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漁村

1.第1章 漁村

周圍都是水,辨別不出方向,沒有太陽,沒有月亮,見不到一點光亮。

鄭晟拚命的游,他雙臂酸脹,兩條腿快蹬不動了。周圍彷彿是無邊無際的大海,看不見希望。

「不能死,我不能死!」

四肢機械的划動,水漫過鼻子,身體就要沉下去了,筋疲力盡的手腳再也做不出任何動作。鄭晟發出一聲困獸猶鬥般的吼叫,他以為這是他一生中最後的聲音。

果然淹死的都是會水的,他以為自己能救那個落水的女孩,沒想到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哇,喔!」一個凍的發青的身體突然爆出痙攣般的抽動。

「醒了,爹,他醒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傳入鄭晟耳中。頭頂上有嗚嗚的風聲,腳步聲由遠而近。

鄭晟使出僅余的氣力睜開眼睛:「沒死嗎?」他常在江里冬泳,沒那麼容易丟掉性命。「這是哪裡?」他張大嘴巴。

這是一間破舊的茅草房,粘土和稻草混合堆砌成的牆壁,寒風在腦後的窗戶中鑽進來,嗚嗚作響。

三張面孔出現在視線中。

一個清秀的小女孩站在眼前,臉上紅撲撲,那是寒風留下的痕迹;眉毛很淡,像一層茸毛;細細的髮絲,頭髮用青色的布帶挽在腦後;灰白色的上衣,那布料也太……粗糙了。

小女孩身後站了兩個男人,一個高顴骨,臉上像塗了一層黃蠟,一雙眼睛嵌在眼眶深處,看上去有些嚇人。

另一個年輕點,圓臉,眼睛一眨一眨的,嘴巴微張開,好奇的看著鄭晟。

關鍵是……,這都是什麼狗屁服飾?兩個男人都挽了在古裝片里常看見的髮髻!長滿了補丁的衣服,矮小破舊的草屋,……這不是自己熟悉的時代!這是什麼地方?鄭晟胸口起伏,急不可待的想問清楚。

小女孩趴過來,一雙靈動的眼睛骨碌碌轉:「爹,他還說不出話。」

深眼窩的漢子細細觀察鄭晟后,「凍成這樣不死,算是撿回來一條命,月兒,把熱魚湯端來喂他一碗。」他的聲音很生硬,像兩塊鋼板摩擦是尖銳聲。

說了兩句話,兩個男人就從鄭晟眼前消失了,話音伴著北風傳進來。

「張二叔,真是邪門了,這麼冷的天打漁還能遇見人落水,看這小和尚細皮嫩肉的,不像是咱這邊的人。」是那個圓臉的年輕人在說話。

張二叔生硬的聲音:「二狗子,這附近只有一座寺廟,小和尚也許是慈化禪寺里的人。」

「也是,但後天就是月圓夜,我們明尊弟子一年最重要的聚會,這個人來歷不明啊。」

過了片刻,張二叔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光明使明夜會來。」

二狗子驚喜:「真的嗎?」

「月圓夜……,我們都是明尊的弟子啊……」張二叔拖長的聲調像是在嘆息。

鄭晟正集中注意力偷聽,耳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張開嘴,魚湯來了。」

小女孩左手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碗,右手舉著一個灰呼呼的勺子。

鄭晟張開嘴唇,女孩把勺子放在他嘴邊傾斜,一股股濃濃的熱湯順著他咽喉流入胸腹。熱量在胸口中聚集,再流向冰冷僵硬的四肢,他的身體慢慢恢復了活力。

剛才那兩個男人的對話讓他一頭霧水。鄭晟黑漆漆的眼珠不停的轉動,想從小女孩身上找出什麼蛛絲馬跡。

女孩每次伸勺子過來,會笑一笑,眼角彎彎如雋秀的新月。她很小心的剔除魚刺,連肉帶湯全送入鄭晟嘴中。

一碗魚湯喝完,鄭晟身體里的熱氣越來越足,問:「你叫月兒?這是什麼地方?」終於能說出話了。

女孩收起碗:「我叫張月兒,這裡是張家灣。」

「張家灣在什麼地方?」

張月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張家灣是袁州。」她瞪大眼睛張開手臂比劃,「袁州!」袁州好大啊,那麼大的袁州就像是在她的懷抱里。比劃完后,她嫣然一笑,拿著瓷碗和勺子轉身就走。

「袁州?」鄭晟從小在宜春長大,宜春有個袁州區。對了,剛才張二叔提到慈化禪寺,宜春有個慈化禪寺,是個千年古剎。

「如果我還在宜春,那現在是哪一年?」鄭晟後悔剛才問錯了話。他現在要後悔的事情太多太多。想到從前,他迷迷糊糊中睡過去,醒來時他發現漏風的窗戶被堵住了,但光線也被擋死了,屋子裡很陰暗。

屋子裡幽靜,突然,門口傳來一個生硬的聲音:「你是誰?從哪裡來的?怎麼落水的?」張二叔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來,看鄭晟的眼神像是在審視犯人。

「我?」鄭晟茫然,他不知道從何說起,「這是……,哪一年?」

張二叔沒有回答他,目光如匕首般銳利,彷彿想看出鄭晟話中的真偽。

「你光著身子,難道遇到歹人,被丟下江了?」

鄭晟腦中靈光一閃,痛苦的抱著腦袋:「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這麼冷的天,我晚一刻在蘆葦從中看見你,你就沒救了。」張二叔沒有繼續逼問他,轉身走了。

晚飯有了乾糧,一個灰黃色的疙瘩糰子,鄭晟手指還在僵硬中,張月兒一點點掰開疙瘩糰子放進他嘴裡。

大清早,張二叔過來在床頭丟了兩件破舊的棉衣,上面打滿了補丁,地上放了一雙草鞋,……草鞋!

