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受辱自縊
翌日一早,蕭離錦剛推門準備前往衙門找阮雲川,不料隔壁的張大嬸一臉殷勤的臉放大數倍出現在她面前,嚇得她倒退兩步,捂著胸膛,驚魂未定。
張大嬸突然鬆開皺得像橘子皮一樣的臉,露出賽過老玉米的一口黃牙,抬了抬手上的一筐雞蛋道。
「這是張嬸家老母雞下的蛋,好不容易湊到一筐的......那是二妞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就當做......」
「無功不受祿,張大嬸不要客氣......哦,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幫我謝謝二妞的好意。」蕭離錦立馬止住張大嬸的話,生怕這一筐雞蛋就成了嫁妝,平白多了個老婆。
張大嬸和二妞極其中意她,從三年前就有意無意地試探著她,那二妞還生生大了她一歲,本來她們這般執著,她也不該不領情,可是一來她是個女的,二來這個二妞實在長得實在......她搖搖頭不再想這件事,還是正事要緊。
蕭離錦前腳剛踏進衙門,迎面就碰到了阮雲川。
「雲川,我正要找你呢。」
「小錦,不好了,宋小姐上吊自盡了!」阮雲川顧不上和她說話,一開頭就來個重磅炸彈。
「自盡!還有什麼宋小姐?」蕭離錦被阮雲川的一句自盡驚嚇到,但是他口中的宋小姐又是誰?
「就是我們今天要去拜訪的其中一家,宋家的小姐。」阮雲川解釋道。
「怎麼回事?」蕭離錦意識到事情的不簡單。
「我們邊走邊說,我爹已經過去了。」
她和阮雲川一路趕往宋家,在路上已經了解了大致情況。難道是被侮辱無臉見人才自盡的?可是事情已經過了好幾天了,當時未自盡,為什麼偏偏選在這個時間自盡,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當她們趕到宋家的時候,阮捕頭他們已經到了,正站在一邊,阮捕頭不冷不熱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又全神貫注地盯著不遠處的孫仵作驗屍。
只見孫仵作把已經解下來平放在地上的女屍象徵性地觀察了下脖子上的瘀痕,檢查了隨身衣物就站起來。
「稟告阮捕頭,宋小姐是自盡無疑,死因估計是受辱所致。」孫仵作畢恭畢敬地回答。
「好,收拾下回衙門稟告吳大人。」阮捕頭看了眼死透了的女屍,點頭。
眾人正收拾東西準備走了,蕭離錦連忙蹲下身子抬起女屍的脖子,脖子上有很明顯的瘀痕,但不是一條,而是兩條,只是一條稍淺,且被另一條有點掩蓋住,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分辨。
她還想進一步檢驗屍體一番,而阮捕頭已經站在她身後。
「蕭離錦,你會破案不假,難道還會驗屍不成,孫仵作已經證實是上吊自盡,勿要浪費時間了。」阮捕頭似乎對她有成見,語氣很是不善。
「阮捕頭,我曾看過驗屍的書籍,也受到過高人的指點,雖說不上精通此術但姑且還是懂點的,宋小姐不是自盡而是他殺。」蕭離錦覺得還是應該把自己看到的說出來。
「你什麼意思?」孫仵作聽到她的斷言不服氣道,「老夫做仵作多年,是自盡還是他殺一目了然,宋小姐喉下有明顯瘀痕,且索痕深紫色,眼合唇開,手握露齒,舌吐出,胸前有滴沫,臀後有糞便出,這就是上吊自盡的現象!」
「是這樣沒錯,但是這並不排除他殺,你看,宋小姐脖子上除了那條瘀痕外還有較淺的勒痕,是死前造成的,也許是犯人把宋小姐勒得半死後把她掛到樑上偽裝成自盡也未可知。」蕭離錦堅定自己的推斷。
「你......」孫仵作被一陣嗆腔,「你」字卡在喉嚨里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孫仵作,你有檢查過樑上的灰塵和繩子么?」蕭離錦接著問道,手指著已經解下繩索的房梁。
「這有什麼好檢查的?老夫是仵作,而證物取證是捕快的職責所在。」孫仵作說的振振有詞,完全不把蕭離錦這個後生看在眼裡。
「孫仵作,作為一個仵作,連仵作的基本操守你都沒有遵守!」蕭離錦指出了他的不足,沒想到這個孫仵作為了面子,明明是他的失察,居然還說得振振有詞。
