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第379章 尋死的査爺
一艘船隊，浩浩蕩蕩地沿著初升的太陽，駛向那一望無垠的大海東岸。海上起了風浪，船艙內的査瑜倏地一坐而起。
「呀！醒了醒了！」
「査爺？」
「義父？」
有手掌在査瑜眼前晃動，査瑜目光微微移動，看向那雙小小手掌的主人，青梅懷裡的……李澤。
李澤的旁邊，正站著一臉自信笑容的小旭旭。
「義父！義父！是我救醒你的哦！」
「才不是！」李澤反駁。
「就是！」小旭旭瞪眼。
「就不是！」小晨晨比他瞪得更大。
兩個孩童正在較勁之際，査瑜的目光突變，忽而閃過一抹痛色，看著令人揪心不已，不知是何事竟讓平日里素來雲淡風輕的這位爺，神色如此慌亂。
他的目光，在船艙內搜尋。
沒有？
沒有她的身影！
「爺在找什麼？是要喝水嗎？還是餓了？」
「義父好像在找乾娘。」
「……」
船艙內，霎時因為小旭旭的話，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査瑜的表情，幾分悲痛幾分絕望，近似麻木的眼神中一片死灰。
她真的……
已經……舍他而去了嗎？
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席捲而來，査瑜眼前一花，人直直地朝前栽去。眾人的驚呼聲中，一雙雙手臂快速伸過來扶住了他。
査瑜身形晃了晃，勉強睜開眼睛。入目是一雙雙關切的眼神，青梅，映雪，暗香，李澤，小旭旭，還有阿勇，李十一等人，可他卻再也看不見他心愛的女子。
「多多……」
査瑜悲痛地閉上了眼睛，卻在眼帘即將闔上之際猛然看到船艙外面的天空中，似乎有她……
他慌忙起身，可雙腳一軟，險些栽倒。
揮開眾人的攙扶！
査瑜急急朝船艙外奔來，以他如今的體質絕不可能做到的速度，飛快地撲倒了甲板上。
半空中，她在對他笑。
那樣熟悉的一顰一笑，彷彿早已烙印在他的心頭。只是一個淺淺笑容，霎時便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査瑜抬起手，想要抓住她。
可那半空中卻只是一個虛無飄渺的人影，正沖他含笑招手，好似要帶他一起走。
一起走？
是啊！他是該和她生死與共的，不是嗎？
査瑜神情一黯，又倏地抬頭，堅定地一步一步朝著那虛影走去。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正前方的心愛女子身上，故而根本沒發現，正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海洋。
死路！
或許他看見了，卻不予理會。他本就生無可戀，一場文字獄讓査家幾乎滅絕，又親眼見心愛的女子在眼前飲下毒酒離他而去，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是他可以留戀的？
沒有！再也沒有了啊！
前半生，他為了家族而活，今後，上窮碧落下黃泉，他只想順從自己的心，去追隨她的腳步。她上天堂，他追她到天堂；她下地獄，他隨她去地獄。
只願，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那是他的小嬌妻，守護她，照顧她，追隨她，本就是他此生的責任，卻……因為一杯毒酒，害她喪命皇宮，他想過去報仇，可是失去她的痛，讓他連報仇的心也潰不成軍，只想……只想追隨她而去……
多多……等我……
我來了！
査瑜的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毫不遲疑地向前邁著步子，距離甲板邊緣只剩一步。
「不要啊！」
「査爺！」
「快！」
「義父！」
眾人驚慌失措的聲音，此起彼伏。査瑜好像聽見了，又好似充耳不聞。右腳已然邁出，落腳處便是深不見底的海洋。半空中，那虛無的女子人影，依舊在含笑招手。
像在蠱惑査瑜，與她一通「離去「。
李十一和阿勇飛身撲來，試圖攔下査瑜。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二人的手指只碰到一點點衣角。査瑜已直直朝海中墜落而去，他的嘴角依然帶著那絕美的笑容，似毫不留戀塵世，似心甘情願與她生死與共。眾人驚恐地想要阻攔已是不及。
「小姐在京城——」
李十一趴在甲板上，用盡了全身力氣吼出這一聲。從他的視線，恰巧看到査瑜嘴角的笑容猛然一僵，可是來不及了——噗通一聲！査瑜在海面上濺起無數浪花。
「爺——」
眾人瞬間紅了眼眶，任誰也沒料到，査瑜醒來後會……尋死。他剛才跑得太快，等大家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在甲板邊緣，根本來不及施救。
