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集關係戶
「我貶她對她的影響也不大啊,反正大家也知道我為了避嫌而沒有作出公正的評價。如果我誇她了,才是有點畫蛇添足的感覺呢。」他聽見記者的追問,沉吟了片刻,答道:「事實上她的表演讓我感到很滿意。」--葉懷試鏡會後訪問
夏涵不知道張姵嫻的心理有多扭曲,當然她也沒有興趣去知道。退一萬步說,就算她知道了,大概也不會怎麼在意。她又不是心理醫師,難道撕個逼還得管著對方的心理狀況情緒狀態?張姵嫻的心理扭曲她又不是第一次見識,從以前她對葉懷干過的事就可見一斑了。
張姵嫻回到了座位上,強撐了好久的腰板才放鬆下來,可那美麗的雙眼依然狠厲地盯著夏涵,像是要睜大雙眼看著她怎麼失敗一樣。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夏涵臨上台前,在張姵嫻耳邊說了這麼一句話。像是很無謂的示威,也似是垂死的掙扎,但只有夏涵才知道其實這是對她自己的鼓勵。
怎麼可以讓小人得逞呢。她可是要當女主角的人,怎麼可能讓惡毒的女配角給打敗呢。
張姵嫻只當她是在跟自己說話,雖然自己失敗了,可是能拉著夏涵陪葬她也是心滿意足的,「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神經病。」夏涵腹誹。
這佳音,還不知道是誰的佳音呢。
後方的記者看著兩人交頭接耳了好一陣,然後夏涵就轉身走了,另一人的臉上也是滿懷著祝福的大方笑容,記者們很是失望了「嘖」了幾聲,還以為會有什麼爆點呢。
就算她再失態,也不會特地讓記者捕捉她的醜態。張姵嫻在娛樂圈少說也待了十年了,對傳媒的手法與心理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別說臭臉了,要是她這時擺出一張目無表情的臉記者都能編成她和夏涵爭吵得天崩地烈,只有一張得體的笑容才能應付那群無冕之皇,她當然懂得怎麼做了。
夏涵逐步走到台前,又站到台上。她看著評審席的一張張臉,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全場的燈光一暗,轉而就是舞檯燈猛地一下都投射到夏涵的身上。
她剛剛想過,這場試鏡,她只有兩個選擇--換,或不換。
她與之前那些試鏡新手面對著相同的困境,自己的表演跟前面的人「撞」了,那她該不該換下這個表演?
不換,除了表演重覆外,更嚴重的問題是滿堂的記者,她可能即將面臨抄襲的指控;換,基本上就等於主動放棄爭取這個角色的機會,縱是夏涵也沒有信心在這麼多出色演員的情況下憑著臨時構思的表演奪得飾演女主角的資格。
她說過了,也許是被葉懷縱壞了脾氣,她那破脾氣是愈來愈倔了。換作以前她可能還會怯場,還會想著讓一步吧,無謂兩敗俱傷,面子上也難看;可是現在的她只覺得明明是她的東西,憑什麼要她讓?
所以,這次她不換。
相比起之前席菲菲的悲壯,夏涵倒沒那種上戰場赴死的凄涼。她只是想演好自己的表演,不管什麼得失名利丶不管那些骯髒的手段。做自己想做的,演自己想演的,那才是她想要的娛樂圈。
她朝著台下鞠了個躬,便開始踏起了小碎步。
台上沒有音樂,也沒有什麼場景設定,有的只是一個女孩在舞台上乾乾地跳著舞。
從第二個八拍開始,溫儁便發現了夏涵舞蹈跟張姵嫻的舞蹈的相似之處。
不是!不是相似,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莫不是鬧出了現場抄襲的醜聞了吧?可是溫儁的心情沒有半點厭惡或輕視,反而覺得這事兒變得有趣起來了。大概是因為女生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或不確定,每一個小碎步都那麼怡然自得,表演渾然天成。
他向葉懷挑了下眉,葉懷也只能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這是什麼回事。只是他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夏涵絕對不是那種剽竊他人心血據為己用的偷盜者。
這下子溫儁可更感興趣了,腰板都不禁向前微傾企圖把表演看得更仔細。不看便算了,這一仔細觀賞,夏涵和張姵嫻的區別便更明顯了出來。
張姵嫻的表演配有音樂,舞台效果上更能抓住觀眾的注意力;而夏涵的表現缺乏音樂,觀眾們便只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表演上,例如她的肢體丶她的表情。
這舞蹈可不是一個普通的舞蹈,除了肢體上的擺動,夏涵的喉丶唇丶鼻的吐鼻都像在輕輕哼著一首歌。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可是溫儁卻覺得她就是在哼著輕快的調子。
她的手輕輕撥動著周邊的空氣,就跟張姵嫻的動作一樣。但溫儁留意到夏涵的腳尖卻是有明顯的指向性,每一個八拍結束后好像都會回到原位。配上她的表情與律動,夏涵的手部動作就有那麼一點違和感了。
感覺不是一個簡單的舞蹈,而是在表達著什麼。
又一個八拍結束后,夏涵的動作忽然跟張姵嫻的不同起來。她腳步一頓,上身還是輕輕律動著。雖然整場表演下來都沒有聲音,可是基於剛剛張姵嫻的表演,觀眾們耳邊彷佛還在響著剛剛那首柔和輕鬆的小調。
夏涵彎下腰來,伸起右手像在捧著什麼,把鼻子湊前一嗅,臉上滿滿都是滿足和快樂的神色。
是捧著一束花嗎?
