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杜與老管不得不說的那些事兒
「我聽聞閔妹妹得了熱傷風,卧床有些日子了。王爺能否讓申大夫過去給她把個脈?」
杜恪辰不解,「這又是為何?」
「昨日出門前,閔妹妹給我擦了薄荷藥膏,說是防暑的。結果,我擦了那個之後,整個人都昏昏沉沉。我只是想查證一個,那個薄荷藥膏到底都加了什麼?」
杜恪辰也知事態嚴重,立刻答應了她,讓王贊去接申大夫,「你不需要讓申大夫也瞧瞧嗎?」
錢若水剜了他一眼,「你想讓整個王府都知道,我受了刀傷嗎?」
「也不是不可以。」
「王爺難道不奇怪,為何鎮西軍的死士殺不了我嗎?」錢若水單手撐起,長發垂在身側,襯得她的臉愈發慘白。
杜恪辰上前扶她,發現她的傷口仍在流血,榻上已是一片淋淋血跡,「不是因為葉遷及時趕到嗎?」
「王爺能這麼想,不代表別人也是如此。」錢若水並不介意把這樣的疑點攤開來,「是以,還是瞞下來比較妥當。不讓人知道我如何脫困,便會多出一絲防備,不敢輕舉妄動。」
杜恪辰給她重新換了葯,罩上黑色的披風,風帽遮住她毫無血色的臉龐,「你這般縝密的心思,本王自愧不如。只是不免讓本王想起令尊,亦是這般步步為營。說實話,當本王的側妃真是委屈你了。」
「君命難違,我也不想到這荒涼的西北。」
「你倒是坦然。」杜恪辰想起她在馬廄說的話,「既是如此,你為何又要讓本王搬來與你同住呢?你不是說過,不想與本王親近。」
錢若水失血過多,正是虛弱的時候,被杜恪辰抱坐在榻前,身子輕晃,隨時像要倒下的樣子。
杜恪辰不忍,拉起她的手扶在他的腰側,一手扣住她沒有傷到的一側肩膀。
「因為我不想死。」錢若水的聲音啞得厲害,像是被車輾過般支離破碎,「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而在這裡能護我周全的人,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她的聲音雖啞,卻直入他的胸腔,連心跳都瞬間漏了半白。半生戎馬,他與袍澤交託性命,只因攜手並肩的信任。而此時此刻,錢若水的話亦讓他感受到那種勇往無前的堅決,但是……
他從她垂在身側的手掌中,再度卸下一把寒光凜凜的短刃。
「你就是這般對你即將要交付性命之人?」杜恪辰手臂微抬,短刃倏地飛出,直插門框,銀光照在他染了霜的俊顏上,格外肅殺。
僵持片刻,杜恪辰還是將她背起,快步走向收拾乾淨的橫刀閣。
讓錢若水搬到橫刀閣,遭到管易的強烈反對。他認為錢若水居心叵測,絕不能讓她出入處理和存放鎮西軍軍務的書房,而且鎮西軍每旬的軍務會也是定在橫刀閣,軍中高階將領都經歷過狼口關一役,難免會衝撞錢若水。為了錢若水被嚇破的膽子著想,還是讓她好好地呆在東院為上。
「你這是發的哪門子瘋?錢忠英與鎮西軍是有私仇,但他是大魏的臣子,錢若水知我鎮西軍軍務又能如何,出賣給氐族殘部還是叛軍餘孽?」
管易冷哼,「以錢忠英唯利是圖的性子,說不定離這日也不遠了。」
「本王知道你對錢若水有成見,可是不能胡亂給她定下罪名。」杜恪辰同樣對錢忠英深惡痛絕,但是以這樣的方式對待錢若水,他還是覺得有失偏頗。
「是嗎?」管易斂了往日的輕佻之色,「我對她如何能沒有成見?你讓我如何相信,她到涼州沒有任何的目的。姑且不論她是錢忠英的掌上明珠,單憑她那張臉,我就無法相信,皇上只是碰巧選中她。」
杜恪辰眸光一窒,輕描淡寫道:「不就是一張傾城的容貌罷了。」
「可是看到她那張臉,你沒有想到些什麼嗎?」
杜恪辰蹙起眉似乎正在回憶,沉默半晌,倏地展臂攬住管易的肩膀,「本王想到了你我年少時總是一醉方休,醉眼看美人別有一番滋味。這美人看多了,樣貌也都相差不多,沒幾張臉能記得住的。不過是燕瘦環肥,風格各異,還是性情最重要。你我要不要再醉一場,笑卧美人鄉呢?」
管易嫌棄地瞥了一眼肩上那隻布滿厚繭的手,陰陽怪氣地說:「哼,真的忘記便是最好,怕的是會記一輩子,想抹都抹不去。」
「嘿嘿。」杜恪辰收回手,伸了伸懶腰,「老管,你不困嗎?這一整夜都沒闔眼,本王是扛不住了。果然是歲月不饒人啊,一宿沒睡便累得厲害。」
「那是你自找的,非讓那錢若水搬過來,折騰的。」
杜恪辰不高興了,「老管你到底有完沒完!」
