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尚書千金會使刀
杜恪辰從東院出來,一共見了三個人。管易、石清嫣、蕭雲卿,這三個人都是徹夜未眠,對錢若水的情況甚是關注。也就是在昨夜,這三人都對錢若水的深夜未歸,表現出相同的態度——與夏辭西私奔。雖然表現方式各有不同,但都把苗頭指向錢若水,欲置她於死地。
在這三人當中,管易的行徑是杜恪辰能夠理解的。但凡是鎮西軍出身的人,都視錢忠英為死敵。不論錢若水是否抱著目的而來,她的存在令整個鎮西軍如鯁在喉,欲殺之而後快。什麼父債不該子還,對於浴血征戰的將士們而言,都不具意義。他們只知道,當日的戰敗,令多少人身首異處,馬革裹屍,家破人亡。錢忠英如何還能立足朝野,平步青雲。而他的女兒,也不該成為厲王的側妃,享受鎮西軍拚死搏殺得之不易的勝利。
至於石清嫣和蕭雲卿。內宅的爭鬥,杜恪辰早有耳聞,一個錢若水能起多大的作用,從她入府即被高敏下了痒痒粉差點喪命,便可知一般。她們都視她為最大的勁敵,想要令她身敗名裂,也是合乎情理之中。
杜恪辰無意追究這三人對錢若水的誣陷之詞,但這三個人同時也是能自由進出他書房的人,拿他的信符私自調派死士追殺錢若水,這件事他絕不姑息。今日只是拿信符殺一個錢若水,若是錢若水被殺,計劃成功,日後還能拿他的信符殺人越貨,甚至是謀朝叛亂。他如何能夠視而不見?
錢若水失血過多,沉沉睡去,但她始終留著一絲清明,恍然中有人靠近,她倏地睜開眼睛,防備地看著他。待看清那人是杜恪辰時,她仍是不敢鬆懈,身體僵直,與他四目相對。
日光穿窗而過,似有銀光晃在他的臉上。這道銀光,杜恪辰太熟悉了,就算他已有五年未上沙場,也能清楚地感覺到這道銀光隱藏的殺意。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從她隱於身側的手中奪下一把寒光畢露的短刃。
杜恪辰笑意微涼,「你還是不信本王?」
錢若水收回目光,淡淡地說:「原來是王爺。」
「本王沒記錯的話,你傷的是肩膀,不是眼睛。」杜恪辰顯然對她欲蓋彌彰的反應非常不滿。
錢若水似乎故意跟他作對,眨眨雙眼,「好像沒什麼問題。」
杜恪辰手中把玩著那把短刃,「尚書千金也會使刀嗎?」
「防身而已。」
「這刀哪來的?」杜恪辰的疑惑更深了。這刀不會是葉遷給她的,因為鎮西軍的軍器監中都是大刀長槍,即便是隨身的兵刃也都是適合男子使用。而她的這把短刃小巧輕便,顯然是度身定做。
錢若水答道:「帶來的。」
「從京城?」
錢若水答得坦然:「王爺以為呢?我一介弱女子,到了這虎狼之地,總不能束手待斃吧?」
「你既已是此地兇險,為何還要與夏公子獨自外出?」
錢若水自然不會告訴他,這叫引蛇出洞。一個人獨自來到陌生的地方,每個人看似和善的背後,都有可能給她致命的一刀,她只能以自己做誘餌,讓敵人露出破綻。但是她不曾料到,對方下手竟是如此狠辣。
她斜斜睨他,微微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感覺到肩膀的巨痛向她襲來,「我以為,王府的馬車沒人敢動,沒想到竟是王爺治軍不嚴。」
杜恪辰被將了一軍,額角直抽,惡狠狠地瞪了她幾眼。
杜恪辰在書案下的暗格沒能找到調兵的信符,為了尊重錢若水之前的提議,他也是沒有聲張,故意讓蕭雲卿找人清理他的書房,想讓這個人自動現身。照眼下的形勢來看,錢若水安全回來,並沒有如計劃中的消失,也就意味著計劃失敗。是以,這個幕後主使一定會儘快將調兵的信符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送還回原處,或是等待下一次的機會。當然,這些的前提是,那個幕後主使只是針對錢若水,而別無他圖。
在昨夜葉遷對他和盤托出錢若水失蹤的真相后,杜恪辰立刻讓王贊拿著他的手諭去了大營,暗中更換了調兵的信符。也就是說,那人手中的信符已經失去作用。他現下能做的是守株待兔,不管是鎮西軍的大營,或是他的書房。一旦那個人再有動作,都會立刻現出原形。
讓杜恪辰想不通的是,那個人在使用信符調動死士時,竟然沒有人見過他。而在沒有見到這個人的情況下,死士貿然出動執行任務,且任務對象是他的側妃。不得不說,錢若水在軍中的口碑委實太差了些。也不能全怪她,都怪她有一個坑她的爹。軍中並不是沒人見過他,而是沒有人要對他坦白。杜恪辰一怒之下,把驍騎營的將士關了起來,不讓他們有機會與外界接觸。
