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共工

築巢的是黑龍，就連他的龍巢都充斥著黑色，剛剛在外面還看不出來，整棟龍巢的水晶都是略帶灰色的，走進來后便感覺到了異常的壓抑。閻石打了個響指，一個泛著熒光的石塊出現在他的手中，驅散了這種壓抑。

「我們在這條龍卧室里，發現了點東西……」

閻石說著，拐了個彎，來到了龍巢的最中心。黑龍似乎經常變回本體，這裡的空間異常大，太一估算了下，剛好能讓岸上的那條黑龍舒舒服服的躺在裡面，似乎就是自己剛清醒時感受到的那個大殿。可對於現在和人類一般身高的眾巫族來說，這裡大的就彷彿操場一般了。

在一個水晶支柱旁邊，孟土正等候在那裡。看到宸隕出現，孟土眼前一亮，連忙躬身行禮。

「就是這個，王。」

繞過支柱，宸隕也看到了讓閻石難以定奪的東西了。準確的說，這樣的東西還有兩個。在石柱的最底端，一枚通體漆黑的龍蛋被封印在水晶之中，上面環繞著強大的生命力，昭示著這顆蛋恐怕還是活的；而在石柱的中央，則掛著一個鳥籠，籠內是一隻通體亮黃色的小鳥。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蛋直接拿回去做石板煎蛋，那隻鳥帶回去做烤雞算了。」

宸隕挑了下眉頭，道。籠中的那隻小鳥彷彿聽懂了宸隕說什麼，吱地叫了一聲，緊緊地靠在籠子的另一側。

太一一臉黑線，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那個小鳥時有一種莫名的熟絡感。他連忙拽了拽宸隕的手，抬起頭露出一個自以為滿意的裝可愛表情，對宸隕道：

「宸隕，把這隻鳥給我養著玩吧，好么？」

「隨你，反正都是給你的。」

宸隕攤了攤手，無所謂地說道。他籠子拎了下來，遞給了太一。籠子很小，即便是太一拿著也絲毫沒有負擔。裡面的小黃鳥嘰嘰喳喳的叫著，似乎很興奮。宸隕偏過頭，看著水晶柱中央的蛋。

「至於這個蛋……」

敲了敲水晶柱，似乎是在評定它的硬度。宸隕深吸一口氣，一拳打在了這個水晶柱上。剎那間水晶柱碎成了無數碎片，紛紛掉落。

水晶築成的龍巢發出「吱嘎」一聲怪響，宸隕抬頭看了看，吹了聲口哨。

「我們得快點了，這柱子似乎是整棟建築的頂樑柱，這裡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太一低下頭，看著宸隕剛剛的「傑作」，突然愣住了。

「誒，那個蛋……怎麼變成一條泥鰍了……」

聽到太一的話，宸隕亦是低頭看去。只見原本在水晶柱中央的蛋現在已經裂開，一條通體漆黑的長條形生物正躺在蛋中間，嘴還一砸一砸的舔舐胎衣。

「看來那條黑龍是用這座宮殿的壓力壓制住這個蛋的生機，不讓它孵化。但被我一砸，蛋上的壓力消失了，這個小東西也就孵化出來了。不過這副模樣……龍族？」

宸隕俯下身，抓起小龍仔細的看了看。小龍似乎還以為宸隕在和他玩，咿咿呀呀的叫了兩聲，纏上了宸隕的手指。

用另一隻手將小龍撥弄了下，宸隕沉吟了片刻，道：

「前五后四，這小東西是九爪黑龍，祖龍的直系血脈。不過它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還是被那條黑龍封印於此。」

棚頂的水晶已經支撐不住，開始不斷掉落了。宸隕站起身，重新握住了太一的手。

「算了，搞不懂，應該是件好事。這條黑龍敢封印祖龍的子嗣，估計是龍族的叛徒，不會有龍族替他撐腰，今天的事情也就不會上升到種族矛盾了。我們先趕快出去，一會這裡就要塌了。」

說著，宸隕又抬起另一隻手，看著纏繞在他手指上的小黑龍。

「你要是個蛋我還能毫無壓力的把你吃掉，既然孵化了……也罷，算是我們有緣，你先呆在我身邊吧。等什麼時候遇到你那個祖龍老爹，我再把你交給他。」

小黑龍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呀呀的叫了兩聲。宸隕握著太一的手，和其他巫族一起飛速跑出了龍巢。

