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集嫉妒
「女人是很不可理喻的,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夏涵《女人幫》
旋轉,彎腰,俯身,抬手。
每一個步驟,每一個舞步。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音樂。
這都是這幾天她徹夜與舞蹈老師共同排練出來的舞蹈。
夏涵白著臉,雙腿幾乎脫力地又坐回椅子上。
巧合嗎?
不可能是巧合的,那一下抬手后的勾手是她自己後來加的小巧思,連舞蹈老師都不知道的小動作,張姵嫻也一併複製過去了。
--「趁著還有時間,你還是重新想想你的表演內容吧。」
腦里突地一疼,夏涵突然靈光一現,猛地彎腰從放到地上的袋子里拿出了待會準備用來播放音樂的手機。
該說是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內呢,果然如夏涵所料的,她本來下載到資料夾里的音樂檔被刪除了。
她的驚恐和無措在腦海里混成一團漿糊,她來不及去細味那害怕的情緒,滿腦子只是空白一片。
舞台上的張姵嫻揚著得意的笑容,猶如天鵝般綻放著她的魅力。與之相對的,夏涵在舞台下像一隻落水雞一樣無精打彩。
為什麽會這樣。
她的舞蹈怎麼會被張姵嫻偷了去?
如果不是舞蹈老師通風的話,那就只有身邊人泄密的可能了。
這個想像太可怕,夏涵甚至不想去深思。可她愈不想去想,她的腦袋便愈趨向那一個方向思考。
--「夏姐,你的試鏡準備成怎樣?」
--「夏姐,這舞蹈太棒了,而且也很有意思,評審一定會喜歡的。」
--「夏姐,這首歌很好聽啊,雖然我不懂音樂,但也覺得聽著真舒服。」
--「夏姐,你的音樂檔沒損壞吧?我替你檢查一下吧。」
夏姐,夏姐,夏姐……
從頭到尾,她的試鏡準備都只有一個人在跟著,連經紀人戴妮都沒那麼詳盡的得悉她的準備。
她來到她的身邊不久,卻因朝夕相對而有著深厚的感情。抑或該說,只是她以為她們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
小喬……
她的助理小喬,今天早上,她還主動問她借了手機說要替她檢查音樂檔。她已經踏進娛樂圈好幾年了,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她實在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的小助理卻也是包藏禍心,原來她說的檢查音樂檔竟是刪去了她的音樂檔。
不用想也知道,小喬連她後備的mp3里的檔案也被一併銷毀了。
她與葉懷曖昧的暗涌期,她在片場被壓戲的低潮期,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有著小喬的足跡。雖然小喬並不是什麼助她渡過難關的大功臣,但也是推著她不斷前進的朋友。
她以為即使她們認識的時間不算很長,但少說也有三百多個日子了,她以為她們是共渡患難的夥伴,能夠一起互相吐槽著別家藝人牙齒長歪了那家女星的胸整得真假的知己了。
重要的並不是試鏡的結果,而是此刻小喬的背叛就像她一直交予信任的夥伴的後背突然被刺了一刀,接著那位夥伴跟你說:「對不起,我是無間道」一樣,這樣的不可置信,這樣的難堪,這樣的難過。
她現在不想去深究是什麼致使小喬這樣的對待她,不發生都發生了,此時最緊急的是要想辦法怎麼解決面前的難題。
其實選沒選上對夏涵來說真的不是件要生要死的事兒,如果是被張姵嫻堂堂正正地打敗,她可能還會大方地上前祝賀。可她就一破脾氣,尤其跟葉懷在一起后被他有意無意地縱壞了,脾氣也愈來愈犯犟。你不讓她贏呢,她偏想贏給你看了。
她就要讓張姵嫻看著,即使她使了這些骯髒的手段,依然是被自己看不起的「小新人」所打敗了。
音樂靜止,燈光熄滅,接著便是掌聲雷動。
舞台的燈光熄了,會場的燈又亮了起來,燈火通明下張姵嫻看見評審席上溫儁毫無表情的面容,這讓她得意的心有些往下沉了。
「為什麽要用跳舞?」溫儁低頭在試鏡者的履歷表上刷刷寫著東西,除了身側的葉懷和蘇瑾瑜誰也看不見溫儁是個什麼態度。
為什麽要用跳舞,因為是夏涵的點子啊。
本來蘇瑾瑜替她想了個別的表演項目,但她忍不住還是打聽了夏涵的表演內容,繼而覺得她的表演比蘇瑾瑜想的更有新意更出彩,就……
她也不是沒有給予夏涵機會,如果夏涵的號碼比她更前,那她也犯不著往前撞。可偏偏夏涵是最後一個表演的,偏偏她又比夏涵的號碼前一個。這不是天意註定要夏涵倒楣么?
不知是因為張姵嫻沒有用上他的點子還是因為看了溫儁的評語,蘇瑾瑜的眉皺得幾乎要連成一線。倒是一旁的葉懷,挑著眉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那個小賤人的助理說她沒有跟葉懷提過自己的表演,說什麼要靠自己,所以葉懷應該也不會知道她用了夏涵的表演吧?他不會跟溫儁說什麼吧?
