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鳳還巢
「嫻妹妹醒了.」郁洛歌睜眼.見到的卻是梵清婉.似是有些迷糊呢喃一聲「儀夫人.」似又受到驚嚇似的.渾身發抖.她抓住梵清婉的手.「儀夫人.和懿貴妃她.她……」
梵清婉自然明白郁洛歌的害怕.寬慰道.「不過是長得像些罷了.嫻妹妹不必害怕.何況.那也算是故人之面.從前嫻妹妹與宸妃娘娘有金蘭之情.如今怎到怕了.」
若真是顧念金蘭之情.永桀又豈會交給你撫養.當年.初璇臨去城樓前派瀅心給梵清婉送去一封信.信里已將剛出世幾月的皇子永桀託付給她.而之後初璇離開的一年裡.夏淵也遵照初璇的意思將永桀留在梵清婉身邊.將她提做了夫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梵清婉在宮裡才有了話語權.才有了一席之地.
郁洛歌低垂的眸子怨恨異常.聲音卻依舊帶著驚魂未定.「儀夫人說得是.只是嬪妾膽子向來極小.偶然見到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倒.倒也有些怕了.」郁洛歌撫撫胸口.「對了.嬪妾方才在昭陽宮失態.陛下可有怪罪.」
「和懿貴妃膽子小.被嚇暈了過去.陛下原是想要怪罪的.不過本宮解釋了后.倒也沒什麼大事.不過之後待和懿貴妃好些.總是要去看看的.」在梵清婉的認知中郁洛歌一直是初璇的好友姐妹.當初她既然相信自己.將永桀託付給自己.如此的信任令她動容.對於初璇生前的這位姐妹.她自然也應替她幫襯著.又道.「好了.日後在宮裡也再也不提起宸妃姐姐了.長孫尋就是長孫尋.當今的和懿貴妃.不是誰都影子更不是誰的替代.」
「勞夫人教誨.」郁洛歌微微點頭.柔弱不已.渾身散發著溫柔的殺機.
這樣幽深的眸子瀅心曾見過.一年以前.她常常帶著這樣神色.憐憫.悲哀.空蕩.瀅心輕喚.「娘娘.」
芙蓉帳中的麗人微微側頭.目中冰冷寒如北雪.卻在下一刻瞬間融化.「夏郎.」洋洋暖流映得人心暖.
「你記得我了..」夏淵一把抱住初璇.欣喜若狂.
初璇掙開夏淵的懷抱.如她們初識之時那般看著他的眼睛.沒有城樓下的失望和冰冷.只是一片澄澈.「夏郎.發生什麼了.你怎麼了.」
「初璇.你……」夏淵錯愕半晌.隨即再一次緊緊地抱住她.「好.不記得也好.答應我.這一次不要再離開我.」
初璇茫然.木訥地點頭.「好.不離開.初璇不會離開.夏郎.我說過.你要守這江山.我陪你.怎麼會離開呢.」
「好.」夏淵的唇猛地覆上.他的唇瓣涼薄卻帶著無限柔情.
你終於回來了嗎.初璇.我好想你.
夏淵摸摸靠在胸口上的小腦袋.看著遠方.「初璇.我要迎你做我的皇后.」
初璇身子一震.「陛下在說什麼胡話.皇后乃國之根本.豈是一句兒戲.」
夏淵輕笑.替初璇隴去耳邊青絲.「我說過.我此生唯一的皇后只會是你.」初璇甜甜的笑了.不知怎的竟生出幾分蒼涼.
「陛下.許平將軍求見.」簾外徐福恭謹稟告.
「陛下去吧.切勿誤了朝中要事.」初璇離開夏淵懷抱.柔言道.
夏淵點點頭.貪戀地看了一眼初璇.他真怕這只是他的一場夢幻.他回頭吩咐瀅心.「收拾好東西.從今日起你家主子便住進朝露殿.」
待瀅心反應過來.夏淵已經走遠.雖不知夏淵能否聽到.卻仍然開心地大聲應道.「是.」天啊.幸福來得太快.今天定然是黃道吉日.雖然並不知道娘娘恢復了記憶究竟是好是壞.但畢竟不再是那世人口中的傻子了.也應算是喜事吧.而且.就在剛剛.陛下居然開口.入住朝露殿.何等榮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歷代中連皇后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殊榮.
「娘娘.」瀅心衝到初璇面前.高興得只蹦.「娘娘.你可聽到了.你可聽到了.」
「聽到了.」初璇毫無血色的臉上面無表情.瀅心驟然一愣.「瀅心這就去收拾.」她怎麼忘了.如今坐在她面前的絕世女子已不是那個可以挽著自己.跟在自己身後叫心兒的人了.現在.她已恢復睿智.從今日起她便要與主子一起重新做回以前的自己了.
「挑些精簡的帶去.」初璇緩緩走到梳妝台前.蔥白的指尖順著桌沿遊走.「把這個也帶去.」儘管早已看到.卻在觸碰的那一瞬間依舊心顫.指尖停留在一面修補過後的銅鏡上.上面裂痕遍布.一塊一塊碎片拼接在一起.竟有種怪異的美感.
