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來訪

有了蕭家和清風谷之間的衝突，天道城更是橫插了一腳，相比之下，接下來的競拍也就沒了什麼精彩之處了，只在一件七級護身軟甲出現的時候熱鬧了一下便平平淡淡的結束了。

從包廂出來一直到停放馬車的地方，鳳棲梧一直巴在蕭阡陌身上埋著頭，唯恐碰見了君水二人，弄的蕭阡陌一陣無奈，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反正這次是鬧僵了，蕭阡陌也沒有等其他倆個人直接便駕著馬車往蕭家大宅走去。出乎意料的是在半路上鳳棲梧竟然主動跑出了車廂和他講話了。

不動聲色的，蕭阡陌漸漸放緩了速度。

「我其實是個不明來歷的孤兒。」

「……」鳳棲梧靠的他很近，像是在冬日裡取暖的樣子，雙手抱著膝蓋蜷縮在他身側，悶悶的聲音從臂彎中傳出，停頓。

蕭阡陌沒有出聲，因為他知道，這個停頓並不是在給他時間回復，而是鳳棲梧在整理自己的語言。他只是默默的趕著馬車，默默的坐在那裡，默默的聽。一動不動，只是緊靠著那個不安的小孩，似乎想將自己身上的溫暖透過緊挨的手臂傳遞。

「……我很任性，可我師父和師伯他們還是願意寵著我，就算我總是把他們喜歡的寶貝拿來搞破壞，他們依舊寵著我……」

鳳棲梧的聲音很平緩，很寧靜，蕭阡陌那個時候甚至在懷疑，此時坐在他身旁的，到底是不是那個古靈精怪的鳳棲梧。

少年講了很多蕭阡陌前世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事情，關於天道城、關於夏雨遙、關於……鳳棲梧自己。

蕭阡陌覺得，現在的他，才真正明白了當時的眾人所說的「天之驕子」所蘊含的意義。同時他又很慶幸，慶幸這一世的鳳棲梧，沒有變得像上一世那樣，空有一副皮囊，卻沒有充實的內涵。

可是，也許他仍然不夠了解——

「很小的時候我很開心，可等到我慢慢長大的時候，我卻越來越害怕。」

蕭阡陌微微側頭，看著鳳棲梧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在夕陽的氤氳下閃著點點金色的暖光，朦朧悠遠，模糊的讓人心疼

鳳棲梧忽然轉過頭，對上了蕭阡陌注視著他的眼睛。他的思緒似乎還在那遙遠的回憶里沒有歸來，那雙原本靈動的黑瞳中空空蕩蕩，仿若虛無。

然後他開口了，聲音很輕，輕到了蕭阡陌以為那只是幻覺。

那是一個問句，可聽起來卻帶著陳述的語氣，像是在對他傾訴，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說：「他們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呢。」

「……」

蕭阡陌沒辦法對這句話進行解釋。如果是他，他也明白。

只是師徒嗎？可為什麼天道城的所有高層都對他那麼好，甚至上一世夏長歌情願傷自己親生女兒的心也想讓鳳棲梧開心？只是因為鳳棲梧是楚飛凌的弟子？

可如果不是的話，那又是為什麼？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更不要說，是這般不顧一切的好。

沒有緣由的東西，始終讓人害怕……

「我說你們人類都這麼糾結嗎？」

突然在腦海中出現的聲音像是炸開的響雷，震得蕭阡陌一陣恍惚。細細思考著劍靈的話，卻仍舊沒有什麼頭緒。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在乎那麼多有的沒的。就像你之前緊盯著前世的事情不放一樣，難道這樣她就不會背叛你了？難道這樣就可以讓時間倒流了？除了給自己折騰除了心魔，你得到了什麼？這個小鬼也一樣，管那麼多幹嘛？只要那些個人是真心待他，知道那些人不會做傷害他的事情不就行了？想多了有什麼好處？硬要說的話，這小鬼當初死活纏著你對你來說不也是毫無原因嗎？可對那個小鬼來說就不一定了吧，只是他不想說而你，在確定了他的真心后，也不問。這件事情套在現在的狀況下，有什麼區別？就因為他瞞著你，你就放棄一顆真心嗎？也許他師父有什麼難言之隱，而這個懂事太早的小傢伙又不肯開口問，最後把自己弄得百般糾結。你說你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蕭阡陌渾身一震，竟是有一種境界突破的頓悟之感。

「經歷太少……你們兩個，還多的是路要走。」劍靈輕嘆一聲，道，「楚飛凌資質好，百年之內便已突破大乘九段，他之所以到現在還未飛升，自是有本身的一些原因在，可是，就算沒有這個，他還是不會那麼早飛升。為什麼？資歷！一個人的資歷和人生的經歷有著太多太多的關係，百年的時間，你就算過得在充實也比不上修鍊了千萬年的老妖怪。見識、心性、對各種事物的頓悟……都不一樣！沒有這些的紮實基礎，進入了上界，你們註定吃虧。」

「……」蕭阡陌默然。

他雖隱隱感覺到了這些，可是卻一直不得其詳，沒想到在今日又是因為鳳棲梧，才知道了這大道的「捷徑」。

他似乎在不知不覺中佔了鳳棲梧很多的便宜……心魔、大道……好像怎麼還，都還不清了……

蕭阡陌抬手，狠狠地揉了揉鳳棲梧的頭，左搖右晃中，鳳棲梧終於回過神來，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你覺得他們會傷害你嗎？」

鳳棲梧搖頭。

「那你覺得他們是真心待你的嗎？」

頓了頓，鳳棲梧好像有些不太確定的樣子，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蕭阡陌無奈一笑。他知道，鳳棲梧其實是從心裡相信著天道城的那些人的，可是卻像鴕鳥一樣將自己的眼睛蒙在樹叢里，膽小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心。