在眾巫離去不久，龍巢就轟然倒塌，徹底變為一片廢墟。

當眾人上了岸后才發現，河岸上的巫族早就完成了手中的活計，等著他們上岸。宸隕看著眾人，嘆了口氣。

「你們把人集結一下，我直接帶你們回去，用縮地成寸。」

閻石和孟土的表情徹底僵住了，他們兩個對視一眼，有些苦仇大恨的對宸隕道：

「王，我們似乎用不著這麼趕時間吧……」

「回去再跟你們說，到部落之後，立刻召開集會，我有事情要商量。」

宸隕的語氣不容置喙，眾巫族神色立刻一正，毫不猶豫地就自行列隊。

沒過幾分鐘，所有巫族都緊緊地擠在一起，圍坐一團。宸隕將太一抱了起來，放到隊伍的最前面。

「站穩了小傢伙，第一次用縮地成寸可能會有點不適應，一會兒就好。」

就算太一再怎麼對巫族一無所知，這時候也看出了宸隕是要施展什麼法術，將所有人帶回部落。他連忙找個地方站好，興緻勃勃地看著宸隕。

來到這個世界后，除了之前和黑龍的一戰，他還沒親眼看過別人施展術法呢。

宸隕見眾人都已站定，便走到了隊伍的最前方，手掐法訣席地而坐。在眾人身邊，大地彷彿有了生命一般生長，如同液體一般，形成一個圓頂形的蛋殼。

太一好奇的看著周圍，湛藍的天空逐漸被土壤覆蓋，直到最後一絲光亮被剝奪。一陣劇烈地晃動，轉瞬間天旋地轉，太一隻覺得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周圍的土壤轟然崩塌，一個繁榮的部落出現在了太一的眼前。

和太一預想中一樣的，這裡沒有高樓大廈的林立、廊腰縵回的繁雜、檐牙高啄的精細，但卻別有一番特別的格調。整個部落所有的建築物清一色用巨石壘砌，沒有一絲拼接的痕迹，粗獷的岩石更顯大氣。連馬路都保持著和建築物一致的風格，青石板街極為寬闊，但人來人往異常熱鬧。

似乎這裡位於部落最中心，應該是為了宸隕剛剛使用的這種術法而專門備出來的，方圓百米之內沒有任何其他建築物。看到這裡突然出現了一群人，街上的人也絲毫不感到驚訝，只是有幾個似乎是護衛隊的人朝著這裡跑了過來，估計是迎接宸隕。

可惜太一現在沒空寫一篇「論太古時代巫族建築風格及特點」的論文，他現在只想著一件事——

看著滿臉扭曲的太一，閻石摟住了他，帶著他來到了空地的東南角。

「第一次用縮地成寸難免有點副作用，來吧，桶在這兒……」

「我……嘔……」

太一連忙跑到那個桶邊，想要痛痛快快地吐了一氣。可自從蛋殼中爬出來，他還沒有吃任何東西，什麼都吐不出來的感覺反而更難受了。周圍還有不少巫族在大吐特吐，似乎是這個術法的後遺症。

就在太一不上不下的時候，一雙熟悉的手按上了他的頭，宸隕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

「抱歉現在事態比較緊急，必須用縮地成寸趕回部落，讓你受苦了。」

「沒事，可能是我的反應過大了……」

太一強行壓住眩暈感，轉過頭看著宸隕。自從殺了黑龍后，宸隕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現在更顯憂慮了。

「縮地成寸在使用的時候一般都是從短距離開始的，循序漸進下可能受到的影響會更小。這次一下子跑了這麼遠，你又是第一次，這種反應已經算是小的了……對了，這個東西，說不定能讓你好受一點。」

宸隕說到後面忽然眼神一亮，打了個響指。一股清涼的味道瀰漫在周圍，宸隕手中一抹綠色乍現。

「這還是句芒當初交給我的，他總是喜歡發明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喏，這個叫『薄荷』，據說嚼一嚼可以改良眩暈的癥狀。」

沒想到身為土之祖巫，宸隕還有這一手。太一心下詫異，接過了宸隕手中的薄荷放進嘴裡，輕輕一咬。一股濃郁的薄荷香味瞬間蔓延在太一的口腔，比他前世接觸過的那些薄荷更濃、更烈，但絲毫沒有辛辣感，原本因為縮地成寸而產生的頭疼和眩暈也都消失不見了。

注意到了太一略有舒緩的表情，宸隕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哈，句芒那傢伙果然沒有騙我，這東西還蠻好用。」

