都能生孩子,有什麼好得意的。」
張公公抬起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哎喲,我的姑奶奶們,可她懷上的是皇上的孩子。」
雲染將手中的茶杯狠狠的往石桌上一拍,茶杯頓時破碎成片。
她冷冷的掃了一眼張公公,又看了看那些夜離淵送過來的禮物,轉身走進屋子裡面去了。
張公公嘆了聲,對白七淺說道:「瑤妃娘娘,若不是蘇妃懷了孩子,皇上也不會由著蘇妃這般胡來。不瞞你說,現在就是蘇妃想要天上的星星,皇上也會想著法子幫她摘下來。」
白七淺傻傻的笑著:「張公公,我明白,我都明白了。皇上,他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這麼容忍她,對不對?」
張公公點頭:「瑤妃娘娘,我就知道您是一個明事理的人。」
白七淺婉約的笑了,她知道自己本就不是良善之人,一心想要替白衣報仇,可是每次觸及到夜離淵的目光之時,她就猶豫了。
那個男人是那樣渴望孩子的出世,他一心一意的愛著蘇晚涼肚子里的孩子。
蘇晚涼就是憑藉著孩子,才會肆無忌憚。
當初,她自己也是想利用孩子,讓夜離淵妥協。等到夜離淵妥協了,孩子也沒有了。
張公公絮絮叨叨在白七淺的耳邊說了很久,最後,抬頭看了看天色,帶著一干奴僕離開了。
芳菲殿,又好似往常那般安靜。
天氣漸漸轉涼,雲染的身體也越來越差。她受過一場牢獄之災,身體受到過重創。雖然,身體的傷已經癒合,可心裡還是會留下陰影的。
這天,紫苑到雲染的跟前服侍她,雲染突然問道:「紫苑,蘇晚涼腹中的胎兒,已經有幾個月了?」
紫苑抬起頭,掰著手指算了算:「大概有六個月了。」
白七淺坐在一旁,笑容苦澀,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黯然的說道:「六個月了呢,不久后就能出生了。」
雲染默然,片刻之後,她突然問道:「扶搖,你應該是懂醫術的,對?」
白七淺沉吟,她在裂章國的那段時間,雲逸子時常教她一些醫術。雖然稱不上是神醫,但是她比一般行走江湖的郎中要強上很多。於是,點頭:「嗯,懂一些,雲染,你身體要是不舒服,還是召太醫過來瞧瞧。」
雲染問道:「扶搖,什麼病症要用到天麻藤這種葯?什麼病症要用到紫蘇車這種葯呢?」
扶搖一一作答。
紫苑還在旁邊笑:「雲染,你什麼時候對醫術這般的有興趣了啊?」
雲染聳聳肩:「我這不是整天躺在這裡,覺得有些無聊么?」
只是,兩三天以後,情況又有些不對勁了。雲染的身體更差了,幾乎將白七淺那天說的病症全部都犯了一個遍。於是,芳菲殿中,不時有太醫送葯過來。
每次看到太醫送葯過來,雲染都特別的開心,打賞的銀子也特別的多。
雲染的身體好利索的時候,又過了半個月。
黃昏的時候,金嬌殿中傳來蘇晚涼生產的消息。夜離淵顧不上批閱奏摺,連忙趕去了金嬌殿,守在門外。
屋子裡面傳來蘇晚涼凄厲的呼喊聲。
夜離淵在外面來回踱步,他忽然想到,若是白七淺在生產時,是不是也會這樣痛苦的大喊大叫?