「既然他們不會害又是真心待你，你在怕什麼？」

「……」鳳棲梧被他問的一愣，一時間沒有回答。

對啊……他怕什麼？在怕什麼呢？

「……」

一把摟住有些茫然的小孩，抬手揉亂了鳳棲梧束的整齊的黑髮，蕭阡陌眼底柔光一片，溺寵道：「小孩就該有小孩的樣子，想那麼多幹嘛？」

「……」鳳棲梧撇撇嘴，不可置否，卻又很是不滿嘀咕道，「說的好像你不是小孩子一樣。」

看著小孩不服氣的樣子蕭阡陌呵呵一笑，這次到沒有去給炸毛的貓崽子順毛，駕著踏雪馬加快了速度。

他知道，以小孩的聰穎，總會想通的……

夕陽照射下，馬車在靜寂的石板路上前行，良久，光下拉出的長影終於停駐，蕭阡陌下車，抱起還在發愣的鳳棲梧走進了蕭家大宅中的居所。才將人放在軟榻上，老管家便急匆匆的趕來在蕭阡陌身側耳語一段，便見蕭阡陌變了變臉色，嘲諷一笑。

「小梧，我去去就回，你先好好休息，到晚上了我們就準備療傷。」

鳳棲梧微楞的點了點頭，抱腿所在了軟榻一角。蕭阡陌無奈一笑，摸了摸少年的頭，轉身出門，黑眸中狠戾的光一閃而過，快步向大廳走去。

他倒是沒想到，他這個哥哥竟是這般著急的想對付他！

行至大廳的蕭阡陌看著四下坐著的人心中一跳，隨即穩定了情緒向著上座的蕭家主鞠躬示意后，帶著笑容向著一旁的人又是行了一禮，道：「君兄，水兄，不知兩位到來，阡陌有失遠迎了。」

笑意不達眼底。

他猜到君以墨所言的拜訪是真的，畢竟，就光是要接鳳棲梧這一點就註定了君以墨會走這一趟，可是，他倒是真沒想到，君以墨所說的拜訪，居然來的這麼快！他這主人似的人都沒到，這客人就來了。甚至就連之前一直沒見面的蕭千雲也已經立在了蕭家主身旁。

注意到蕭千雲變幻莫測的臉色的蕭阡陌在心中暗笑一聲。

看來，他回來的，確實有些晚了，錯過了蕭千雲布置的一場大戲。

蕭千雲的確安排了一系列後續來打壓蕭阡陌在蕭家的勢頭，可惜，這一切，都得建立在君以墨不來的基礎上。按蕭千雲的想法，君以墨既是七世家之首君家的大少爺，又是天道城的下一任接班人，在拍賣會上再怎麼偏袒蕭阡陌也是不會屈尊降貴跑到蕭家來的，更不要說是在拍賣會一結束連蕭阡陌都還沒到時就來了。結果，他對著蕭父說的一番半真半假的言辭，瞬間就被戳破了。毫不留情的！

想起來蕭千雲就恨的牙癢。君以墨分明就已經猜出了這是蕭家「內鬥」，卻偏偏聲色俱厲的否定了他的說辭，將其中那些似真似假的話全部捅了出來！

你說我蕭家內務關你鳥事？！就算牽扯到了一點點，凡是有些頭腦的都會保持緘口不言，這貨的做法真真是！！

可君以墨是傻子嗎？作為正道勢力中的新一代領頭人，年紀輕輕已是元嬰高手被稱為邪公子的君以墨當然不是，不僅不是，君以墨還是一個難得的天才，智勇雙全的天才。因此，如果君以墨會不知道這其中慣有的規則才怪。之所以這般的不留情面，完全是因為鳳棲梧。

換做一般情況，君以墨確實不會親自跑到蕭家來實行什麼「拜訪」的說辭，還直接幫著蕭阡陌打壓蕭千雲，更何況還拉上了水月天這個七世家之一的水家的二少爺。甚至，若不是知道了鳳棲梧的傷居然要八級丹藥，他們兩人也是不會親自來領人的。

不管從哪個角度，鳳棲梧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也是當時雖然天道城發出了通告卻把樣子描述的非常模糊的原因。他們根本就沒指望其他勢力幫他們找到人，只是希望一些作風不太好的人別把主意打到鳳棲梧身上。不過現在看來，似乎還是有人敢捋虎鬚？（遠在森林裡的炎魔狼：怎麼突然有點冷？難道掉毛了？）

其實就算來了，君以墨也沒打算將鳳棲梧的身份捅出去，現在看來，蕭家的人也挺會做人的，看著情況，也就只有蕭家主和那個與傳聞不符的蕭二少知道。

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梧看見他和水月天的反應有些奇怪，還有他們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傷。

「哪裡哪裡，」水月天打開摺扇輕搖，掩面微微一笑，「聽聞拍賣場里蕭兄是為了救命恩人才競爭這九天玉露丸的，愚兄對這勇敢的小妹妹甚是仰慕，便是如此突兀的前來拜訪了。倒是不知，是何傷勢儘是要這種品階的丹藥才能治癒。」

蕭阡陌抬眸看著皮笑肉不笑的水月天和一旁默默品著茶的君以墨心中冷笑一聲。

你們倒是直白，開口便是打聽鳳棲梧的事情，連客套都省了，分明是覺得蕭家不值一提才敢如此突兀。如若不是鳳棲梧，恐怕你們是不會關注這些個事的了，更別說是「屈尊降貴」來小小的蕭家了。

實力，這個世界，實力是多麼的重要！有了實力，又怎麼會有受到如此冷漠的對待！！有了實力，又怎麼有人敢這般肆無忌憚的算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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