張月兒托著腮幫子蹲在門口看鄭晟吃飯。

「這是哪一年?」

張月兒抿著嘴笑,但不說話,可能她也不知道。

午後,屋裡沒有人,鄭晟偷偷穿好衣服,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下床來到茅屋門口,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陽光燦爛,遠處長江水泛起魚鱗般的浪花,像撒上去無數金子。

站在他原來的卧室里,透過窗戶看江面也是這般景象。不遠處應該有長江大橋,江邊都是新開發的小區,那麼現在是時間不對,還是地點不對?鄭晟倒吸了一口涼氣。

周圍是矮小的茅草屋,不遠處有四個小木船,上面覆蓋了一層薄雪。「這是個漁村。」他正在四處觀望,拐角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明晚就是月圓夜了,雪天路滑,往慈化禪寺去的人還沒回來,這小和尚怎麼辦?」

是二狗子的聲音,鄭晟連忙縮回腦袋躲入屋中,趴在土牆上偷聽。

張二叔的語氣很堅決:「他不能留在這裡,明尊弟子一年未聚了,各地的爪牙還在盯著。」

二狗子發出呵呵的笑聲,「也就是二叔好心,換個別人看見他凍死也就凍死了,救活了還是個麻煩,這年頭哪裡不死人!」

片刻之後,張二叔硬邦邦的聲音傳過來:「光明佛智慧慈悲,我豈能見死不救。再說,他很可能是慈化禪寺的和尚,一心老師父對我們有恩。」

「他們當我是和尚?」鄭晟摸了摸才剃的光頭。兩人踩在雪地的腳步聲朝這邊來了,他躡手躡腳脫下棉衣回到骯髒的被窩中,腦子裡一團漿糊,「明尊?光明佛,難道是邪教?」

兩人果然走進茅草屋,鄭晟轉過腦袋很誠懇的說:「謝謝兩位救我。」

張二叔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臉朝門外的茫茫雪原,神色冷淡,「能吃飯就表示你快好了,你身子骨底子不錯,明天早上走吧,不用你謝。」

二狗子站在張二叔身邊仔細打量鄭晟。

「我……,」鄭晟不知道離開這自己能去哪,「這是哪一年?」這是他第二次提這個問題。

張二叔好奇的轉過臉:「至正四年。」

「至正四年是哪一年?」鄭晟蒙了,他想了想,又問:「現在哪一朝?」

這次,張二叔和二狗子都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個白痴,二狗子搶答:「大元朝。」

「我草!」鄭晟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元朝!豈不是蒙古人的天下,據說漢人是深受壓迫的第四等人。

他搜刮腦子裡的歷史知識,硬著頭皮問:「你們聽說過朱元璋嗎?」早知道這輩子會穿越就該多學點歷史。

兩個人同時搖頭。二狗子嘟嚷道:「你這和尚瘋言亂語,來歷好生蹊蹺,近日江面並無客船經過,方圓十里有誰我不認得,你赤條條的落水,真是怪異。」

鄭晟回想剛才偷聽見這兩個人的談話。冰天雪地,被趕離這個漁村,他不是餓死就是凍死。「我不記得了,過去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他抱著腦袋,五官糾結在一起,看上去非常痛苦。偽裝對他來說太艱難,他自己都覺得裝的太拙劣。

張二叔和二狗子都抿著嘴,但他們的表情出賣了他們的想法。

「你們不信?」鄭晟緊咬嘴唇,苦笑道:「我真的不記得了。」孤獨的存在於一個陌生的世界,他必須要學會冷靜和謹慎。

張二叔臉色陰下來,這個男人有一種讓人畏懼的氣質,就像餓狼現出獠牙。

鄭晟的直覺告訴他,張二叔不高興了,「我是大夫,會治病,也能打漁……」

張二叔突然厲聲道:「住口!」他拉著二狗子走出去。

張月兒再沒有出現,暮色時分,一個婦人送飯過來,兩個硬邦邦的窩頭和一碗稀粥。婦人的眉眼清秀,五官輪廓與張月兒很相似。她沒有說話。鄭晟能感覺到她在偷偷觀察自己。

窩頭的口感不好,嚼在嘴裡的感覺像豆渣,餓的時候吃什麼都香的,鄭晟幾口吃完飯,意猶未盡。

天黑時,有人在外面拉上小茅屋的門環,他被鎖住了。在黑暗中正好利於思考,鄭晟睜著眼睛搜集所有的信息:「這是元朝,這裡的人信奉光明佛,自稱明尊弟子。」

莫不是明教?他腦中靈光一閃,元末彌勒教、明教和白蓮教發動紅巾軍起義,最後趕走了韃子,建立了大明朝。

第二天,鄭晟覺得自己的身體基本恢復了。他的父親部隊出身,很喜歡鍛煉體能,因此他從小沒少受折磨。無論是長跑、游泳,散打也練的不錯。小時候受的苦,現在都成了財富。

金色的陽光再次灑滿雪地時,昨晚送飯的婦人打開門環推門進來,放下稀粥和窩頭就走了。半上午光景,張二叔和二狗子來到茅屋中。鄭晟躲在被窩裡,他怕被人趕走,索性裝虛弱。

兩個人見鄭晟還在發抖,沒多說什麼。

出了院子,二狗子疑慮重重,道:「這和尚出現的太蹊蹺了。」

張二叔板著臉回答:「要不是怕他是慈化禪寺和尚,我就把他給趕出去了。你放心,他不是姦細,沒有這麼不要命的姦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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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火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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