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電梯壞了

跟周任山問好之後，我低著頭快步往金澤大廈走去。沒想到他斜斜的倒車，把我去路堵住了。

對著他正直的目光，我有點驚慌，害怕剛剛的道別被他看見了。猶豫著慢慢開口，問他，

「周總，您有什麼事嗎？」他上下打量著我，頓了一會才說話，

「你都穿平底鞋上班？」第一天來公司報到，仇瑾就說過金澤的要求，作為一家高端設計公司，每一名員工都要注意形象，女員工必須化妝穿高跟鞋上班。

不過沒正式成文要求，所以只有個別像仇瑾那樣優雅嚴格的會十分注意，其他人只是得體大方而已。

可是既然被抓到，我還是心虛，低頭看著腳上的平底單鞋，小聲說：「我……我穿著高跟鞋就不會走路了。」

「化妝也不會？」他肅靜的臉上掛著訝異，不可思議的看著我。我點點頭，連回答都不敢了。

天知道高層會不會因此看我不順眼，提前結束我的實習期。畢竟領導的心思太難猜了。

他無奈的搖搖頭，說：「那年會你怎麼去？」

「年會？」

「馬上就是年會了，你打算素顏穿著豆豆鞋出席晚宴嗎？」他支著下巴想了想，又說：「雖說是實習生，也不能太將就了，好好準備一下。我還打算把你介紹給對手公司的老總呢，要拿出新銳設計師的范兒才行。」

「我會好好練習的。」我好好鬆了一口氣，不但不是被處罰，反而聽到好消息，心頭雀躍。

「謝謝您的賞識，我會繼續努力，不會讓您失望的。」他微微一笑，關上車窗走了。

我一邊歡喜一邊惆悵的到了公司，快到電梯口才發現，劉沐陽和王潔瓊也在等電梯。

眼看著時間迫近九點半，等下一班肯定來不及打卡，我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站在離他們半米遠的地方。

劉沐陽對我點頭示意，王潔瓊只送來一個白眼就扭頭看別處了。在王潔瓊和陳洛眼裡，劉沐陽是不爭的晉陞選手，而我屬於不按套路出牌。

尤其連劉沐陽的親表姐，都對我青睞有加時，他們就更覺得我背後耍花招了。

隨他們怎麼想吧，我對劉沐陽回個微笑，就仰著頭看電梯數字了。從上次深夜撞見之後，劉沐陽對我的態度疏遠了很多，不過也只停留在禮貌的點頭之交，並未變成見面就憤恨的仇人。

那件事雖然不是我的錯，但到底因我而起，就算從同為女生的角度，我也覺得很對不起他，擔心她所託非人。

所以儘管打心底不想和她做朋友，但態度比之前緩和了很多，至少我開始發自內心的對她微笑了。

等了好久，電梯還沒來，劉沐陽不耐煩的踱著步子念叨，

「怎麼還在15層，要遲到了！」不知怎麼，我脫口就順接了下去，

「對呀，還差一分鐘就九點半了。」她和我都是一愣。劉沐陽一貫反應很快，她輕輕一笑，說：「沒事，我跟我表姐打個電話說一下，遲一點點沒關係的。這是公司電梯的問題，也不能怪我們。」她這個我們，說的再平常不過，落在我耳中，卻是帶著足足的暖意。

我點頭致謝，

「麻煩你了。」劉沐陽拿出手機，走到旁邊的迴廊里跟仇瑾說了這裡的情況，

「王潔瓊和唐米，還有我，我們三個在這裡等了快十分鐘了，電梯一直不下來。」她還說了些什麼，然後嗯嗯的掛斷了電話，

「沒事了，我表姐說公司門口的攝像頭拍到我們進來就可以，電梯是公司的後勤故障，不會影響我們考勤的。」我正要道謝，王潔瓊搶先說：「你是好意，在別人那裡就成了多此一舉，人家和上層什麼關係，就連高層的周總都誇她呢，用得著我們打招呼嗎？人家動動小拇指就足夠了，哪怕不來上班，誰敢說個不字。」一樣是我們，在劉沐陽那裡是包含我的，到了王潔瓊這裡，就單單把我排除在外了。