透過那個小動作,台下眾人都倏然開朗,終於明白她表演的是什麼。不是簡單的舞蹈,而是透過舞蹈去重現一個場景啊。剛剛腳尖的指向就是在圍繞著放花的桶子嗎,臉上的表情是對花的喜愛與挑花做捧花時的猶豫不決嗎?
黃芝敏是一個不會說話的花店老闆娘,夏涵似乎在演繹著她在花店的情況吧。
在倒數七丶八秒時,夏涵一個轉身,身體還是繼續輕輕擺動著--這裡又跟張姵嫻的動作重合起來了。只是這在張姵嫻的表演里只能算是一個舞步設計,換成夏涵這,好像又有著什麼意思。溫儁都忍不住期待台上的少女想怎麼收尾了。
最後三秒,她把臉轉回觀眾席的方向。
獃滯了一秒,她的臉突然綻放出如陽光般的笑容。
最後一秒,夏涵捧著手中的花,遞向前方。
代表著時間到的鐘聲響起,夏涵合上了眼睛,把整個人轉回來,深深地鞠了一躬。
溫儁終於明白,這是劇本中的第一幕,黃芝敏在花店的出場,方博文來找她了,然後黃芝敏把手中的捧花遞給方博文。
啞女不是一個容易演繹的角色。演員表演時普遍都是通過表情丶眼神丶肢體丶聲線與聲調去傳遞角色,而啞女的設定就奪去了聲線與聲調這兩種傳遞方式,演員必須通過其他的方式去表現出黃芝敏的角色特性。
像是張姵嫻那種依靠背景音樂是其一,但基於電影的編排也不一定能每一幕都能靠著背景音樂去突出人物個性/吧,這樣相比起來,溫儁更是覺得夏涵表演的妙不可言。
溫儁沉吟了一下,朝台上站立著的夏涵問:「你的表演構思是怎麼來的?」
沒有問到與張姵嫻撞表演的問題,夏涵的心裡也說不清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更緊張了一點,她只覺得腦袋都有點混成了一團漿糊,只能憑著本能回答溫儁的提問。
她記得有一次跟江逸寒聊天時,他就跟她說:「你啊,左腦全是水,右腦是麵粉,不動便罷了,一動就全都是漿糊。」後來她氣不過地跟葉懷說了這話期待他為她平反,葉懷臉上那張很認同話的內容卻又不想認同話的主人的奇怪表情,夏涵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好吧,現在她認了,的確是一團漿糊。
「因為我向來很喜歡這位作曲家的歌曲,當我收到試鏡通知時,我就在想該作一個什麼樣的表演,不能流於平凡,更不能脫離角色,最後當我聽著這位作曲家的歌曲構思時,突然就有這麼一個靈感。」
溫儁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有些調皮地問葉懷:「yu怎麼想?」
後者也沒想到會被問著,畢竟他們這種「關係人士」在這些場合能避嫌就不會多說一句話的,他皺眉瞪著溫儁,「導演這是陷我於不義嗎?我說過我不會說話的。」
「沒關係,隨口說兩句,也不是你一人的一言兩語就能影響我的思想的。你有沒有偏坦你的小女友,難道我堂堂一個導演還看不出來嗎?」溫儁像是閑聊般說出這句話,可坐在後面那位提出偏頗論的女生卻不自覺羞紅了臉。原來她當初義憤填胸的一番發問,在這些大人物眼中竟是這麼可笑。
「好吧。」既然導演都發話了,葉懷拿起試鏡者的履歷表,看著自己在上面記的筆記,無所謂地開始評價起來,「以舞蹈表現角色創意不錯,但實際上卻是有點多餘,讓人有種是為了標奇立異才選這種表演方式的感覺。」
溫儁把頭伸到葉懷臉側看了看他手上的筆記,「你是打算為了『公正』炮灰掉你的小女友嗎?」明明人家的表演才不像他說得那麼一文不值。
葉懷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這不是你迫我的嗎。」今晚回去跪速食麵賠罪吧。
溫儁自覺整到了葉懷便開懷地大笑了,之後又扭頭離向蘇瑾瑜,「那麼瑾瑜覺得呢?」
呵呵。蘇瑾瑜心裡暗罵了聲,葉懷當了醜人,那他不是只得當好人了嘛。他心裡恨恨地咬著牙,可還是得裝作公正地評價起來:「整體而言還是能夠突顯角色的性格,透過舞蹈也能夠予人一種悠閑午後的畫面感。」
不用看也知道,現在張姵嫻的臉色一定差到極點了。她可不會管他是不是有什麼原因,只知道他誇了她的敵人。
溫儁點點頭,接著便宣布試鏡環節結束,評審們需退席商議中選人選。
夏涵回到座位時,朝著張姵嫻展了一個笑容,可在對方看來卻是無比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