「噗通！噗通！」
李十一和阿勇，相繼一躍而下，扎入海中四處搜尋査瑜的身影，可卻怎麼也找不到。
不，這不可能！
他們二人是緊跟著査瑜跳下來的，前後時間落差很短，人一定就在這附近，可是水流很急，也許真的沖向了別處。
青梅暗香映雪，在甲板上也焦急地用目光搜尋海面，試圖想要透過海面，看透査瑜究竟在哪片水域之下一般。可惜，她們一次次失望了。
海里看到了游魚，看到了雜物，看到了漂浮的一隻鞋子，卻久久不見査瑜的蹤跡。
所有人頓時慌了手腳，拚命地叫喊起來。
「爺——」
「義父——」
「査爺——」
波濤怒吼，卻不見那個雲淡風輕的妖孽男子出現在眼前，李十一和阿勇不放棄地一個猛子接一個猛子地扎進去，可他們一次次滿懷希望，又失望，再從滿懷希望到失望，這樣的心潮起伏几乎將他們折磨得崩潰。
査爺怎麼就……尋死呢？還有，剛才他為什麼衝到甲板上？是看到了什麼嗎？他為什麼要尋死？
若說一場文字獄，就令他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這種話打死他們也不相信。對了，之前好像聽到他喊了一聲「多多」，難道是因為他們家小姐？可剛才不是告訴他，小姐在京城了嗎？
為什麼，他還要尋死？
尋死這種事，發生在文武全才又腹黑的査爺身上，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了！相處了這麼久，就連李十一和阿勇也知道，這位爺的心裡有多麼強大，又怎會自尋短見呢？
定是有什麼隱情！
「爺！你在哪裡？」
「爺——」
一聲聲呼喚，沒有喚回該喚的人，卻將船上的船夫都喚來了，甚至驚動了後面尾隨的十二艘船隻。整個船隊，聞聽査瑜落入，更多會水性的人跳下水去搜尋。
時間在悄然流逝，這一天，似乎過得很快，又很慢。李十一和阿勇早已精疲力盡，爬上了甲板，正在呼呼喘著粗氣。
「找到了嗎？」
「沒有。」
「繼續找。」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視線已經越來越模糊，即便是能找到，估計也……所有人不敢去想那個最壞的結果，可誰也不敢放棄。
他們的主子千里迢迢傳來一句話，讓他們救醒査爺，難道就是為了讓査爺在他們面前跳海自盡嗎？等主子來了，他們該如何回答她的夫君不見了？
一個個濕漉漉的人影爬上來，休息片刻，又再次躍入水中，搜尋的範圍以及繞著這艘船為中心，擴大到方圓百尺之內，甚至有向更遠處擴大的跡象，但……他們還是一無所獲。
找不到人！
甚至也找不到……屍體。
「不許停！繼續找！」
「起來！你給我起來！下水去！」
「仔仔細細地給我找！」
李十一站在甲板上，一聲聲怒吼，能聽出來他聲音里的顫抖和恐慌。他很害怕，從來沒有過的害怕。
査瑜出了這樣的事，責任最大的就是他。
失職！
小姐原本就不想帶他離開，想讓他留下來和青梅李澤一家人做個普通百姓，好好過日子，可他內心深處是想要追隨著小姐的腳步的，小姐在哪他李十一便在哪。
那天，聽到小姐說出讓他一同離開的話，別提他內心有多麼驚喜，所以才主動來帶話，親自跑這一趟，他怎麼會想到……怎麼會想到……
不對！
等一等，似乎哪裡不對勁！
天邊最後的一抹霞光，隨之隱沒，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中。船隻四周還在水中的人，不由自主地朝船隻靠攏過來，因為他們知道，在黑暗中若是還待在水中，會很不安全。可能一個浪花過來，他們就會有人被暗流捲走。
茫茫大海，處處是危險。
即便他們熟悉水性，可還是本能地對這片大海產生了畏懼。不是他們怕死，而是處於黑暗中的一種本能反應。所以，他們雖然靠近船隻，但沒有李十一的命令，誰也不敢爬上船來。依舊在海水中苦苦搜尋査瑜的身影，只是連他們也清楚，希望渺茫啊！
李十一併沒有看見屬下的小動作，他早已閉上了眼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將之前査瑜蘇醒前後的一幕幕，重新在腦子裡放電影般過了一遍又一遍，試圖尋找到蛛絲馬跡。
他神色有些痛苦，腦子裡亂鬨哄的，始終不能冷靜。他只得睜開眼睛，試圖讓剛才斷斷續續的片段能串聯在一起。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有時候閉目能冷靜，有時候睜眼才能冷靜。
便在這一閉一睜之間，李十一的眼角餘光看到有個小小的身影朝著船艙內縮了一縮。
小旭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