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歲歲年年人不同(下)
兩人走後,她如失了魂一般從柱子後面走出來。頓時心中竟然情緒盡,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悲哀而感覺不到悲哀的存在,只覺身子輕飄飄的,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回的天宇慕心閣,玉兒正在閣門外見了她臉上一點血色,眼神空落比,眼中漆黑若淵尚且不存一物,便擔心道:
「小姐,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抬眼看了玉兒一眼緩緩道:
「玉兒,今夜之後你便出宮去罷。」
玉兒聽她如此說不禁面色一驚,卻不知發生了何事,正欲開口詢問,卻見落葸對她擺了擺手,讓她退下。
她緩緩地走進閣內依著桌案力地坐下,一字未說,獃獃地坐著直到天色暗了下來,才起身去取下床檻便掛著的紫玉簫,想起來她已是多久沒碰了,它卻還是完好損的掛在那裡,她輕輕拂去上面細細的灰塵,放在了唇間,一陣冰涼襲來,寒徹心骨。
簫聲揚揚,盡哀思夜間徜徉:
緩道庭院深深鎖清秋,簾外海棠色,不見銀屏鴛鴦游;再訴咫尺畫堂,不如當日離別牽絆多,雲攬薄霧,清露如霜,形單影隻幾許共誰惆悵?夢中猶憶許你地久天長,碧玉系情,誓不可忘,何以今時玉殞瓊碎,疏影橫。
一曲簫聲如訴,寂寥了慕心閣的夜,也寂寥了她的心,音律回蕩之間,一曲已畢,可是連同那生命的最初衷,也能一併結束嗎?音律繞樑三日,尚且餘音裊裊,何況那是情根深重,若是連根拔起,定會痛了這一輩子罷。
思量之間,滿目哀傷抬頭,卻見了站於門外的劉慕,他抿唇未語,只是怔怔的看著她,她臉色又瞬間恢復常態,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她不知道他怎麼會來了,或許是因為聽著這簫聲來的,遂抬頭對他莞爾一笑,放下手中的紫玉簫,迎他進來,撩了袖給他斟了杯茶柔聲道:
「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恩,周邊的小國派了使節來,這些日子忙著處理公事,也沒空過來。」他說得平淡如常態,沒有什麼紕漏,落葸也不過隨口問問,卻聽他如此說來,點點頭淡淡的笑了下並未說什麼。
劉慕坐在桌案邊,細細地打量著她的神色,平靜而緩和,彷彿方才她滿目傷痛欲絕的那一剎都是他的幻覺。
「再過幾日便是元宵,我們出宮去瞧瞧,許久沒有看過花燈了。」落葸嘴角勾起一絲笑容道,她從未好好的與他過一次元宵,這是她一直以來的遺憾。
劉慕看她一眼道:
「你想去,我便陪你。」一句淡淡的話語卻讓她的心猛地抽動了下,身子一顫,點了點頭。
兩人沉默地坐著,都沒有說話。
夜色漸染,月色被濃霧隔斷開來,像被撕扯的心緒一般,糾纏難分,寒風突起,打折了院中的花枝。
「夜色已晚,睡。」劉慕突然開口道,她身子一顫似猛然驚醒一般,勾了勾嘴角笑了,亦如夜間盛開的玉曇。
「劉慕……燁晟……」她喃喃地直呼他的名諱,忽地伸手摟住他的腰,眼中騰起一絲柔和的光澤,耳語如絲,眸中涌動著情思萬千,像是要將他纏住。
他霎時明白她的用意,於是緊握住輕搭在他腰間的手沉靜道:
「這幾日勞累得很,恐怕……」
落葸挑眉看著他道,心裡一陣涼意,真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她亦覺得甚是諷刺,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卻也似沒聽見一般,一手輕輕一抽,解散了劉慕腰間的玉帶,一手繞上他的脖頸,輕笑著在他臉頰印上一吻,她眼中似燃起了一團小小的火焰一般,灼燒著他的心,勾住他的眼光讓其絲毫離不開她。
劉慕身子一僵,微嘆了口氣,手一用力便將她摟進懷中。
山雨欲來,輕搖花枝,月影浮動,獨照紅壁。
他緊緊的貼著她,像是積蓄已久的情緒瞬時爆發,夾雜著如岩漿一般的滾燙,灼傷著她每一寸的肌膚,他俯在她頸間微微呻吟,他的吻夾雜著情慾慌亂地落到她身上,彷彿要在每處都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跡。落葸揚了揚頭,緊緊抓住他的堅實肩頭,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膚,看著他額邊沁出的汗水,不覺勾了絲蒼白的笑容,一行清淚自眼角滑落在枕間,那一瞬,她的心裡蔓延起可填補的巨大的悲哀與空曠,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從此以後便不會再屬於她,這個她深愛的男人,這個曾經和她經歷了生死的男人!她所關於他的一切回憶將與她遠去,從此或遺忘,或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