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類？妖怪？（一）

貓咪老師曾經對夏目說過，總有一天他要在妖怪和人類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可他從未想過，卻是以這種方法。

抱膝坐在門后，夏目下巴搭在手肘上，變成妖怪后他沒地方去，又不知道怎麼做才能恢復原樣，於是悄悄翻窗回到了忍足家。

他沒有手機，他們聯繫不上他，但為了不讓忍足一家擔憂，夏目在忍足侑士在打開自己卧室門之前反鎖，而後寫了一張紙條塞出去，告知他們自己很安全。

可他這樣做，卻更讓忍足侑士越發想弄清楚他究竟遇到了什麼事，尤其是在慈郎告訴他錐生大人的護身符消失的情況下，於是瞞著父母告訴夏目很好，去以前同學家玩幾天，自己卻偷偷來敲對方的門了。

「夏目君，我知道你在裡面。」

忍足的聲音很輕，是怕被父母聽到，也是怕嚇到夏目，他不清楚對方究竟遇到了什麼事，但想也知道，這樣躲著眾人不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我沒事……大概。」

夏目長吁口氣，腦袋靠在門背上，回答后才發覺，對方是聽不到自己聲音的，而後苦笑一聲，拿起腳邊的筆和紙。

【我沒事】

索性坐在了地板上，忍足看著從門縫下塞過來的紙條，輕嘆：「既然沒事，為什麼不出來？」

【我怕嚇到你】

「我膽子可不小。」

【這不是膽子小不小的問題】

頭一次用這種方式聊天，原本不安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夏目忍不住輕笑。

「那是什麼？」

【忍足君對妖怪怎麼看？】

「怎麼看？」忍足摘下眼鏡想了想：「長得不恐怖，又不會吃人，除了名聲有點不好，和人沒什麼區別。」

【如果……是和妖怪一塊生活呢？】

忍足戴眼鏡的動作一怔，敏銳的察覺到其中話裡有話，聯想到夏目現在的狀況，他慢慢的睜大了眼，腦海一個想法忽然閃過。

不是吧……

【忍足君？】

見對方遲遲不做回答，夏目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次動蕩起來，對妖怪沒什麼偏見，但與妖怪一起生活的話，還是會心生畏懼吧。

「……我沒事。」忍足侑士深吸幾口氣，在心裡組織一下語言，而後慢慢的，頗為小心翼翼的問：「夏目君，你……現在是……妖怪嗎？」

輕拿筆的手指忽然攥緊，身體就像大冬天被潑了一盆涼水似得冰到底，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了好幾遍「不怕，鎮定」這才讓自己手不至於顫抖的寫字。

【是】

明明是很簡單的字，筆畫也少的可憐，卻生生讓他用了一分鐘才寫出來，然後塞出去。

得到答案的忍足仔細看著這個「是」字，也知道夏目是用怎樣的心情寫出來遞給自己，他明明有鑰匙可以衝進去，然而對他說，不用怕，就算你是妖怪也沒關係，但他卻忍住了。

因為他，看不到他。

他無法抱著他安慰他。

「……我明白了。」忍足站起身，將紙條整理好放進自己口袋內，道：「夏目君，可以開門嗎？我們需要當面談談。」

已經做好最壞打算的夏目猶豫了幾分鐘后，打開了門，他看著忍足走進來在屋內掃了一遍后，苦笑著問自己：「夏目君，能給我個提示嗎？我看不到你在哪裡。」

夏目伸出食指想碰他，想了想后又縮回手，輕輕對對方出了口氣。

一陣帶著淡淡花香的風迎面吹來，雖然輕不可聞，但他足以分辨得出這是櫻花的味道，忍足稍微感知一下就知道夏目的位置，他盯著面前空無一人的地方，笑道：「我現在很好奇夏目君現在是什麼樣子。」

