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心恨誰(一)

不知心恨誰(一)

大雨傾盆而下,雨水成股的從飛檐上跌落,嘩啦啦的像珠子滾了一地。

尋念的房間門開著,此時她正坐在房間中間的木桌旁邊,左手撐著下巴,一邊看外面得雨一邊咬右手拿著的桃子。

外面的雨斷斷續續下了兩天有餘,她已經待在房間里兩天沒動了。少動一點,說不定還能多-維持一會兒人形。九思說她這是謬論。

於是,她在房間里一坐到底,正努力得無聲和九思反抗,她直到現在也沒變成紅鯉魚,算是一點點給她的安慰。

這時寧禕和九思兩人,一前一後從尋念的門口經過,九思連頭都沒回,只讓尋念看見了個白影飄了過去,寧禕手舞足蹈的不知道跟九思講什麼東西,追著也過去了。

尋念又狠狠的咬了一口桃子,覺得嘴裡突然沒什麼味道。

「還在屋裡坐著呢?」寧禕不知道何時推了回來,正偏過頭看尋念,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門外跪一個,屋裡坐一個,你倆都是較什麼勁啊。」

這門外那個跪了兩天了,被大雨澆的不像樣子了。從王宮裡送來的傘和吃的丟了一地,也沒見他再抬頭說一句話。

「少把我倆相提並論。」尋念冷哼了一聲,把手裡的桃子咬得只剩下一個核。

雨聲很大,把塵埃都拍到了地上,門口傳來聲音,一會兒近一會兒遠,「公子,公子暈倒了!叫人來!快點!」

寧禕嘆了一口氣。

尋念撅了撅嘴,低聲罵道,「活該。」

時越被抬走的時候,尋念撐著油紙傘站在門外歡送,看著幾個小太監手忙腳亂的把他們嬌貴的主子先是糊上衣服,再神色緊張的抬上了馬車。尋念看著時越蒼白的臉,嘴裡惡狠狠的話突然堵住了,吐不出來。

他的臉一瞬間和她記憶里白暇的臉重合了。

直到馬車消失在小巷裡,尋念才緩了一口氣,轉身關門,沒回房間而是撐著傘開始在小院里轉。

還是想不明白,怎麼會為了一個把自己騙的團團轉的人,拋棄生命。

真的好奇怪。海滄滄很奇怪,白暇更是奇怪。

而她也漸漸的變得奇怪了,方才話都到了嗓子,看著他白著臉虛弱的樣子,硬是沒說出口。

尋念有點惱怒,緊緊得皺著眉頭。

「罵完之後,心裡舒服了?」九思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跑到尋念的傘下,他比尋念高得多,尋念沒動傘,他就一直彎著腰,笑眯眯的問。

「沒罵他。」尋念微微抬高了傘,好讓他直起身子。

「真是沒想到,變柔和了?」這是*裸的鄙視,尋念不用看都能知道九思現在是什麼副嘴臉。

本是想兩個人平平靜靜聊個天,然後回屋休息,沒想到九思下雨天還有心思嘴賤,尋念手往下一拉,油紙傘就扎在了九思的頭上,亂了九思的髮型。

「我是沒想到什麼詞去形容他。」尋念斜眼看九思,「懂嗎?」

那之後,時越常常到這個巷子尾的一家住戶門口坐著。拿著半壺酒,久的時候能只喝酒,坐上一天。有的時候,就坐上一個時辰就被人叫了回去。

白暇走後的第七日,時越穿著紅袍站在王宮最高的樓上,這裡能望見整個長洹。

七日之後,我大婚。

你沒來……

***

不曉得有多少天過去,時越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喝了一口酒像以往一樣往緊閉的木門上瞧。

