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也來,空也去(二)
尋念看著桌上的菜,手心突然有點冒汗。她人形看到這些菜就在她面前擺著,躺平等她享用,還是頭一遭。
她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的願望,昨天還遠在天邊,今天就近在眼前了,來得太突然,突然到她還不會用筷子。
「別客氣,嘗一嘗味道。」海滄滄看著尋念目不轉睛的盯著桌子上的菜,她不由得一笑說道。
尋念抬頭朝海滄滄點了點頭,手伸出去拿桌上的筷子,她准要鬧出笑話了,她現在有點頭疼,埋怨自己蠢,明明看過那麼多人用筷子都不會。
「謝謝前輩。」尋念抹了一把筷子,下了決心要把它們好好的握出一個好的姿勢。
「你用這個,」旁邊沉默良久的九思把湯勺塞到尋念的手裡,轉而和海滄滄說笑道:「少了湯勺就吃不下飯,被家師慣壞了。」
說著頻頻往尋念的碗里加菜,尋念拿著湯勺一口菜一口米飯,吃得不亦樂乎。
「你們倆倒是有趣,」海滄滄瞧向九思,慢條斯理的說道,「來了空來山莊,叫我一聲前輩,那就把臉上的東西洗掉。不會是想做什麼不得了的事兒,怕我記住你而追殺你吧?」
這話說出來,寧禕一驚連忙插話指責道:「瞧瞧你那張臉,每次說你你都捨不得洗,這次海前輩說了,看你還敢頂著黑臉出來糟蹋別人眼睛。」
「前輩說的是,是晚輩隨性過了頭,還請別放在心上。」九思站起身作揖應道。
海滄滄卻轉眼面帶笑容,「快坐下吧,看你倆急得跟什麼似的,我還能吃了你們?逗逗你們而已,你這張黑臉我還越看越覺得舒服呢。」
詭異的氣氛被這話打得沒了蹤影,只是剛剛如履薄冰的感覺還沒過去,寧禕有些呆愣還好面上穩穩噹噹。
「前輩覺得好便好。」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海滄滄突然催促起來,舉起筷子給九思和尋念兩人夾菜,還邊夾邊介紹菜的名字,儼然是家裡長姐一樣的角色。
寧禕一時沒話默默的盯著自己的手看,九思面無表情的吃飯。
只有尋念一臉滿足,在海滄滄把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的時候,抬起頭對海滄滄燦爛的一笑。
海滄滄看著尋念抿了抿嘴,旋即伸手在尋念的頭頂摸了摸。
「小姑娘,你還沒跟我說過,你叫什麼。」
尋念扭頭看了一眼九思,心裡一片茫然,沒有和她說過嗎?
「尋念,尋找的尋,惦念的念。」
「尋找的尋,惦念的念。」海滄滄慢悠悠的重複了一遍,片刻之後才又說道:「很好聽的名字。」
「好聽嗎?是九思給我取的。」尋念高興的笑了笑,躍躍欲試的又說道:「可我覺得九思比尋念好聽呢,九思真是太小氣了。」
海滄滄被尋念逗笑了,出主意道:「那你倆換一下,你是九思,他是尋念。怎麼樣,滿意嗎?」
「不要。」尋念撇了撇嘴,果斷拒絕。
「為什麼啊?你不是說喜歡嗎?」
「他用了那麼久,我才不要。」
***
天色暗了下來,海滄滄早就不在客房了。寧禕往嘴裡塞了一顆葡萄,賴在九思的屋子裡不肯走。
除了寧禕這房間里還有另一個對什麼都好奇,想去摸一摸的尋念。寧禕眯了眯眼睛,這兩人瞧著就要密謀什麼事情,他是不會這個時候離開這裡的。
還有一個他十分不願意承認的事實,就是他待在這個山莊里有點害怕,還是三個人抱團在一個房間最有安全感。
「好熱,」寧禕用手給自己扇扇風,「太熱了。」
「熱嗎?」尋念奇怪的看了寧禕一眼。遠水的夏天是她覺得最涼快的夏天,而且他們現在在夜裡的山頂上,不喊冷已經很好了。
「太熱了,我今天要在地上睡,」寧禕說著開始在房間里踱步尋找滿意的地方,還不忘吩咐九思,「小九兒給我拿一床被子就行。」
九思真的包了一床被子鋪在地上,寧禕剛滿意想要張嘴誇獎,九思卻坐在被子上,歪著身子笑問,「你怕什麼?非要上我這兒,不惜睡在地上。」
被戳中的寧禕面不改色,「太熱了,這天兒太熱了。」
九思不為所動,寧禕又道,「鋪都鋪好了,沒人住總是可惜了。我喜歡住在地上,有被保護的感覺。」
「尋念,你住床上,我在這兒睡。」說罷,九思就合衣躺在了地上的被子上。
尋念聽到以後,好不感興趣的哦了一聲,表示聽到了。絲毫不顧旁邊這個三番五次想要住地上的寧禕寧公子。
看著這兩個人的互動,寧禕在旁邊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總不能他堂堂一個東海的公子非要搶別人房間地板睡吧。如此想到,雖然仍舊非常想耍賴皮但還是甩了甩根本不長的袖子,出門回房去了。
尋念在床榻上翻滾起來,聽到關門聲,停下來詫異道:「寧禕好奇怪,一會兒是他,一會兒又不是他。」
說完好像還被自己繞蒙了,又默默的發問,「那有幾個他啊?」
「睡吧,你今天很高興啊,」尋念興緻勃勃的想和九思說一通自己成人形后的感悟,誰只九思馬上說了下一句,「別擔心,尾巴還是屬於你的。」
白天遞湯勺的那個,給她夾菜的那個,都不是九思。九思和寧禕一樣,一會兒是他,一會兒不是他!