話音剛落，他便看到門腳邊的紙和筆自己飛了起來，寫了一串字后展開在自己面前。

【櫻色長發，眸色也是】

忍足在腦海中幻想了一下道：「那一定很漂亮。」

【……】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夏目無奈的點了六個點。

忍足君是真的不怕妖怪啊……

「你知道有什麼辦法恢復原來的樣子嗎？」

【不知道】不然是不會在這裡發獃了。

「這樣啊……」

忍足一手托著手肘，一手食指點著自己下吧，眸子轉了轉，道：「這幾天最好跟在我身邊，我幫你這方面的專家問問。」

【好】

為了讓忍足放心，也只能這樣了。

「今天晚上跟我睡一塊吧。」

「我怕你一個人又會亂想。」忍足和夏目認識的時間不長，但經過這幾件事看來，對方似乎是個很容易鑽牛角尖的性格。

【好】

【謝謝你，忍足君。】

夏目又沒忍住眼眶泛紅，明知道對方看不到，卻還是別過臉調整自己的情緒。

雖說是一塊睡，其實還和一個人沒兩樣，忍足看不到夏目，雖然察覺到對方躺在自己身邊，伸手去觸摸，什麼都沒有。

被人用手穿透身體的感覺非常奇怪，涼涼的，卻不難受。

夏目側躺看著忍足近在咫尺的臉，一向漠不關心的他頭一次很想了解對方這個人。

為什麼不害怕？

明明那麼多人唯恐避之不及。

自己是個包袱，怪胎，得知自己的怪異之處恨不得立刻拋開，為什麼還不嫌棄的接納自己？

就算是善良如藤原夫婦都不知道自己的特別之處，他也不敢說，為什麼忍足君在明知道后還是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就這麼不怕自己嗎？

「睡吧。」知道對方在觀察自己的忍足關了壁燈，輕道：「晚安，夏目君。」

「晚安，忍足君。」

夏目閉上了眼，身體和精神雙重疲憊下一放鬆，便沉沉的睡了過去，這也是他來「這個世界」頭一次睡得這麼安穩舒心。

為了防止夏目和他走散，忍足特意讓對方在雙方小拇指上綁了繩子，原材料是夏目身上的衣邊。

於是一同出門，上了車，進了校門，不管是走到哪裡，倆人都沒分開，除了部內活動。

找個沒人的地方揭開繩子，讓夏目勾著他的小拇指來到場內椅子邊，悄悄對他說「不要亂跑」便鬆開了手。

夏目不懂網球，無法像其他熱愛網球的人那樣沉醉在對打中，所以看著他們訓練很是無味。

看來看去，視線不由自主的便轉向了跡部景吾那裡。

雖然不明白，但聽對方華麗的招式名字也能得出那個人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里。

上流社會的貴族，優雅迷人且有魅力，吸引著很多人的視線，至於紳士……

夏目想起不小心看到對方拒絕女生表白時的那一幕，苦笑出聲。

看來紳士也是對人的。

「有什麼可笑的？」

屬於跡部景吾獨特的聲線在耳邊響起，雖然聽過無數遍，但總是會想起的場先生夏目一驚，扭頭問：「跡部君看得到我？！！」

「當然。」跡部景吾說的雲清風淡。

「……」夏目求助般望向忍足，而對方也發現了跡部，對隊友說了聲抱歉，快步走了過來。

「跡部？」

跡部景吾輕嘆一聲：「我看得到他。」

從忍足和夏目一塊出現在校門前時，他就看得到。

「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吧。」忍足建議，於是跡部起身沖其他人說自由練習，便來到了不遠處的小樹林。

「跡部，我可從未聽你說起過。」忍足侑士覺得這事可來的真巧真是驚喜，跡部景吾居然也能看到妖怪？

「又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跡部景吾摩挲著眼角下的淚痣，淡淡看著面前的夏目，輕道：「恢復原來樣子的方法很簡單，等你身體內的妖力散了就行。」

「……！！！」夏目這回真是驚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跡部君為什麼好像全都知道？！

「跡部，你都知道什麼？」忍足覺得不可思議，跡部景吾不光能看到妖怪，居然還知道夏目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啊，我知道。」

「這不像你啊，跡部。」不像是會管閑事的人。

「是不像我。」跡部景吾一反常態的鎮定道，似是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般，很淡然。

「……」

夏目看著跡部景吾的目光從最初的疑惑到恍然，最後帶著絲期望小聲道：「的場……先生？」

跡部轉眸看他，挑眉：「你叫他的場先生？」

「他？」忍足聽不到夏目說什麼，有些霧。

夏目立刻抓住了跡部的胳膊，著急的問道：「你認識的場先生？他在哪裡？！」

的場先生也在這裡？那是不是就表示，「那個世界」不是夢，不是他可笑的奢望的一場夢？

跡部景吾面對著夏目那雙絕望中帶著絲期望的目光中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很想說他不認識什麼的場先生，可脫口而出的話卻是：「他在我這裡。」

「……真的？」

「真的。」

「那……我能見見他嗎？」

「……不行。」

「為什麼？」

「他受傷了，暫時不能見別人。」

「怎麼受的傷，嚴不嚴重？什麼傷？！」為什麼上次見到時還好好的？

「還好，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

「……真的？」

「真的。」

「太好了……」

的場先生是真實存在的，不是他虛構出來的，他喜歡的的場先生是活生生的，不是他太渴望被人喜歡而幻想出來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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