隨即,他又笑了,白七淺那樣的性子,就算是很疼,她也只會咬牙承受著,一聲不吭。就好像失去白衣之後,她寧願將自己逼瘋,也不願意對著他大哭大鬧,將所有的情緒發泄到他的身上。
其實這樣的白七淺,更讓他心疼。
可是,他不能還給她一個公道,也不能還給白衣一個公道。
過了好一會兒,產婆抱著一個嬰兒走了出來,滿是脂粉堆積的臉上掛著討喜的笑容:「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蘇妃娘娘產下一位小皇子,母子均安。」
夜離淵朝著小皇子看過去,那嬰孩醜醜的,全身的皮膚皺巴巴的,可這是一個鮮活的小生命。
產婆一邊哄逗著嬰兒,一邊討喜的說道:「小皇子剛出生就這般的水靈,健康著呢。」
夜離淵盯著這孩子看了許久,面無表情的說道:「這個孩子,是早產的么?」
產婆茫然的看著夜離淵:「早產?不會啊,這個孩子一看就是足月生的,健康著,絕對不可能是早產。不過,有時候胎兒提前個把月出生,也是正常的。」
夜離淵的目光晦暗難測,提前個把月出生是正常的,不過現在提前了四個月,這未免也太不正常。
若是蘇晚涼動了胎氣,真的早產,他也就認了。
偏偏產婆說,這個孩子很健康,一看就是足月生的。
產婆還在絮絮叨叨說著許多話,什麼話兒吉祥,她就說什麼。只希望說得皇上開心,然後給她一筆大大的賞錢。不過她說得越多,夜離淵的臉色越是難看。
夜離淵心頭越來越煩悶,擺手:「你退下去領賞錢。」
產婆這才住了嘴,嬰孩遞給身旁的侍女,跪下來謝恩,歡喜的離開。
夜離淵從侍女的手中將這個孩子接過來,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抱著他的這個人是他的父皇,小皇子居然睜開了眼睛,對著夜離淵笑。
隨後,又閉上了眼睛,安安靜靜的躺在襁褓中睡覺。
就在這一刻,夜離淵的心中湧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感覺。初為人父,本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若這個孩子不是他的,那麼無論如何,他也是開心不起來的。
看到那樣的笑容,他甚至覺得對他來說,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白皙如玉的手伸向嬰兒細小的脖子,溫熱的觸感,讓他心裡有些恍惚。
這刻,夜離淵就如同惡魔一般,開始一點一點的用力。在襁褓中的小皇子呼吸開始困難,他啼哭著,掙扎著。
小腿和小手亂晃,只是那一點力道並不足以讓他掙脫。
夜離淵的眼眸里染上絕望的神色,他閉了閉眼睛,最後,狠下心來,用力一捏,小皇子最終聲息全無。他將孩子遞給癱軟在地上的侍女,冷冷的說道:「等蘇妃醒來,告訴她,孩子胎死腹中。」
侍女接過已經死亡的嬰孩,機械著點頭。
侍女沒有想到,一向謙和溫潤如玉的皇上,怎麼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他居然親手殺了他自己的孩子。
皇上一向對蘇妃娘娘寵愛有加,怎麼可能會殺了他和蘇妃娘娘的孩子呢?
侍女茫然無措的看著自己腳邊的孩子,心中恍惚,要怎麼辦才好呢?
此時,帶著那位產婆下去領賞的婢女回來后,看到這樣的一幅場景,心中駭然:「靜兒,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靜兒好像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抓著她的手:「阿雅姐姐,小皇子已經死了,我們趕緊將他處理掉,不能再被別的人發現,不然,到時候都活不了。」
阿雅平復下心情,鎮定的說道:「你先去蘇妃娘娘的身邊照顧著,這個孩子就讓我來處理。」
靜兒點點頭:「阿雅姐姐,一切都拜託你了。」
阿雅笑了笑,將那孩子小小的孩子抱在懷中,朝著自己住的屋子走了過去。不久之後,她提著一個竹籃走出來,竹籃的上面還蓋著青色的布料。
夜色,已經很暗,阿雅朝著後花園走了過去,行走到一處花草濃密的地方,她停下身子,學著貓叫聲。
有人從假山後走出來:「阿雅,我在這裡。」
阿雅連忙走過去,將金嬌殿中的事情大致的和那人說了一遍,然後將竹籃子遞給她。
那人從懷中掏出來幾張銀票,遞到阿雅的手中:「阿雅,你拿著這些銀票,找個機會出宮,隱姓埋名生活。」
阿雅點點頭:「你放心,我早就打點好了。等到明天,就能離開皇宮。」
那女子提著竹籃,舉止優雅的離開。
她嘴角的笑容帶著幾分猙獰,在夜色的渲染下,讓人心裡生出幾分害怕。低聲的聲音好似嘆息一般,帶著幾許幸災樂禍,也帶著幾許悵然:「可惜,這個孩子是無辜的呢。」
孩子是無辜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世界,就離開了。
風吹過,夾雜著樹葉的嗚嗚聲,似乎也在為這個孩子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