深深地吸了口氣，太一終於舒服了很多。他晃了晃頭，站起身來：

「謝謝你，宸隕。對了，你不是有急事么？」

「再急也不急著一時片刻，巫族已經有太久沒有新的一代巫族誕生了，作為巫王我有義務看好你。走吧，出發前我得去準備點東西，在這段時間裡我還能帶著你點。」

宸隕說著，不顧太一的抵抗，將他抱起來放到了肩膀上，走出了這個寬闊的廣場。一路上，無數上半身刻畫著圖騰的巫族紛紛向宸隕行禮，又都忍不住對這個騎在巫王頭上的小傢伙注目。太一被看的有些害羞，幾次三番想要爬下來自己走，都被宸隕*了。

路上太一注意到，似乎所有人的上半身都紋著紋身。而只有少數人，臉上才會有那麼一道兩道的划痕，像宸隕這般整個左臉都是圖騰的更是完全沒有。

兩人一路打打鬧鬧，就到了一棟十分大氣的建築物旁。即便是在這個整體都是以巨石壘疊形成的部落中，眼前這個大堂亦是尤為顯著。無他，這間大堂十分巨大，以太一前世的標準來看，那些所謂的「人類奇迹」簡直無法與之媲美。

巨大的石柱仿若撐天，厚重的巨石彷彿另一片大地。僅僅是石柱和屋頂的堆疊，沒有任何牆壁，依舊無法掩飾它的美。一切的言語在這棟建築的眼前是如此的蒼白，沒有任何辭彙可以形容它的壯闊。

宸隕沒有絲毫的停留，徑直的登上了這座建築物的階梯。上了幾步后，太一就看到了不少熟人——之前隊伍中的閻石、孟土赫然都在這座大殿中，而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不認識的巫族。其中一個，在這群巫族中異常突出。

那傢伙和其他的巫族全身人形完全不同，有著人的上半身和巨大的蛇尾，蛇尾的鱗片是泛著藍光的墨黑，就連他人身的皮膚都是微微泛著點藍色，按照人類的比例來看還算勻稱的肌肉上布滿了波浪狀的圖騰。當然，以太一來看，那傢伙可就相當的強壯了。光是他的上半身，就有正常人三五倍，更不用提支撐著他身體的那幾乎有他身體五六倍長的蛇尾。盤踞在這座大殿中，這傢伙差不多剛好到大殿的一半高度。

他的左半邊臉，亦是和宸隕一樣覆蓋著圖騰，不過面積明顯就比宸隕小了很多。看著他的體型，太一忽然反應過來，這座大殿可能就是為了這樣的「巫」而建造的，因為只有他這樣的體型，才能讓這座異常巨大的殿堂顯得不是那麼空蕩蕩。見宸隕走了過來，那人眼神猛地一亮，蛇尾一甩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向著這邊走來。

「大哥，你總算回來了。這個就是之前閻和我說過的小傢伙吧，沒想到都這麼多元會過去了，居然還有帶著本命靈寶的巫族誕生。也幸好被大哥你碰到了，不然的話，他恐怕就要夭折在蛋里了呢。」

似乎也是顧忌到了太一和宸隕的體型，那人沒有沖得十分向前，而是在兩人十米開外就停了下來。宸隕抬起手，掐了掐太一的臉，聲音中明顯的帶著笑意：

「是啊，這個小傢伙還蠻有趣的樣子，不過似乎在蛋里的時間還是太久了，現在他的精血還有點虧損。我最近會把他帶在身邊，看看能不能憑我的巫王之血喚醒他血脈的靈力。」

「哈，那這小傢伙還真是幸運啊，能讓大哥你親自帶大的只有我們剩下的十一個罷了，其他一代巫族看到你這麼偏心估計會哭的。」

那人哈哈一笑，蜿蜒的蛇尾掃了掃，意有所指地點著孟土的方向。

孟土臉色有些發窘，銀髮一甩冷哼道：

「共工你別指桑罵槐！真把我惹毛了，小心我不讓我們的施工隊去你們部落建房子了！」

共工連忙賠笑，跑到一邊安撫怒氣衝天的孟土去了。宸隕低笑了一聲，對頭頂上的太一道：

「看吧，還是你比較好玩，共工他們成年之後就一點都不萌了，傻大塊頭每次來都會鬧得雞飛狗跳。所以說，還是幼崽好玩一點。」

太一無語凝噎，他寧願不要宸隕的「偏愛」啊。不過那個人身蛇尾的就是共工么，他似乎記得這個名字，水之祖巫共工……

「對了，大哥，這次我來是由正事的。」

玩鬧了一陣，共工忽然想起正事來。

「你感受到了么，被篡改的天道？」

聽了共工的話，宸隕臉色也是一正，將太一放到了地上。

「你也發現了么，天下似乎馬上要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