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追上了就跟你私奔
在月光鋪就的田間地頭,風揚起她的發,與袍裾齊飛,幾成兩條平行線。杜恪辰看得心驚膽戰,這速度若是真的摔下來,當真是身首異處。
他忙牽出他的座騎逐浪,躍身追了出去,似離弦的箭,速度驚人。
錢若水跑得甚是歡暢,勁風從耳邊擦過,呼呼作響的聲音讓她感覺所有的壓抑與無奈都隨風而逝。只有這一刻她才能盡情地釋放離井背鄉的孤寂,既然已經選擇西北,未來再苦再難,她也只能是風雨兼程,不能退縮。
人命之卑微比螻蟻還不如,廣袤天地,尚有螻蟻安生之處,卻獨缺她避風的港灣。唯有在馬上馳騁,她才感覺到活著的意義,是為了這一刻的自由奔放。
身後馬蹄聲聲向她逼近,那速度之快,她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她回眸,杜恪辰身姿矯健,似與胯下駿馬融為一體,如閃電般撕破夜的寂靜向她襲來。
錢若水不是輕易認輸的人,在騎術上她自信滿滿,奮力揮舞馬鞭,胯下駿馬吃痛,埋頭往前奔跑。
她向身後之人撂下狠話,「來啊,追上了,本小姐跟你私奔。」
「是不是真的啊?別輸了反悔!」杜恪辰已有許久不曾如此狂奔,頓時起了興緻,忘了自己追來的目的,隨即夾緊馬肚專註追趕。
越過王府的菜地,錢若水被她的馬不知帶往何方,她渾然不覺,一個勁地往前往前再往前。
「只怕你沒膽私奔!」
錢若水的一再挑釁,讓杜恪辰躍躍欲試,大聲喊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放馬過來!」
逐浪是一匹身經百戰的戰馬,隨杜恪辰出生入死,幾度長途奇襲敵軍,立下赫赫戰功。此時在星空下的曠野追逐一個小姑娘,已是大材小用,又怎能被小瞧了。看看她座下那匹並不純種的馬,它還能輸了不能。逐浪四蹄騰空,奮力躍起,通體雪白的馬兒,宛如天上的雲彩快速飄移。
須臾間,已追上前面的小姑娘,它嘶鳴一聲,與她並肩同行。似乎在告訴她,不是小爺贏不了你,而是小爺想不想贏的問題。
杜恪辰放聲大笑,豪氣衝天,「小美人兒,小爺追到你了!」
錢若水皺了皺鼻子,噘嘴輕哼,策馬揚鞭,與他拉開距離。
杜恪辰存心捉弄她,追上去卻不趕超她,和她並駕齊驅,「還不快快認輸。」
周遭寂靜無聲,錢若水抬眼望去,陌生的樹木,陌生的風塵,身旁陌生的男人,沒有一處是她熟悉的。想到她身在涼州,哪裡會有她熟悉的地方,爭勝之心全無,漸漸鬆了攏轡的手,風吹起散落的發,不再是江南的溫潤潮濕。
杜恪辰發覺她慢了下來,勒馬回眸,「唉,要認輸了嗎?」
「你贏了。」錢若水忽而低落,調轉馬頭,「回去了。」
「不是說要私奔嗎?」
錢若水挑眉,上下打量他粗布棉衣上的補丁,還有他胯下的駿馬,鬃毛雪白,不見一絲雜色。她曾聽聞,厲王杜恪辰有一匹相伴多年的戰馬,毛色如雪,名曰「逐浪」。
「你這馬……」
杜恪辰眸光閃爍,「這是我們家王爺的座騎,小爺方才順手牽馬,借來一用。」
「真是膽大包天。」錢若水狡黠地勾唇,「如此說來,不是你的馬,便不能算是你贏了。」
「啊?」杜恪辰嗤之以鼻,「你想耍賴不成?」
「有本事牽你自己的馬來!」錢若水眉眼飛揚,清傲難掩。
杜恪辰很想說這便是本王的馬,不服再戰三百回合。可是他現下是馬夫王二,只能自認倒霉。這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且此人還是小人生下的女兒,集天下難養於一身。
他還是乖乖地閉嘴,不和她計較。
錢若水突然停了下來,用下頜指向前方,「你,前面帶路。」
杜恪辰了解,傲嬌不理她,「小爺才不回王府呢!」
「你騎了王爺的馬,還敢不回去?」
杜恪辰悠閑地落馬,在路邊找了塊石頭坐下,「橫豎你找不到路回去。倘若你求求小爺,小爺興許會帶你回去。」
錢若水心道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小心本小姐回去后,稟告王爺,讓他砍了你的腦袋。」
「首先你得先找到路,其次你要見得到王爺。」杜恪辰不得不提醒她,這兩點她一個都辦不到。
錢若水甩了他一記白眼,決定不在這沒用的事情上浪費時間,說句軟話又不能要了她的命,何況這隻有他們二人,旋即放柔臉部線條:「這位小哥,那就有勞了,帶我回去吧!」
這話好比盛夏之夜的一縷冰泉,當頭罩下,通體舒暢,什麼堅持都拋到九霄雲外,翻身上馬之時,才想起自己就被一句話給撩撥了,真是沒氣節。
杜恪辰在心裡把自己罵了一遍又一遍,直嘆奸臣之女詭計多端,以後定要多加防範。
回程的路有些長,方才來時策馬狂奔未曾留意,現下慢悠悠地騎著,發現離王府已有不小的距離。
「王二,你是哪裡人?」錢若水已許久沒有與人輕鬆的閑聊,這王二雖常出言不遜,沒把她側王妃的身份放在眼裡,但就因如此,在她看來,恐怕他是這王府中與她最不記仇的人了。
杜恪辰說:「我嗎?小爺是清河人氏。」
「清河有姓王的嗎?清河裴氏可是一等一的大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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