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蜜糖□□

第111章 蜜糖□□

僅僅就在趙諶父子失蹤第三天,絳城就派來了一隊百人的內廷衛,廖霆接了玉捲軸,打開一看,正是命他徹查亭伯趙岫之死。

廖霆當即離開軍營,帶人前往府城,圍住了將軍府。

丁方和一眾親衛攔在大門前,看著廖霆怒道:「我還敬廖大人是個人物,怎地也開始不分青紅皂白起來!」

廖霆面色平靜,伸手制住一旁要拔刀相向的內廷衛:「丁方,你莫要忘記,咱們不論出處,終歸都是趙國的臣子,效忠的對象是國君,而不是大將軍。」

丁方額頭青筋直綻,偏咬牙忍住沒有再說,這時候,他但凡多說一句,郎主頭上就能多出一項罪名!只是,廖霆與郎主同在西關七年,如今國君一道玉令,竟就能圍住將軍府要搜所謂罪證,當真讓人齒冷……若是郎主在這裡,廖霆焉敢如此!

他胸口劇烈起伏,半晌沉著臉帶人退到一邊,算是妥協了。玉令來得這般快,顯然早在

廖霆見丁方退讓,心知對方不過是因為甲遜等人困在了軍營,一番權衡之下的暫時讓步。他也不在意,揮揮手,一眾內廷衛便蜂擁湧入,站在中庭的幾名婢女嚇得瑟瑟發抖,低著頭也不敢亂動。

芳綾垂首站在立秋身旁,心裡一陣陣打鼓。那東西,她早燒掉了,按理說府里該沒什麼證據可搜……不過內廷衛想要證據也簡單得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懊悔地咬唇,早知如此,當初無論如何也該堅強些,至少要拉住大郎,叫他別為了自家卑微之軀涉險……

內廷衛從後院搜出東西的時候,大家都並不吃驚。

「什麼東西?」廖霆低頭看向地上的小包裹。

「大人,是一包血衣。」

丁方鄙夷地看著他們,目光森冷,連話也懶得辯解。芳綾幾個也是。什麼血衣,這種東西,當真是想要嫁禍多少都可以,哪怕潑點豬血上去,也能說是血衣呢!

廖霆卻不慌不忙地用刀挑開那包袱,裡面的黑色衣服凝著乾涸的血跡,大片大片就像黑色污跡一樣。黑色的衣料質地極好,還綉著紫色暗紋。

他側頭問道:「包袱從哪間屋子搜出來的?」

拿來東西的內廷衛回道:「左數第三間。」

將軍府所有的人都看向站在婢女最前面的女子,立秋。

廖霆便也跟著看過去,眉頭一挑:「立秋?」他也識得立秋,腳步慢慢踱過來,抬高刀上挑的那件黑色衣服,問她,「這衣服一看就不是外頭買的,只消翻出你們各自的針線對比一下,就知曉到底是誰的手藝……既是從你屋裡搜出,不如你來告訴我,這衣服究竟,是哪兒來的?」

芳綾眼底震驚,她盯了那血衣好幾眼,差點站都站不穩。

那衣服……那衣服是她繡的呀!難道真的是當晚的血衣不成?!

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然後就見一向淡然自若的立秋,竟然直接跪了下去,渾身發著抖道:「廖監軍,這、這的確是大郎那晚殺人時穿的衣服……」

「立秋——」芳綾大喊一聲,朝她撲過去,「你到底說得甚麼!」

立冬立夏和芳錦都已經軟在了地上。

「拉住她!」廖霆不耐煩地擺手,兩名內廷衛立刻拽住了芳綾的胳膊,強行將她按在地上。

立秋似乎沒見著同伴不敢置信的表情,也沒聽見周遭聲響。她抬起頭,眼睛帶著淚道:「大郎殺了人回來,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郎君將這個包袱遞給奴婢,叫奴婢到灶間去燒了……奴婢本是要去的,包袱里卻在滴血,到了灶間發現裡頭有個婆子在燒水,就嚇得回了房間……灶間一天到晚斷不了人,奴婢膽子小,後來索性就藏了起來,想著只要沒被發現就沒事……」

其他人也就罷了,丁方卻知道,血衣是郎主親手交給立秋的,大郎事後也去灶間確認過,可見是立秋撒了謊,將血衣替換了出來,還藏到了自個兒房間。

內奸竟然是立秋!丁方握緊手裡的鋼刀。

就在這時,又一名內廷衛匆匆從後院走出,手裡攥著一樣東西交給廖霆,湊到他耳邊低語幾句。廖霆看向立秋的眼神立時又變了。

丁方眼睛尖,在看見廖霆手裡是一封信時,就臉色大變。

廖霆拆開信掃了一遍,便冷笑一聲:「的確是趙諶的字和私章,竟與犬戎大王子有來往,可見實有不臣之心!」他看向立秋,「這種東西因何又在你處?」

跪在地上的女子抖得更加厲害,看起來彷彿害怕至極,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丁方再忍不得,一眾親衛百來人拔了刀,就在中庭和內廷衛對峙起來。