***
尋念又翻了一個身,睜開了眼睛。已經很晚了,她還是睡不著。果然是太興奮了,周公今晚也許不會來敲她的門了。尋念蠕動著身體,把腦袋懸空放在床外面看地上熟睡的九思。
月光透過窗子鏤空的花紋照進屋,躺在地上的九思不張嘴說話、沒有表情顯得很平靜,雖然他白天的時候也平靜,但和現在這種一樣,尋念還說不出來到底是哪兒不同。
和第一次和他見面時,他給她的感覺一樣,有點勾人。約摸是夜裡,心有點瞎,總是見到誰就想亂動。
尋念強拉著自己的目光離開,下床穿好鞋子,躡手躡腳的往外走。
推開門走出去回身關門的工夫,瞧見不遠處的小池邊一團火光在跳躍,尋念貓了腰跑到旁邊的樹后探出一點身子看。
那團火光是燈籠,提著燈籠的人正是她白天瞧見的海滄滄。海滄滄沒發現她,仍舊往前走,但走得很快。本來想跟她說句話,卻覺得這氣氛不像是能說話的樣子,而且尋念總覺得海滄滄一定是在做什麼白天不能做的事情。
尋念貓著身子也跟了上去,一直沒敢跟得太近。空來山莊之大,尋念算是在這夜明白了。尋念跟著海滄滄走了好久,她斂了斂衣裳,渾身一抖,這邊的溫度好低。
海滄滄停在一堆雜草木材前,她把手中的燈籠掛在旁邊的樹枝上,繼而走到一堆砍好的木材前撥弄了兩下,整個人就消失在尋念的眼底了。尋念沒跟,在不遠處的樹下面坐了下來,還不忘撿了一堆雜草抓在手裡,準備隨時掩護自己。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百無聊賴的尋念終於發現海滄滄又出現了。尋念往樹邊挪了挪生怕被瞧見,但海滄滄取了燈籠之後一直垂著頭,手在臉上抹了抹,愈來愈遠的背影和方才區別太大。
尋念坐得腿都發麻了,確定海滄滄不會再回來,她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往海滄滄剛才消失的地方走去。她學著海滄滄的樣子也撥弄了幾下木材,下面漏出石階來,下面還透出微微的光和鋪面而來的寒氣。
抱緊了雙臂,尋念還是決定下去看一看。通往下方的台階很多而且很陡,尋念扶著牆壁慢慢走。走到下面是一間裝飾好看的房間,但顯而易見的是,這是一個石洞。石洞被裝飾成地上普通人家房間的模樣。
只是說起像房間,應該更像是成親時裝飾好的婚房。四處都是紅色的紗,還有透過紗能瞧見的擺滿紅色蠟燭的木桌。蠟燭的火光明明安安的,尋念墊著腳埋了一步。這洞里每走一步,紅紗都爭先恐後的貼到你的身上來。一團一團的看不清前面是什麼。
尋念越往前走寒氣越重,她真的覺得她腳下踏著的石頭就是冰塊,不然這種攝人的寒氣會來自何方。
她加快了腳步想著一探究竟就快些離開,不然被發現了就不好說了。她撥開一層紗,前方是一塊圓的空地,空地中間擺著一個長方形冰床,她感覺到的寒氣就是來自這個冰床。
冰床上正躺著一個人,睡著了,一點轉醒的跡象也沒有。
這樣睡在病床上,真的沒問題嗎?尋念想著想著,渾身一抖,她湊了過去,瞧那男子,面色卻是有些蒼白,嘴唇無色,眉毛和睫毛上都結上了白色的霜花。
摸上他的脈搏,虛弱的幾乎聽不到。尋念急了,狠狠的推搡著那人,「喂,你別這樣睡,會死掉。」
躺著的人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尋念跺了跺腳,咬牙拉著男子的一條胳膊,用出吃奶得勁二把他從冰床上拉了起來。
「別動他!」伴隨這聲凄厲喊叫的還有關節錯位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