「只要錢若水在厲王府一日,便沒完!」
「好啊,那你說說本王該如何對她?」杜恪辰抄手立在書堆中間,看著侍衛僕從進進出出,一派忙碌的景象,眸中戾氣漸攏,「是栽贓嫁禍,不管她的死活,讓錢忠英抱憾終身。還是一刀斃命結果了她,讓厲王府為此承擔罪責。」
「這……」
「老管,你我相識有二十年了吧?」杜恪辰不想懷疑他,可又很難不懷疑他。因為他離自己最近,近得不必設防,「若是讓本王在你與錢若水之間選擇,本王會選你。說實話,你真的想讓本王殺了錢若水,就算因此與皇上反目,本王也絕無二話。」
男人之間的感情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們很少因為惺惺相惜而成為莫逆之交。在雄性的世界里,只有最直觀的拳腳相加打一場,才能算是一場相識的開始。而後,在一次次的衝突加劇中打鬥升級,最終發現對方和自己有某一種共同的愛好之後,漸漸地走到一起,成為狐朋狗友,繼而才有了惺惺相惜。
管易和杜恪辰的相識,可謂是一場災難。
那時,先帝正在為剛啟蒙的杜恪辰挑選伴讀,包括管易在內的一眾世家子皆在候選的名冊內。一日,先帝把這些人召到宮中,考校功課,察看性情人品。管易年幼時資質愚笨,並不似如今這般滿腹經綸,先帝的考校他自然是不合格,被排除在外。回了魯國公府,他祖父知道他交了白卷,狠狠地揍了他一頓。這管易自小也是被追捧著,何曾被訓斥過,還打得屁股快要開了花。
他不服!進宮找先帝理論。
「這三皇子找的是伴讀,又不是找西席,為何非要功課好的?所謂伴讀,不就是不會了一起讀,要是都會了,還要什麼伴讀?」這是當時三歲的小管易單純而簡單的定義。
先帝被逗樂了,「那你說朕該選你?」
「也不是。」管易細聲細氣地說:「就是讓三皇子把這考校的題目也做一回,選與他相同水平的為伴讀,這才算是公允。」
要知道在先帝的名單里,有不少的世家子比他大上幾歲,早就開蒙,四書五經都讀了泰半。而管易比杜恪辰還要小几個月,沒通過考校也實屬正常。可不正常的是,他挨揍了,他很疼,他不服。
先帝覺得他言之有理,便讓杜恪辰把考校的題目也做了一回。結果,那時的杜恪辰也是個笨小孩,和管易一樣交了白卷。
先帝丟了面子,可是又不想選管易給兒子當伴讀,便想打發他回去。
其實,管易也沒想當,他只是受了委屈氣不過,一見杜恪辰和他一個德性,他感覺到屁股也不太疼了,於是對先帝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交了白卷也是要挨揍的。」
杜恪辰一聽不樂意了,「那是你家的規矩,我們家可沒有。」
可是管易這孩子太執著,先帝不揍杜恪辰,他就賴在宮裡死活不肯走。杜恪辰急了,掄起衣袖和他幹了一架,把他打得鼻血都出來了,管易還是賴著不走。
「你要是打了本王,這叫以下犯上。回去了,你阿祖還是會揍你的。」杜恪辰見他實誠,便想哄他。
管易卻不買賬,「是你爹打你,又不是我。」
「打了你才走?」杜恪辰不厭其煩,「行,父皇來吧。」
先帝也是頭疼得厲害,想儘快把管易打發回去,便做做樣子把杜恪辰的褲子脫了,當庭打了一頓。
管易滿足了,可杜恪辰不樂意了。他堂堂大魏三皇子,被脫了褲子打,還是在御書房一堆朝臣看著,這臉可是丟大了。
於是,杜恪辰捂著不是很疼的屁股說:「伴讀我要他來。」
管易擦乾眼淚正要走,猛地聽到這一噩耗,又嚇哭了。他不是怕給杜恪辰當伴讀,而是回去又該被祖父揍了。
「每月的考校,輸的那個人要挨揍。」
魯國公不敢抗旨,把孫子洗乾淨送進宮,和杜恪辰朝夕相伴。這考校吧,最開始總是杜恪辰輸,可是他以三皇子的身份公然耍賴,管易只好趁他睡熟了,操著棍子進去。杜恪辰被偷襲了幾回,非常不爽,暗地裡刻苦學習,終於贏了一回,生生把管易打得三天沒下地。
先帝和魯國公也不管他們,由著他們去胡鬧。二人見沒人約束,更是放開手腳,三天不打架,便覺得悶得慌,常常是頂著一臉的青紫聽太傅講學。
太傅見慣不怪,皇帝和魯國公都不管,他也就權當沒看見。
就在太傅以為他們會無休止地打下去的時候,他們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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