為了讓這個人更快現身,杜恪辰讓葉遷帶人去了大營,借著整頓軍紀的由頭,行搜營之實。鎮西軍這五年來也因為大魏的統一、敵軍的弱勢以及杜恪辰的傷病,而有所鬆懈。這支鐵一般的軍隊,變得安逸無為,樂安天命。整頓軍紀正好也是一個契機,讓他們認清自身的使命。
杜恪辰承認,這些年來他到軍營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數不完。領軍之帥尚且如此,更何況軍士乎。而死士的貿然出動,他必然要承擔大部分的責任。
在葉遷搜營的同時,橫刀閣的清理也在進行著。
打掃橫刀閣書案的婢女是小殊和琴華,以往她們都是在杜恪辰不在的時候才進屋整理。在打掃的同時,當值的侍衛會進來監督,以免弄亂杜恪辰桌案上的書冊,或是拿走什麼重要的東西。畢竟這裡是軍務重地,不容有失。
小殊和琴華都是蕭雲卿精心挑選過的,聰明伶俐,手腳利索,知道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打掃時動作極輕,幾乎沒聽到大的動靜,她們已經把書房清理乾淨。
「先別走。」杜恪辰在她們離去前走了進來,「本王的書有些日子沒曬了,霉味重了些。這錢側妃嬌生慣養的,萬一又不習慣了,熏出病了,那就糟了。爾等把書都搬出去曬,給本王看好了,這天似乎還得下雨的樣子。」
小殊和琴華不敢有違,挽起衣袖忙碌起來。
杜恪辰覺得還是不夠,把平日駐守橫刀閣的侍衛也叫了過來,幫忙一起曬書。他讓王贊不必刻意看著,只需點清在橫刀閣中的人數和身份,去東院守著便是。
東院四周站滿執戟的軍士,閔雅蘭睡眼惺忪地趕來,被王贊攔在院門口,直言此乃厲王之命任何人不得違抗。
「我來探姐姐,也不可以嗎?」閔雅蘭不悅,站在門口大呼:「姐姐,姐姐,蘭兒來看你了。」
「閔夫人,王爺有令,錢側妃需要靜養,請您回去吧!」王贊昨日沒能找到錢若水,被罰了一百軍杖,眼下不容有失,斷然不會讓任何人進去。
閔雅蘭輕噘小嘴,「不見到姐姐,我是不會走的。」
「夫人,請不要讓屬下為難。」
閔雅蘭打定主意要進去,拿手去推王贊,王贊顧忌主僕尊卑,堪堪避開,卻未離開院門半步。
「姐姐,姐姐……」
「吵什麼呢?」杜恪辰遠遠地聽到吵鬧聲,額角微微抽了兩下,快步走過來,掃過打扮嬌媚的閔雅蘭,神情微凜,「本王的話,在這府中沒人要聽嗎?」
王贊垂眸佇立。
閔雅蘭輕咬下唇,淚眼汪汪地望著從未正眼看過她的男人,「王爺,妾身來看望姐姐,王統領不讓妾身進去。」
「王贊如何跟你說的?」杜恪辰負手而立,「你跟本王複述一遍。」
「王贊,王贊說……」閔雅蘭未語淚先流。
杜恪辰一甩袍袖,「本王再說一次,任何人不得探視錢側妃。」
「妾身與姐姐情同姐妹,妾身挂念姐姐安危,求王爺讓我進去吧。」閔雅蘭抓住他的衣袖,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看一眼便走,只一眼……」
杜恪辰抽出衣袖,朝王贊使了個眼色,「本王剛剛說過的話,竟然有人當成耳邊風。王贊,拔刀。」
王贊當即拔出腰間三尺長刀,橫在身前,寒光畢露。
閔雅蘭抹著眼淚退開,望著那道走得東院的挺拔身影,眸光灼灼。
錢若水早就聽到動靜,唇邊勾起涼薄的笑意,對走進來的杜恪辰說:「王爺真是不知憐香惜玉,美人垂淚,竟無動於衷。」
杜恪辰掄高衣袖,嫌棄地揮了又揮,「熏死本王了,這探視病人需要這般隆重嗎?」
錢若水並不意外,「這裡能見到王爺您,怎麼能隆重呢?」
杜恪辰煩悶,大咧咧地脫了外袍往地上一扔,「那麼她在見本王之前,就不能打聽清楚,本王花粉過敏,不喜濃烈的香氣。」
花粉過敏嗎?蕭雲卿似乎並未提及,前幾日還在她院前用各色鮮花夾出一條道來,這豈不是讓杜恪辰望而卻步的意味嗎?
眼下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錢若水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查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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