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類？妖怪？（二）
跡部景吾其實是認識的場靜司的，雖然他不知道對方叫什麼，直到今天。
從小到大，無數次夢中他都能看到那個穿著一身黑色和服帶著符紙眼罩的長發男人對他輕笑，每次都是一成不變的話。
「找到他，保護他。」
跡部景吾不清楚對方口中的他究竟是誰，就算是遇到夏目，即便對方在看著自己時目光總是帶著懷念和熟悉，他也從未往那方面想，直到夏目變成妖怪。
不知為何，那天整個人的情緒都是莫名的煩躁，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不安到害怕。
他跡部景吾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告訴他，就算是被綁架也不能亂了陣腳，鎮定冷靜才是最好的自我保護，可是那天，卻頭一次感到了害怕這種情緒。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他如此？
跡部景吾非常想知道。
然而，他便眼前一黑，意識昏沉時他覺得有人在操控自己的身體，等清醒后發現，他居然變成了那個人，面前站著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似得哭的孤獨無望的夏目貴志。
條件反射的伸出手揉揉一看就非常軟的頭髮，脫口而出的話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明明那些事不是自己該知道，但卻彷彿根深蒂固到腦袋裡一樣，無比清晰。
身高，視線，頭髮以及感覺，統統不是自己的，卻勝似自己。
他變成了夢中的那個人。
跡部景吾從不信什麼怪力亂神前世今生，可當他看到夏目貴志無助的模樣，心忽然抽搐了一下。
一些片段在腦海閃過，均是長發男人和對方的畫面。
有一塊打著傘逛街的，有夏目貴志扮作式神跟男人身後的，有男人教夏目貴志陣法和符紙畫法時的認真，以及他自己都能看出的溫柔目光中所包含的深意。
這個男人喜歡夏目貴志。
夏目貴志變成了妖怪，他是有辦法讓對方恢復原樣的。
就像妖怪奪取了他強大的靈力被撐死，而被換過來的妖力是可以被消化的，恢復原樣只是時間問題。
他不清楚夏目貴志和忍足侑士關係好到什麼地步，但看到倆人親密的手勾著手走進球場，眼睛還是被刺了一下。
不爽。
非常的不爽。
尤其是對方盯著自己發獃后不知想起什麼似得苦笑出聲。
本大爺有這麼讓你好笑的嗎？
跡部景吾對夏目貴志的那句「的場先生」感到很好奇，他以為男人和對方的關係早超越了稱呼姓的地步，卻沒想到……
那個「的場先生」是暗戀著夏目貴志吧。
那麼夏目貴志呢？
為了搞清楚自己心中的一團疑惑，跡部景吾撒謊了。
什麼受傷，什麼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都是託詞。
跡部景吾從小到大的路都是被父母以及自己規劃好的，他不喜歡中間有什麼意外，就算自己能看到妖怪，如果沒必要，他估計一輩子都不會想用到。
夏目貴志就是個意外，所以他必須要處理好。
就相當於瞌睡時有人給你送了個枕頭過來，有了跡部在，忍足可以稍微放心了些，畢竟，能看到和不能看到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於是，忍足便將夏目交給了跡部照看幾天。
雖然有些抗拒，但夏目沒有反對的理由，下課後，向忍足道別，一路沉默跟著跡部去了他家。
跡部家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比忍足家豪華的多，夏目從未見過這種房子，更別說住上幾天，尤其是裡面的擺設物，一看就知道很值錢，如果不是他變成妖怪有很多東西碰不到，夏目一定會走的很束手束腳。
夏目一直是很害怕跡部景吾這個人的，更別說跟對方獨處，來到對方卧室后，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緊張的眸子左右亂飄就是不敢看他。
「你怕我？」
跡部坐在書桌邊，手指敲著桌面，淡笑著看著夏目。
「沒有……」夏目小聲回到。
「呵……」
「扣扣」
管家敲門而入，「少爺，您要的晚餐。」
「放這裡吧。」
管家恭敬的將餐盤放在桌上，而後退了出去。
這是跡部還未到家時就打電話讓管家提前準備好的，至於是為誰準備，他不說，管家自然不會多嘴問，並且上告跡部夫婦。
「謝謝，跡部君。」
夏目的確餓了，變成妖怪后最不方便的就是食物問題。