張姵嫻從到達會場就一直想著要給夏涵好看的,直至剛才表演完畢,她才靜下來。這一靜下來,她的心又禁不住發虛了。她搖了搖頭把那些胡思亂想都甩出腦外,回答了溫儁的問題:「因為我想表現出女主角嫻靜中帶有活躍的個性,而剛剛的舞蹈正表現出這樣的特質。」
這是小喬轉述的夏涵的原話。
張姵嫻離得遠沒能看清溫儁的表情,但坐在他身旁的蘇瑾瑜卻能將溫儁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溫儁的小指勾了勾,轉了下筆,與溫儁合作過的蘇瑾瑜知道這小動作代表著他的不贊同。
恰似要印證蘇瑾瑜的揣測般,溫儁回應了張姵嫻:「是嗎,可我並不覺得。」
不覺得舞蹈能表現出這樣的特質,還是不覺得張姵嫻表現出那樣的特性?
不管是哪方面的意思,溫儁的話對著張姵嫻的表情都持著否定的態台。台下一陣竊竊私語,最後方的記者席甚至舉起了一堆長/槍短炮要拍下台上張姵嫻難堪的表情。
要糟了。
蘇瑾瑜心知道張姵嫻給溫儁的印象甚至還不如之前那個叫席菲菲的小演員。好歹也同床共枕了這幾年,張姵嫻搖搖尾巴蘇瑾瑜都能猜出她的念頭,他大概也能猜出這舞蹈的出處必定不是張姵嫻自己想出來的。
舞蹈給人的感覺是熱情的丶抑或優雅的,卻不太適合黃芝敏這樣的性子。舞蹈的主人定是想透過踏著悠閑的小碎步,表現出輕快愉悅的心情。可這當中有一些層次並不是單單舞蹈就能表達出來的,包括一些身位丶氣息丶表情。
張姵嫻現在是毀掉了夏涵的表演,自己卻也沒討著好,畫虎不成反類犬,讓自己也跟著陪葬了。
夏涵本來慌張的心情在聽見溫儁與張姵嫻的對話后意外地放鬆了下來,因為她知道,張姵嫻偷了她的表演,卻盜不來她的神韻。
她跟小喬講述了意念,講了整個思想大概,卻不會一一細說當中的層次。她的表演看著好看,但要模仿出來卻要剝開層層的細節。
作繭自縛。
張姵嫻終於知道自己的舉動有多愚蠢,卻是恨錯難返。她用力地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站在舞台上卻不願意就這樣走下舞台。
甘虹不爽這個年至三十還裝清純玉女的老女人很久了,自從張姵嫻自港都進軍大陸演藝圈以來,她手上好幾個角色就被張姵嫻搶去了。搶就搶了,問題是張姵嫻也沒有演得多好。不過是沾了十年前港都電影業輝煌的光罷了,不過是觀眾們老是覺得港都的月亮特別圓罷了,什麼貨兒,也敢在她手上搶角色。
這時甘虹看見張姵嫻傻站在舞台上,覺得這幾年的惡氣都狠狠吐光了。張姵嫻手心冒著汗,眼前也被冷汗浸濕了,看不見溫儁隱帶不滿的目光,看不見葉懷的臉,更看不見蘇瑾瑜打著眼色讓她趕緊下台。她只想著要彌補,要改過自己的錯誤,於是一句話不經腦袋就蹦出口來:「我可以再表演一次,一定會更好的!」
這話一出,連蘇瑾瑜都搖著頭放棄了。他撫著額,不想看見後面眾人的表情,是驚異,抑或是恥笑,都已經無所謂了。張姵嫻在娛樂圈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會說出這種話呢,這不徒惹人嘲笑么?
果不其然,甘虹就輕輕笑了一聲,在這靜謐得近乎死寂的大堂里顯得特別響亮。
這一聲笑聲彷佛重新帶活了會場的空氣,溫儁也笑著道:「對不起,這裡給每個人的機會都是公平的。」請下台吧,張小姐。
張姵嫻想,葉懷的存在對她還是有著影響的。進娛樂圈以後,是葉懷手把手教著她演戲,教著她待人接物。說不愛,那只是騙人的。不是不愛,只是她更愛自己一點,所以才在蘇瑾瑜找上來時,選擇了拋棄葉懷。
如果當時葉懷沒有被大眾所嫌棄,沒有被媒體抹黑,她大概會好好的跟葉懷一直走下去吧。蘇瑾瑜不是不好,只是她更喜歡被葉懷捧在手心上寵溺的感覺。不過比起那些虛無的感覺,她更享受實在的名聲丶掌聲與歡呼聲罷了。
如果葉懷也能為她帶來這些東西,她又何至於此?
她承認她嫉妒了。嘴上說著瞧不起夏涵這麼一個沒有根底的小新人,無視夏涵的付出與榮耀,不過是不願面對她的幸福罷了。她的幸福,本該是她的。她的男人,本來也是她的。
為什麽到頭來,在《妃子笑》中給予夏涵的讚賞卻是比她這個女主角還要多?為什麽到頭來,葉懷不願幫她的忙去演《妃子笑》?為什麽到頭來,網上的點評都在稱讚夏涵與蘇瑾瑜對戲的場照,卻不是留意她這個女主角的表現?
憑什麼一個新人,獲得的榮譽卻比她更多?
明明都應該是她的,都是她的。
張姵嫻邁著酸軟的步伐走下了舞台。這一仗,她敗得徹底。
可是,她輸了,你夏涵也別想贏!
一起墮進地獄的深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