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鳳翎隱落蒼梧野（3）

聽到這句話我的手微微一抖，倒不是被這句毫無創意的開場白噁心到了，而是這個人的聲音固然非常熟悉，但絕不是雲珏！

——這個聲音我從小聽到大，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小青梅竹馬的師兄凌元涉！

我下意識往後一躍，堪堪躲開師兄的劍鋒。偷眼看去，師兄仍是那副翩翩俠士的模樣，只是眉眼間多了幾分沉穩，看得我心裡微微一酸。

幾個月前若不是我喝醉了酒信口胡說，也不會連累得師兄從堂堂羽林中郎將一貶到底，多年努力前功盡棄。雖然表面上仍然雲淡風輕，但我猜他的心裡大概不會好受吧。

師兄是先帝成宗永泰二年的武舉榜眼，功夫了得，縱使比不上燕叔叔，可想要打敗我還是易如反掌。我本不欲與他過招，生怕他根據武功路數揭穿我。可是師兄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原本計劃，雲珏此時應該正在想辦法扭轉局勢，我必須儘力拖延時間。

師兄的劍極快，幾個回合下來，我只有躲閃之力，根本無法招架，心裡不禁暗罵：雲小玉你個倒霉催的，怎麼還不來救場！忽然靈機一動，尋著機會吹了個口哨，哨聲剛落，忽見四面的樹叢「嚯」的壓倒，從中跳出一眾蒙面人，皆是手握大刀，一副有組織有規模的假象。

這些蒙面人就是我們問燕叔叔借的「刺客」，為首的是雲珏的親信回鋒，見我微一點頭，手一揚，指揮四下擺陣進攻。師兄面色不變，毫無懼意，揮劍便迎。

我們這邊本就不是專業的刺客，主要任務只有嚇唬人，更不可能殺人了。所以面對師兄如此強大的進攻，眾人只能儘力周旋，卻不能真正抵抗，以至於包圍圈越來越大，幾乎要散了架。

這邊我正一籌莫展，忽見師兄眼神一動，突然一個側踢踹翻了最賣力的回鋒，一路突破重圍竟向我這邊衝過來。

我嚇了一跳，他不會是想「擒賊先擒王」吧……還沒想完，卻見師兄離我只差幾步遠，剛要揮刀防衛，忽然從旁邊的樹叢里翻出一個人來，正好打斷了師兄的攻勢。雖然沒看見面容，但見他身姿夭矯，身手利落，看得我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卻見那人手中的劍鋒一轉，撂倒了一圈的刺客，緊接著一翻身跳到師兄跟前，抱拳道：「渤陵定遠將軍雲珏願助英雄一臂之力！」

這下我可大吃一驚，倒不是被雲珏帥呆了，而是此時大興與渤陵軍已經劍拔弩張，是名副其實的死對頭，如今你跳出來想要麻痹敵人我沒意見，可你就這麼大咧咧的自報家門也太捨己為人了吧……

想不到師兄居然沒有順手刺他一劍，而是抱拳回了個禮：「與爾共戰，榮幸之至！」說話間竟然還像是對他十分欣賞。

我一時反應不來，但見雲珏與師兄二人合力，雙劍混著密集的銀光迴旋而來，劍身在日光的映照下「簌簌」作響。

我沒時間多想，腳下一掃，旋即騰空而起，丟下一顆煙幕彈就翻出重圍。回鋒見我逃走，手一揮下令撤退，一時間林中一片衣袂掃過之聲，待煙霧散去，林中已無黑衣刺客的蹤跡。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我混著煙霧隻身躲回樹叢，看見顧回趁著我們打鬥的工夫已經從泥潭中拔了出來，不過像是有潔癖的樣子，一個勁兒的擦衣服上的爛泥，也沒謝過救命恩人，連他的禮數都忘了。

說起這個顧回我就非常奇怪，他說自己是進京趕考的考生——倘若他住在秦川以南，璃山是秦川的一個分支，按照常理應該直接走主路，走璃山不免繞遠；倘若他住在秦川以北，走水路又十分便利，根本沒必要進山。可如今他這麼不前不後地卡在當中，我實在是想不出說辭來為他開脫。

這邊雲珏與師兄兩人已經互報了姓名，相談甚歡。師兄為人純良，哪比得上雲珏這般狡詐，幾句話一忽悠，兩人竟已惺惺相惜起來。

聽師兄說，他如今在大興是「上鎮將」，我稍稍鬆了口氣。看來鍾愈是顧及了師兄以往的功績，並沒有趕盡殺絕，今後大概還是有重用的意思，可是忽然從正四品降到正六品也是很不光彩的了。

正想著，忽聽師兄道：「雲賢弟看上去十分面熟，不知我們可是在哪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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