昨天在忍足家，肚子餓了都不敢偷跑到廚房去，今天早上對著忍足額外買的麵包都沒有食慾，午飯是從冰帝食堂帶的盒飯，也只吃了幾口便飽了。
總覺得都不太對胃口。
夏目雖然怕跡部，但在得知恢復原樣的辦法后安了些心，心裡的石頭稍微落了下來，也能吃下去飯了。
洗了個澡，換了件衣服，躺在跡部那張超大的軟床上，夏目恍惚中覺得這一切似乎像是場夢。
他舉起手看著和人類時別無二致的五指。
人類的身體很笨重，妖怪的身體很靈巧，像是風一樣輕，夏目從未想過自己有變成妖怪的這天，雖然開始很是迷茫不安到恐懼，但適應下來后發現，除了不被人類看到，其實還算是……
夏目驚悚的發現自己居然開始羨慕妖怪？
人類看不到自己，那麼就不必害怕自己的特殊？
不會連累其他人，不會麻煩其他人。
就算沒有朋友也沒關係，就算沒有家人夥伴也沒關係。
只要…只要不給別人填麻煩……
「不要胡思亂想了。」
剛沐浴出來的跡部用毛巾擦著頭髮，見夏目那張又鑽進牛角尖自暴自棄的臉，無奈的嘆息起忍足的先見之明。
這個少年的性格，還真是……
「跡部君？」
「多為自己想想，侑士不是說了嗎，我們並沒有你想想中的那麼弱，不需要你保護。」
「可是……」
「睡吧，說不定明天起床就恢復原樣了。」
「……嗯。」
對跡部景吾來講，夢到的場靜司早已習慣，只不過這次卻多了一個人，讓他感到新奇。
夏目貴志。
那個男人喜歡的人。
跡部景吾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就像是在看無聲電影般，看著他們一起除妖，一起吃飯，一起賞花，一起談天說地，好不開心。
就算聽不到也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親密是旁人永遠插足不了的。
這畫面讓跡部有點不解的嫉妒。
這種情緒很糟糕。
他不應該有這種想法。
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相差並不大，只不過沒有夏目在乎的某幾個人。
的場先生，名取先生，貓咪老師……
尤其是吵吵鬧鬧貪吃貪喝的招財貓，生活中真有些不習慣。
夏目靠著樹榦，一手托腮坐在樹枝上，望著湛藍天空，思緒不由的飄原來。
他是真的很懷念有貓咪老師的日子，起碼不會像如今這麼孤單。
忍足對他很好，其他人也是，但話題永遠都沒有和貓咪老師來的更自然。
那群少年無比熱愛的網球是他無法理解的，他融不進去，他們也融不進來。
互不相干，多好，誰也不用麻煩誰，多好……
「你對自己的遭遇似乎並不感覺到悲哀？」
「什麼？」
夏目抬頭，巨大的妖怪頭顱自上方望下，柔順的白色長毛像帘子一樣垂落在眼前，對方額頭上符文鮮紅，金眸毫無感情的看著他，溫熱的鼻息噴在自己臉上，雖然語氣冰冷，但夏目還是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並沒有殺意。
「你不怕我？」斑問，他觀察夏目很久了，相對於了解對方一些，如果不是對方變成妖怪，他還不會這麼早就出現。
「不怕。」夏目搖頭，變成妖怪后的各種負面情緒在斑出現在面前時一掃而光。
「不愧是玲子的外孫。」斑很讚賞。
「多謝誇獎。」
「歸還妖怪名字可是一段很長時間的路，你確定要走下去？」
「嗯。」
「哪怕日後還會遇到這種情況？」
「是。」
「勇氣可嘉。」斑嗤笑。
「我還以為你會說我有勇無謀。」
「倒是有自知之明。」斑看向在球場內練習的少年們，問他：「有能力保護他們？日後你會遇到很多妖怪，自然少不了不擇手段的。」
夏目沉默，這確實是他最擔憂的，只不過……
「我會盡我全力。」他看著跡部，忍足以及其他揮灑汗水在球場上認真打球的其他部員：「他們比我想想中的要強很多，我會讓他們相信我，我也會相信他們。」
「希望如此。」
「那麼，你呢？」貓咪老師不可能見他就只為了說這些。
「我很無聊，想找件事做。」
「所以？」
「我很好奇你這條路能走多遠。」
「你要看著嗎？」
「自然。」
「歡迎~」
「你很開心？」斑不明白，有個對他有生命威脅的大妖怪在身邊，不害怕也就算了，居然會高興？
「嗯。」能再次見到貓咪老師，怎麼會不開心。
「奇怪，和玲子一樣費解。」
說是想交朋友而結識了那麼多妖怪，製作了友人帳卻一次都沒召喚過，說是惡作劇吧，可對妖怪沒傷害，說善意吧……
斑眯著那雙漂亮的金瞳。
友人？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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