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涅槃

九鳥歷101年，這場曠世大戰整整持續了6年，終於迎來了終結之時。做為這場戰鬥的主角，兩個曾經的同門，昔日的愛人，傲世天下的聖榆雙雄，此時此刻，彼此為了心中的信念，站到了對方的對立面上。琪西莉亞和布蘭卡，他們兩個人之前的戰鬥將決定最後的勝敗。

琪西莉亞和布蘭卡面對面地站在戰場中央。布蘭卡依舊一頭紅髮，身穿一襲簡潔的法師長袍，他的身後是一望無際的死靈大軍，而琪西莉亞則是一件白色的長裙，柔順的銀髮肆意地隨風飄揚，她的身後是鬥志高昂的各種族聯軍。

兩個人就那麼遠遠地站著互相望著對方，一言不發。忽然，琪西莉亞的銀眸猛地一亮，無窮無盡的威壓從琪西莉亞的身上散發開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感到身上彷彿被壓了一塊千斤的巨石，雙腿發抖，膝蓋發軟，一個忍不住就是要跪下去的衝動，布蘭卡身後甚至有幾個骷髏被直接壓成了齏粉。只有布蘭卡依舊站在原地好像絲毫不受影響。

緩緩地，布蘭卡張口說道：「琪西莉亞，好久不見。既然這是屬於你我兩個人之間的戰鬥，那就請其他無關的人的暫時遠離吧。」

布蘭卡的提議琪西莉亞找不出理由反對，看樣子布蘭卡好像也進階到了大魔導師，兩個大魔導師之間的戰鬥恐怕要達到毀天滅地的程度，死靈軍團那邊暫且不論，各種族聯合大軍里可是有為數不少的各種族精英，若有損傷，的確不妙。

於是，雙方各退了三十里，把偌大的戰場留給了琪西莉亞和布蘭卡。

布蘭卡看著明艷動人的琪西莉亞，一向波瀾不驚的心泛起了漣漪，恭維道：「琪西莉亞，你還是那麼的美麗動人，歲月都無法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迹，你果然是神的寵兒。」

而琪西莉亞則是不為所動地發了狠話：「布蘭卡，我會殺了你，然後自殺的。所以，你不用擔心，冥神之前會有我一直陪著你的。」

「那是我的榮幸。」布蘭卡謙卑地彎下了腰，然後把話鋒一轉，「不過，我更希望與琪西莉亞您一起攜手站在魔法領域的最高端。自從我登上過愛爾威峰之後，我才發現無論什麼風景，從至高處俯瞰時，都會變得異常動人。」

「爬得越高，跌的越慘。」琪西莉亞冷哼了一聲。

話不投機半句多。琪西莉亞和布蘭卡都知道多說無益，兩個人作為同等級的對手，都是魔法領域的佼佼者，如果要一分勝負，那隻能用魔法來說話。在這裡，實力才是決定一切的唯一因素。

琪西莉亞雙手一和朝前緩緩推去，幾個龍捲風平地而起，朝著布蘭卡席捲而去，而在龍捲風的後方，幾道青色的颶風互相糾纏到了一起，形成了三個足有十米的暴風傀儡，暴風傀儡龐大的身軀內是不是閃出亮綠的閃電，劈啪作響。

布蘭卡則是輕輕地抖動一下法袍衣袖，好像倒豆子一樣，無數的黑色的雷球從他的袖子里魚貫而出，然後衝上天空分散在四面八方，稍微調整了一下位置之後，就沖著琪西莉亞呼嘯而去。

雷球撞上龍捲風就好像水裡灑進了生石灰，一時間現場的元素都沸騰了起來，一連串劇烈的爆炸，震耳的轟鳴聲此起彼伏，一道衝擊波卷著飛揚的塵土朝四周擴散開來。

要是一般人遇到這如同沙塵暴般狂虐的衝擊波必定會人仰馬翻，而琪西莉亞和布蘭卡都是一臉的鎮定，食指在胸前輕輕地橫向一劃，動作居然出奇地整齊劃一。兩個人的面前同時各出現了一面盾牌，大小和形狀也是如出一轍，只不過琪西莉亞面前的盾牌是透明的鑲嵌著銀色的邊框，而布蘭卡則是一面黑色的厚實盾牌中央有暗紅色的火焰在不停跳動。劇烈的衝擊波被盾牌擋住，兩個人都是紋絲未動。第一回合兩個人似乎是平分秋色。

但是，琪西莉亞這邊除了龍捲風還有三個巨大的暴風傀儡，硝煙散盡之時，這幾個傀儡距離布蘭卡只有百米之遙。布蘭卡也是不慌，右手快速地劃了一個五角星，左手則食指向下虛指，同時口中念念有詞。一個五邊形的魔法陣在他面前出現，然後一個手持長鞭，頭頂一對犄角的深淵魔物浮了上來。那模樣赫然就是當天出手偷襲龍科恩的那個魅魔。

