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第691章 萬跡
但是，她不想騙。
不想，像他一樣。
底線，從未改變過。
迎著男人極力隱忍的審視目光，鳳雲煥無聲嘆息，繼而伸手抱起小女兒，「他是你爹。」
「……所以，他就是傷害了娘的負心漢？」
長孫鷺粉嫩的小臉兒上，笑容瞬間冰冷下去。
「……」鳳雲煥雙肩一顫，星眸閃爍著一分痛苦，緩緩搖頭，卻不是對小女兒，而是對上男人，「我從來沒教過她這些事！」
男人不動聲色，她神情中的訝異和錯愕他看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她沒有說謊。
六年前，他以為他已經足夠了解他，可是事實上卻是他錯得太離譜。
如果不是凰澤走漏風聲，他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為什麼當年不說？」問題在心裡打轉了百次，一次比一次劇烈，但是最後他沒問。
她就是這樣，在她為了紅塵安寧盛世太平犧牲自己萬年修行之後，她選擇的不是站在眾人面前受盡朝拜，而是詐死隱世。她永遠不會說，她只會沉默的用盡全力去做她想做的事。
不討巧，不會讓人看到她的辛酸，永遠都在為別人著想。
因為被蘇隨心奪取了部分回憶，天心有偏，她這一世再證天道，來得格外不易。
「……」鳳雲煥本想轉過身去，當年已成當年，再追究還有什麼意義，但是在一雙兒女雙眼灼灼的無聲注目下，她知道這一次她不能再逃避。
「沒有必要說，當年一場豪賭，贏，一家團圓，輸，我陪他們一同輪迴。」
純正的仙靈滌盪所有魔靈，這是必然，何況崑崙凰玉在她手上觸動，源自於另一個平行時空的靈蘊源源不斷的襲來，兒女會回到她體內她可以肯定，但是她當時並不能肯定，自己一定會活下來——所以，她挨了他一掌后，什麼也沒說。
六年。
他成了萬世敬仰的明君。
她卻幾番在生死兩界中徘徊。
直到這一年的春分日，才終於變回活人。
錯失的魂魄，在蘇隨心這一世身死之後終於補全。
她等了六年，雖然身不在眾目之下，卻並沒有真正的自由。
而這一切，她都無法對任何人說，即便那個人是他。
「娘，你應該早些告訴我們！」
長孫承老成的牽起她的手，「其實我和鷺兒早就發現你和別人不一樣！」
「娘不知道要怎麼說。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鳳雲煥低頭，伸手輕撫著兒子的碎發，眼圈泛紅。
「我究竟在你心裡，是何人？」
沉悶，壓抑，男人的質問似乎在這一次並沒有希冀得到答案。
長孫凌天一手一個，抱起兩個孩子，向山中鳳雲煥住了六年的小院兒走去。
鳳雲煥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的反應竟然如此平靜，下意識轉身跟了上去。
「李家嬸子快來看啊！」
「張家六姐、七弟，你們快來啊！」
「呦！這是哪家的公子爺啊？！這俊的！」
「她大牛哥怕是要傷心了吧？」
「還提什麼大牛啊？！你可別逗了，人家鳳家妹子什麼時候說過喜歡你家那頭蠢牛？」
七大姑八大姨站得遠遠的開始碎嘴，山裡至今還單身未婚的獵戶農夫都暗中捏了一把老汗，幸虧當日|沒有冒冒失失的上前示愛，不然一定會被鳳妹子拒絕。
看看人家不顯山不露水的，又低調待人又好，誰知道卻是山外高門大戶的媳婦兒？
長孫凌天一路抱著兩個孩子抬頭挺胸的進了小院兒，鳳雲煥也顧不得四周鄰里鄰居的如何議論，追在他們身後跟了進去，小院兒木門隨即關上。
男人登堂入室，倒是不嫌棄山裡簡陋，大喇喇的坐在小廳主座，彷彿這位置就該是他的一般。鳳雲煥呼吸一滯，心底剛升起一絲古怪的要反抗的念頭，就被男人一句話給敲成齏粉。
「明日隨我回朝，完婚！」
兩個孩子都憋紅了小臉兒，看似父慈子孝的背後，是男人暗中使壞，鎮壓了他們的反抗。
長孫凌天不再追問舊事，只是直接扔出最終的決定。
「……不可能。」
都結束了，她不過一介凡人，修為一時還沒有退化，不過她再這樣消沉下去，很快，就會境界倒退。福緣耗盡，到最後折損陽壽，她的壽命甚至不會太長，或許三五年，或許十年八年，最長也長不過二十年，她就會再入輪迴。下一世，是人是鬼是妖是魔，誰也說不清。
只能確定，不是仙。
「你以為，這次還輪得到你拒絕？」
大袖一揮，兩個小的被送到隔壁，法陣直接封印了門窗。
下一刻，男人堅實的胸膛壓下，鳳雲煥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已經被壓在床榻中|央。
「你……」神色瞬息萬變，最後卻只剩嘆息。
驚惶，期待，喜悅，恐懼，最後都變成了沉重的沉默。
長孫凌天將她的每一分表情盡收眼底，在她無能為力的終點，落下一個輕吻。
「煥兒，我要娶你。」
沉默依然，在他鄭重的承諾之後，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你不拒絕，我就當你默許了。」
她分明是期待他的到來的，眼神出賣了她的心，可是她卻沉默以對。
懷中的身軀在微微顫抖，她極力保持著的鎮定自若，在他面前不堪一擊。
「我們已經結束了。」
深吸一口氣，一句話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在經歷過一切之後，她並沒有得到真正的自由，甚至沒有輕鬆，那種突然從死亡線上被送回人間后的鬆懈，有種腳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實。
最初的三年，她不敢久睡，睡久了她就會夢見那些魔獸腐爛破敗的血污。
直至現在，她還是時不時的會從睡夢中驚醒。
其中驚悚恐怖，無法對旁人說。
說了又如何？
安神定魂的補藥吃了一副又一副，自己的醫術卻醫不了自己的病。
有些病，是命。
「他們還在，你我就沒結束。」
長孫凌天突然將話題挑向另一邊，「十天後，浣兒百日。」
說著將一張請柬塞進沒有回神的鳳雲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