這一次卻只瞧見一堵牆,他愣了神嗎,忙伸手去摸,用拳頭捶打。

那牆堅不可摧一樣,這牆上哪裡有門。

他跌倒在地,在她走之後第一次把頭狠狠的埋進了衣袖裡。

他欠她的,用他長生不老的時間來償還。

***

十三州是晴天,尋念跑到院子里晒晒自己,她感覺自己都快要發霉了。衣服上還沾著長洹雨水的濕氣,她就在院子里拍拍左胳膊又拍拍右胳膊,拍得不亦樂乎。

門外傳來敲門聲,寧禕喊了一聲來了,踮著腳就跑去開門了,尋念也跟在後面去看來人。

一個少年站在門外,興許是沒想到這麼快就開了門,看著門裡站著的尋念和寧禕,有點微微的驚詫。

隨後眼睛看著寧禕問道,「你就是九思?」

尋念笑了一聲,眼睛是有多不好,才能把寧禕認成九思。

少年瞧著尋念笑了,也知曉怕是自己認錯人了,解釋道,「我和九先生沒見過面,只是書信來往過幾次。」

「沒事,沒事,有什麼大不了的。」寧禕不要臉的說道,話剛說完就被尋念打了一拳在胳膊上。

「九先生在嗎?我和他說好了。」

這少年一口一個九先生,尋念覺得有點好笑但也勉強咽了下去,想著晾他在外面也實在不好,就引了人進來,「他在屋裡等你,你進去就行了。」

「謝了。」少年對尋念點了點頭,往尋念指的方向走去了。

尋念抱著胳膊看著少年的背影,她歪了歪頭。

匆忙從長洹跑到十三州,是九思突然提出來了,他模模糊糊的提了一句,有人在十三州正尋他,而且這一次說不定能找到交頸血。

尋念剛好也不想在長洹待了,管他有沒有交頸血,先走了再說。寧禕的這個房子買的不錯,到哪兒都能用,幸虧寧禕這個大妖精法力高強,想讓這房子的門朝向哪兒就能朝向哪兒。

昨日是長洹,今日就可能是十三州,變戲法一樣。

九思所說的,尋他的人,怕就是這個少年吧。這少年模樣生得不錯,全身上下除了頭上得綰頭髮的簪子有點奇怪之外,沒什麼特殊之處。

少年進了屋,九思的眼神和屋外的尋念對上了一瞬間,他立刻轉開了視線,然後張了張嘴,又伸了伸手,尋念也不曉得九思說了什麼。

但很快少年就把門合上了,尋念嘟囔了幾句,這九思方才是在催促少年關門呢!

「小氣,我又聽見什麼,還以為是什麼驚天大秘密,誰要聽啊。」

嘟囔了幾句之後,尋念默默的好奇,「也不曉得他找九思有什麼事兒。」

「偷聽不就知道了,笨!」寧禕鬼鬼祟祟的說道,邊說邊躡手躡腳的往九思房間門口湊。

尋念翻了個白眼,「和你做壞事,一定沒好下場,你自己玩吧。」

「嚇誰呢?」他變往前走邊扭頭看了尋念一眼。

寧禕毫不在意,鄙視尋念的膽子越來越小了,剛把頭扭回來,迎面就飛來一個茶壺。

左右一躲,好歹用腳尖高難度的接住了茶壺,這心臟都快從喉嚨里跳出來了,聽見裡面九思幽幽的說了一句,「給客人熱壺茶。」

寧禕遂跑去熱茶去了,尋念又暗暗的送了寧禕一個白眼。寧禕一走,耳根都清凈了,連眼前的景色都美好起來了。

過了好久,久到尋念都快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著了,門才吱呀一聲開了,傳來兩個人的互相道別聲還有腳步聲。

「在下會儘力一試。」九思輕飄飄的許了一句。

反正尋念是沒瞧出九思有幾分真心來,若是她,定是不會信一個滿臉黑條的人說的這樣輕飄飄的話。

「好。」那少年看著還挺高興,應了一聲就被九思送著出門去了。

再等九思回來的時候,尋念敲了敲桌子。

「他找你做什麼?」尋念一副大爺相,睨了九思一眼。

九思含笑答道,「殺人。」

***

次日,尋念和寧禕就被九思掃出門了。一個穿著紅裙子另一個穿著白衫,兩個人在十三州的街頭閑逛,瞧著哪家的店面好看就要進去花點銀子。

兩個人買的東西掛了一身,尋念手上的鐲子就有三個,寧禕非要往她手上套的。

現在她走起路來,手腕很沉,而且鐲子碰在一起還會發出響聲,尋念一臉的嫌棄。寧禕懷裡揣點錢就不知道怎麼美好了,好好的路,被他走得彎彎曲曲的,一會兒往左邊看看一會兒往右邊看看。

尋念忍了他一會兒,後來忍不住就把他拽著腰帶拽了回來,低聲說,「這兒不錯,你看看怎麼樣?」

這一拽,寧禕終於想起今兒出來是要幹些什麼,瞧了尋念所指的空地一眼,兩個人遞了眼神,然後朝著對方點了點頭。

寧禕一個飛身,在半空中翻了個跟頭,直接在空地處站穩了身子,他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來,擺了個造型。

好醜的造型,尋念一臉嫌棄道,但出奇的效果不錯,寧禕這一鬧,人群立馬圍了上來,她好半天才擠了進去,拿了個草帽站在寧禕的身邊,吆喝。

無非是江湖賣藝的那一套詞,尋念不過心都能背得出來。

圍著的人群大多是瞧個熱鬧,少有人往草帽里扔錢,寧禕在裡面耍的不亦樂乎。

「你們想不想瞧瞧,飛天啊。嗖,一下人就不見了,然後再嗖一下,出現。」尋念心生一計,連商量都不跟寧禕商量,其實她也想順便坑一坑寧禕,來算上次的帳。

寧禕拿著劍比比劃划聽見這話就傻了,臉上的笑容一滯,「別亂說話,什麼飛天啊。」

尋念抱著胳膊看好戲,寧禕磕巴了一下,「飛,飛天我不會,我倒是會飛劍。」

說罷,他手中的劍便飛了出去,繞著人群圍成的圓圈飛了一周。人群大呼小叫的往後退了半步,但瞧著新奇也捨不得走,寧禕挑了挑眉,得意道,「怎麼樣!」

許是這劍和他氣場不和,立馬給他丟了臉,一動不動的從半空掉了下來躺在了地上不動了,寧禕臉色一邊,急忙嘴裡念念有詞,「動動動!」

地上的劍沒動,腰間的劍鞘一股腦飛了出去,劍身瞬間埋進了劍鞘里,半天沒個動靜。

「失誤,失誤!」圍觀的一鬨而散,寧禕連忙想拉幾個留下,但哪裡拉得住。

「你等一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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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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