他拿刀尖指著廖霆,厲聲道:「廖監軍,縱然郎主下落不明,也不是你等可隨意污衊,現下說的話,小心他日用血來償還!」

趙諶這些親衛跟隨他陣前殺敵,個頂個都是殺人如麻的悍將,如此一言不發地舉刀面向內廷衛,雪亮的刀尖齊刷刷對著他們。內廷衛畢竟都是去了根的閹人,見狀都被殺氣所震,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氣勢上就輸了一籌。

廖霆暗自嘆了口氣,抖抖那封信收了起來,沖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身側兩人就上前押住了立秋,把她綁了起來。

「廖某身負陛下重任,且身為內廷令,趙元謀殺宗室廖某不得不管,」他對丁方道,「至於大將軍逆謀一事,事關重大,廖某會將信件人證呈到廷上,由陛下裁定,所以丁校尉也不用威脅廖某了。」

說罷,一行人乾脆地撤離將軍府,立秋被迫跟著離開。

芳綾一得自由就踉蹌著撲到門口,眼睜睜看著立秋綁在馬上遠去,那條纖細的背影一直未曾回過頭。她失魂落魄地轉頭與丁方對視,喃喃道:「立秋……立秋怎麼會——」

丁方年輕的面孔上卻一反剛才的戾氣,反而表情平靜,目光深沉。他緩緩歸刀入鞘,眼神若有所思。

「小四?」一旁的親衛低聲喊了他,「咱們可怎麼辦?」

「郎主回來前,大家只管守好了將軍府,」他沉聲道,視線環顧一周,「再有像立秋那樣吃裡扒外的,老子親手剝了他的皮,剁了骨頭去喂狗!」

在場親衛肅然噤聲不提,幾個婢女婆子都簌簌直哆嗦。立夏立冬畢竟年長些,白著臉過來扶了芳綾。「丁方,那信……」

「信是假的!」丁方急著回軍營,不耐煩安慰幾個女人,「你們老老實實守在家裡,郎主和大郎很快就會回來!」

西關眼見就要掀起軒然大波,遠在山脈另一側草原上的趙元卻渾然不覺。

他們來到多蘭家的第二天,趙諶醒過來一次,又再次昏睡。多蘭阿爹說他沒事了,趙元又守著他過了一日。

這天早晨,趙元靠在草堆旁昏昏欲睡,突然感覺到有人正在撫摸自己的額頭,熟悉的感覺讓他還不曾睜眼,嘴裡就喊出了「阿父」兩個字。

然後他就驚醒了。

趙諶嘴唇發白,單手撐著氈毯,坐起來看著他笑。

「阿父……」趙元愣愣地瞅著他,半晌狂喜地大叫一聲,撲進了對方的懷裡,「阿父你終於醒啦!」

趙諶箭傷未愈,叫趙元這麼一撲險些倒下去,但他還是緊緊地環抱住少年,將對方更緊的擁入懷裡,身上雖然痛,但心裡卻反而十分滿足。

「這幾天,讓你受驚了,」他聲音沙啞道,「是為父的不是。」

「阿父沒有不是。」趙元咧咧嘴,靠在趙諶厚實的肩膀上。他越過肩膀看見白色的繃帶,才反應過來自家爹還受著傷呢,但是心裡又捨不得離開,權衡再三,最後悄悄地鬆開雙手,只小心在趙諶的衣服上蹭去了眼角的濕氣。

趙諶給兒子的小動作弄得心裡軟成一團。

他伸手捏住趙元的尖下巴左右擺了擺,仔細端詳,見少年不過三天臉就瘦了一圈,原本圓潤的下巴尖得膈手,一直飛揚跋扈的濃眉下意識地皺著,加上眼睛底下的青痕,總給人一種疲倦不堪,十分憂愁的感覺。

趙諶這輩子,唯把一個人放在心上寵過,就是趙元。他對趙元那是掏心剖肺,時時刻刻都得擱在眼睛前面看著守著,含在嘴裡都怕人給含化了。雖然趙小元隨他到西關這麼些年騎馬打仗吃了不少苦,但從來也沒有露出過像他眼前這種愁苦的表情。

他的心,簡直如同被人用馬刀一下一下地割裂,疼得不行。

趙元反被他爹的眼神看得極為不自在,下巴晃了晃,結果還沒甩掉大手。

「阿父?」

趙諶吸了口氣,鬆手把人重新抱進懷裡。他用長滿鬍渣的下巴摩挲著趙元的頭頂,環視四周,問道:「這裡是何處?」

趙元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聲音漸漸變得含糊:「最北邊哩……過了山隘,多蘭家……」

趙諶的記憶還停留在那一晚,他只記得自己當時焦迫萬分的心情。計劃出了點意外,他的傷不致命,但是阿奴卻沒有離開,反而護在他背後跟他一起,他焦慮兒子會被冷箭射中,焦慮帶著兒子是否能順利逃脫,更擔心自己會拖後腿,導致兒子受傷……

自然,他清楚無論是哪撥人馬,都不敢要他們父子的性命,甚至於如果捉到他,還得替他醫治傷口,可是阿奴卻不清楚。萬一叫人圍住,以阿奴的性子,只怕會魚死網破。

好在他現在醒過來,發現他們還沒有落到最糟糕的地步。

「阿奴,」他低頭看向懷裡的兒子,「你可知……」

聲音戛然而止。

趙元竟然已經窩在他的懷裡,眉眼舒展,睡得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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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雄成長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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