這面銅鏡是她當初親自贈予夏淵的.裡面寄予了她多少的期望啊.一開始.她總盼著能夠大權在握.可后來.夏淵帶給她的.卻讓她貪心更多.是的.她居然在皇宮內院奢望他的一點真心.現在.她似乎更貪心了.她竟想求得帝王真情.如今.她竟然什麼都不想要了.只想要他.只想做他的唯一.就算是自欺欺人那又如何.她只要他的一句承諾.一句唯一.呵.真傻.初璇也這樣覺得.可.她一向這麼偏執.
夏淵.我們重來一次可好.
初璇走在宮道上如是想.
「臣妾夫人梵清婉見過和懿貴妃.貴妃萬福.」站在初璇身後的是剛從雨花閣出來的梵清婉.
「免禮.」初璇漠然.似與梵清婉從不相識.只是.她又豈會忘記.她的兒子.她的永桀.還在她身邊.只是.那真的還是她的永桀嗎.永桀的生母宸妃長孫初璇早已死了.如今她只是一個不相干的和懿貴妃長孫尋.饒是姓氏一樣.可早已錯了.都錯了.
梵清婉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頓時覺得親近.開口道.「娘娘身子可是大好了.嫻充儀並非有意失態.還望娘娘饒恕.」
「有勞夫人掛心了.話說回來本宮還需謝謝嫻充儀.若非她無心之失.本宮的頑疾又豈會根除.按說.她也算是本宮的貴人.」初璇沉穩開口.梵清婉一如從前.後宮渾濁.也唯有她一如既往地保持本心.那樣的淡然處之.將永桀交給這樣的一個女子總歸比自己這個做作虛偽的人要好.永桀.但願你能平平安安地長大.
「娘娘大度.」梵清婉抿嘴笑笑.「臣妾便不再耽誤娘娘了.臣妾先行告退.」
初璇微微頷首.突然叫住.「儀夫人.」她看看梵清婉的面色.勉強笑笑.「本宮向來喜歡熱鬧.平常時候儀夫人大可到昭陽宮來坐坐.」
梵清婉點點頭.「娘娘美意.臣妾自不會辜負.」
初璇背過身去.她怎麼失控了.她怎麼忘了如今的她已經忘卻太多.在外人看來.她的記憶里不該有永桀的存在.這樣的代價固然大.可那個決定初璇卻未有半分悔意.
到朝露殿時徐福早已恭謹地守在宮門外.「娘娘屋子已經收拾好了.」
「有勞徐總管了.」初璇又問.「陛下呢.」
「還在接見許平將軍.」
「將軍.」初璇略有些疑慮.安夏近幾年來水患泛濫.多有難民.她可以理解.而將軍平常若是無事自然是極少進宮覲見.一旦覲見只為兩件事.一是軍餉.二是戰爭.看看時節也還未到分發軍餉之時.難道有地發生戰爭.
「許平將軍覲見你可知道原因.」
徐福嘆口氣.「多半都是為了邊關之事.聽說咱們的邊關防線不到七日便被破了.」徐福搖搖腦袋.「那些事情咱家也說不上來.左不過這天高皇帝遠的也打不過來.娘娘切勿憂心.天塌下來.也還有許平將軍頂著呢.」
徐福這話說得隱晦.初璇也不傻.這等事情還是說清楚的好.索性也不繞彎子.「後宮不可干政.這個道理本宮還是明白.今日不過隨口一問便罷.徐總管也只當是耳旁風吧.」
「娘娘一如從前的聰慧.」徐福笑道.「咱家便不送了.」徐福湊上前低聲道.「今後這兒可就是娘娘的天下了.兩日後.奴才希望娘娘依舊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徐福對夏淵的忠心初璇算是見識到了.到了現在還忘不了暗示她.
初璇似未聽懂.學著徐福的樣子在他耳邊留下一番模稜兩可的話.「既是選擇本宮自會深思熟慮.只是許多事本宮都已經忘了.所以最正確倒談不上.隨心意而定便是最好.只是.徐總管後宮天下一說.以後還需多考慮些.」初璇站直身子.「徐總管好走.本宮便不相送了.」
朝露殿果然是天子居所.並非是低調的奢華.而是張揚的華貴.夏淵分了右邊的偏殿給初璇.即使只是偏殿裝潢已是奢侈.鋪金地毯.金絲楠木.深海明珠.蠶絲垂幔……極盡了的奢華.
瀅心從未進過朝露殿自是吃驚.不過倒也未失態.只用了半盞茶時間便快速接受.
「瀅心.你過來.」初璇坐在椅上.
瀅心走過去.她知道初璇定然是有什麼話想說.只安靜地站在一旁.
「本宮記得第一次見你你還是洒掃宮女.怯怯的.興許也是緣分本宮一眼便相中了你.你對本宮的忠心本宮從未懷疑過.所以某些事本宮不想瞞你.」初璇頓了頓.「我的記憶全部都在.婭楠.你.郁洛歌.梵清婉.太后……所有的一切我都記得.」
初璇淡然掃過瀅心的滿臉震驚.「之所以說這麼多.全是因為日後的我們所面對遠比之前的要多的多.我足夠的信任你.也希望你完全地效忠於本宮.」
瀅心跪下.她早已發過誓終身追隨主子.「上有娘娘對瀅心的有賜名之恩.培養之德.下有婭楠姑姑臨死前的重託.瀅心孑然一身.無牽無掛.誓死為娘娘效忠.萬死.不辭.」瀅心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若干年後.她做到了.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