我想解釋，但苦著嗓子，不知道怎麼說。正好電梯終於下來，堆積的人群魚貫而入，我和他們被衝散了，中間隔著好多人。

我是最後一個進電梯的，劉沐陽一直用手擋在電梯門邊，等我進去站好才收回去。

也許她是出於電梯禮儀，但對我來說，無疑是非常窩心。作為最有機會留下的兩個人，就算不是朋友，我也不想和她成為敵人。

到了九層，我們走到各自的位置上坐好。我的桌子上放了一張便條，是平面組的人寫的，讓我注意查收郵件，對玉雕花朵的平面推廣策劃提出意見或者建議。

伸手按了開機鍵，我拿著杯子起身，到茶水間泡點東西喝。剛到門口，就聽高跟鞋清脆的聲音層疊靠近，抬頭，果然是仇瑾。

她迎面而來，端著透明的玻璃杯，盛著熱氣騰騰的清茶。

「唐米，剛才怎麼回事啊，電梯壞了？」她今天穿了紫灰色的套裙，清淡中帶著柔美。

「不太清楚，我們等了好久它都不來，所以遲到了。」我的眼神全被她眼皮上淡淡的紫色吸引了。

飽和度不高，還偏冷的顏色，恰好和她的套裙呼應，襯得眼神格外深邃，中和了紫的柔美，又增添了神秘感。

一隻秀氣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仇瑾調笑道：「看的這麼痴，你該不是喜歡上我了吧？」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看的太久，竟然沉浸在她的妝容外貌里，不由得臉上一紅，窘迫道，

「姐，你是怎麼學會化妝，和穿高跟鞋的呀？」她哭笑不得的看著我，

「這有什麼學的，高跟鞋就和平常走路一樣，放鬆身體大步走就好了。化妝更簡單，把臉當成畫布唄，你畫畫那麼好，這點事情還能難住么？」

「我不會。」想想上次扭到腳的慘烈畫面，我沮喪的嘆口氣，

「一穿高跟鞋就摔跤，怎麼都沒法放鬆，化妝也學不會。」

「你學這個幹什麼？約會啊？」她把約會兩個字說的非常輕柔，卻內涵十足。

我臉紅的急忙搖頭，

「不是，不是，是剛才在樓下遇見周總，他說不會化妝和穿高跟鞋，就沒法參加年會。」說罷了覺得不對，我又補了一句，

「不是為了約會。」她噗嗤一笑，

「我也沒說你就是為了約會啊，急著解釋幹什麼？」我又羞又窘，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仇瑾在我胳膊上輕輕握了一下，柔聲道，

「好啦，不逗你了，這個周末來我家裡吧，我教你那些。」我驚喜的看著她，

「真的啊？謝謝瑾姐。」

「不用謝，小事情嘛。」她端著杯子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哦，對了。中午下班了等等我，咱們一起去餐廳。」我知道她的意思，害羞的點點頭，轉身進了茶水間。

仇瑾辦公室的關門聲剛落下，只聽陳洛高聲問道，

「劉沐陽，你也是叫仇經理的吧？聽聽，人家已經叫瑾姐了，而且還去家裡。你知不知道你親表姐家門朝哪裡開啊？」嘩嘩的出水聲擋不住外面的交談，他們不在意我是否能聽見，或許是故意讓我聽見的吧。

劉沐陽沒回答，王潔瓊又接著說：「我早上說什麼，多此一舉！人家根本不需要你那點幫忙，就算真的遲到，也有周總罩著呢！」

「我們都是公司群郵件通知，剛剛才知道有辦年會，人家早就開始考慮穿衣打扮的事兒了。」陳洛邊說邊進了茶水間，瞟了我一眼，接著說，

「一層一層的抱大腿，不一般啊！」我不想和他發生衝突，接好水出來，默默回到座位上。

嚴樺沉著臉，說，

「你們不要太過分！」陳洛從茶水間衝出來，似乎早就在等嚴樺這句話，

「我們怎麼過分了，不指名不道姓，說說不相干的人你也管得著？再說了，我們說的是公司樓下的野貓，它和你很熟啊？」顯然，上次被嚴樺呵斥住之後，陳洛一直憤憤不平，準備了好久的說辭，等的就是嚴樺的再一次爆發。

我怕事情越來越嚴重，硬是按住嚴樺的胳膊，說：「不理會就好了，再有一個月結束實習，留不下的人，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計較現在的小事幹什麼。」他眼角觸動，放下攥緊的拳頭，憋了好久才吐出幾個堅定的字眼，

「我會一直聯繫你的。」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們並不知道新增名額的事情，嚴樺還以為自己已經鐵定沒機會了呢。

他的風格獨特堅硬，論藝術美感，其實是在我和劉沐陽之上的。只是首飾消費群大多是女性，才會在次次挑選中落第，不過要是增加名額，他穩穩可以留下。

以他的才華，超出另外兩人太多了。我不方便透露內情，只能暗暗的示意，

「沒到實習結束的那一天，別太早放棄，誰都有機會的。」不知他聽進去多少，反正嚴樺抿緊嘴角，說：「設計是我的夢想，無論在不在金澤，我都會一直堅持下去。就算是實習結束，讓我離開的那一天，我也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