「蕭離錦,你不是仵作,請不要插手官府辦案!」孫仵作被蕭離錦說得沒了話,此時阮捕頭卻出聲打斷他們的對話。
她被阮捕頭一頓說辭竟無言以對,確實,她算不上辦案人員,也不是仵作,只是一個小小的協助辦案的人員,的確不能插手官府辦案,她皺著眉,深深看了一眼含冤而死的屍體,終是緩緩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跨出房門。
「小錦,你說宋小姐是他殺,這件事是真的么?」阮雲川也追著她出了門。
「我已經說明疑點了......你也不相信我?!」她沒受過這種氣,平日里在義父身邊幫忙,哪個不是客客氣氣的,今天居然被人懷疑她的能力,說不生氣那是假的,對著阮雲川,說話語氣自然也重了幾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爹老是針對你......我的意思是......」阮雲川見她在氣頭上,說話支支吾吾地,生怕又踩到她的痛腳。
「算了,反正找我辦案子的是官府,不讓我插手的也是官府,一直以來都不是我自願的,現在沒我的事,我開心還來不及呢......雲川,沒事的話我就回家了。」蕭離錦說完也不等阮雲川回答就往家裡趕。
三更天,月掛柳梢,夜色已深,一道黑影閃過,雁過無痕。衙門後院落下一道影子,一閃即逝。
蕭離錦回到家裡,思前想後,宋小姐的屍體的樣子在她眼前揮之不去,一想到義父一身正氣,想到曾教她勘屍技巧的老前輩臨死前的囑咐,終是不願死者含冤莫白。
宋小姐的屍首被帶回衙門的停屍房,待明日案子判下就要送去安葬,今晚是最後的機會,她心懷對死者的尊敬,拉開白布。
死者宋玉晴,女,年芳十六,身長約五尺,兩眼閉合,嘴唇青黑,唇開露齒,口開,舌頭伸出口外約二分。面帶紫赤色,口吻兩角以及胸前有吐出的涎沫。
兩手虛握,大拇指、兩腳尖直垂下。腿上有血蔭,如同火灸的斑痕,肚下至小腹都因血液下墜成為青黑色。
脖子上的勒痕黑淤色,直到左右耳後的髮際,橫長約一尺。
她拿起死者的雙手,十指芊芊,指甲上塗有蔻丹,但指甲里藏有布料纖維,表面看來的確是自縊而死,但脖子處多出來的一道勒痕,指甲里的纖維都讓她很是在意。
她蓋上白布,突然看到死者腳上的鞋子,鞋后幫有磨損,不是很明顯,但一個正常人是不可能會讓鞋幫磨損的。
確定檢驗無誤后,她走到放著上吊繩索的位子,本來應該在取下繩索前觀察樑上的積灰,若是塵土滾亂極多便是自縊,如果只有一路塵土,不是自縊,可惜現場已經破壞了,這些就無從考證。
蕭離錦拿起繩子想估計一下繩長,剛拿起繩子,後院就通紅一片,她心下一驚,難道她被發現了?
「呦,阮捕頭,幸會幸會啊。」一道清涼調笑的嗓音突然出現,這聲音......
「你是誰......是你!之前逃逸的盜賊!」阮捕頭閃過一絲疑惑,之後就清明了。
「正是本大爺,阮捕頭真是興師動眾啊。」
蕭離錦以為要被發現了,卻沒想到被那個盜賊救了一回,立馬觀察起繩索來,繩頭是死結,但這繩子的長度......心中瞭然,還原布局,一個閃身縱入夜幕中。
停屍房外,阮捕頭看著屋頂上一臉囂張的盜賊,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而某盜賊卻不以為然,淡定地翹著二郎腿坐在屋檐上,餘光瞄到黑影閃出,隱沒在黑夜中,嘴角微勾,站起來,拍拍白色的衣袍,懶得和阮捕頭大眼瞪小眼。
「阮捕頭,本大爺很忙,就不陪你玩了,後會有期啊!」說完,猛一折身,幾個縱躍,消失在夜幕中。
阮捕頭收回刀,深深地盯了遠去的背影一眼,才帶著眾人進到停屍房,停屍房裡一目了然,沒有任何變化,也是,誰會到停屍房裡來找晦氣,那個盜賊倒是品味獨特。
「阮捕頭,小的明明看到有人影在裡面的。」回話的是打更的李大牛,黝黑粗壯,但是卻是個爛酒鬼,成天不務正業,他爹沒法子,只得尋了個打更的工作讓他糊口。
「你又酒喝多了,撞鬼了吧......哈哈哈......」其他的捕快都嘲笑他,阮雲川聽到停屍房有人時,第一個反應便是蕭離錦。
阮捕頭沒有笑,餘光瞄到陷入深思的兒子,眉頭皺得更深了。
文中採用的是宋元時期的長度單位:1丈=10尺,1尺=10寸,1寸=10分1丈=312,1尺=31.2,1寸=3.12,1分=0.312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