嬌小玲瓏的魅魔站在巨大無比的暴風傀儡面前就如同三歲小孩，但是她爆發出來的戰鬥力，卻是讓人刮目相看。一根鞭子揮舞得徐徐生風，打得暴風傀儡幾乎快要形體潰散。而布蘭卡再接再厲，又召喚出了幾個石像鬼加入戰團，局勢瞬間就開始傾斜。

琪西莉亞微微皺眉，想起召喚異界生物本來就是死靈法術的強項。於是，心念一動。隨著高亢的咒語聲響起，一個米黃色的三角形在她的腳下旋轉生成，然後猛地擴散開去，一道劇烈的魔法波動橫掃了整個戰場，所有在場的異界生物一聲不吭地就被送回了老家。原本戰況慘烈的戰場一瞬間又重歸寂靜。

片刻的寧靜之後，無數的風刃火球和閃電在兩個人周圍產生，隨後猛烈地撞擊到了一起，互相糾纏，死命地搏殺。無數的流焰電火在天空中綻放，發出隆隆的聲響，好似隆重慶典時漫天升起的煙火，綻放出絢麗的光彩。

這場曠日之戰持續了有個把小時，數不勝數的魔法在戰場上呈現。琪西莉亞和布蘭卡身上的魔力好像取之不竭用之不完。兩個人相識已久又在一起鑽研魔法多年，可以說是彼此之間知根知底，見招拆招互有往來，卻是不分勝負。

或許是兩個人都意識到這麼打下去可能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不約而同地，兩個人同時停下手來，開始在自己的周圍布置嚴密的魔法防禦。兩個人都開始緩緩地升向天空，這是大魔導師實力的象徵，戰場上隱約地有嘹亮的聖歌和惡魔的低語響起，看起來雙方是要用大型魔法一決雌雄了。

冗長的咒語過後，琪西莉亞搶先發難，一道亮得耀眼的閃電橫過整個戰場直接劈向布蘭卡。布蘭卡的咒語即將完成，豈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便任由那道閃電劈在了自己構築的魔法防禦之上。魔法罩一陣劇烈的晃動堪堪擋住這道凌厲的閃電，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閃電的頂端忽然射出了一道白色的冰槍，彷彿毒蛇忽然吐出信子，而那冰槍居然穿過魔法屏障直接打在了布蘭卡的胸口。

布蘭卡悶哼一聲，倒退了好幾步，嘴角滲出了鮮血。但是，這個時候他的咒語也完成了。隨著他口中一聲暴喝，琪西莉亞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一道狂暴的精神風暴直接打進了她的腦部。琪西莉亞的精神宛如海嘯中的一支小小漁船，高地起伏苦苦掙扎，好像隨時會被著風暴吞沒，劇烈的精神撞擊之下，琪西莉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漂浮在半空中的身體，有些搖搖欲墜。

情急之下，琪西莉亞猛咬一口自己的舌尖，稍稍地恢復了一點神志，趁著那短暫的清明，小手快速地在面前畫了一個圈，然後念了一聲咒語。一個黑色的漩渦在她面前出現，一股強大的吸力，開始瘋狂地吞噬周圍的元素之力。

「空間吞噬！」布蘭卡心頭大驚，原來這個才是琪西莉亞的真正用意，她是鐵了心要和自己同歸於盡。

布蘭卡從身後摸出了上古神器黑龍劍，用嘴咬破食指，將自己的鮮血抹在了黑龍劍上，黑龍劍彷彿活了一般開始嗡嗡作響，嘹亮的龍吟聲從裡面傳了出來，響徹全場。布蘭卡一邊默念著咒語，一邊把黑龍劍朝琪西莉亞所在的方向用力地劈去。

一道強光，照亮了整個戰場，就連遠在三十裡外的聯合軍眾人也被強光刺得睜不開眼，而布蘭卡的死靈大軍在這片強光的照射下，紛紛開始燃燒，在一片無聲的吶喊中，倒在地上化為了黑色粉末。

當強光消失，一切彷彿平靜下來的時候，琪西莉亞已經躺在了地面上，一身白色的長裙已經變成縷縷破布，雪白的肌膚裸露在外，上面布滿大大小小的傷痕，在往外滲出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周圍一大片的土地。

琪西莉亞躺在地上痛苦地**著，身上的痛不及心中的痛，她失敗了，她還是沒有能戰勝布蘭卡，為自己的老師龍科恩報仇。這或許將成為她短暫的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而布蘭卡此時也是全身無力，剛才的魔法消耗了他儲存的全部元素之力。然而，他的精神亢奮異常。他戰勝了琪西莉亞，有史以來，他終於戰勝了心中的女神，是唯一一次，也是最關鍵的一次，也是最具決定性的一次。

布蘭卡用黑龍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好像一個瘸腿的老人，一拐一拐地走到了琪西莉亞的身邊，然後跪在了她的身邊。琪西莉亞的身體已經無法動彈，只能默默地注視著他。

布蘭卡這段日子好像過得非常幸苦，他那頭原本鮮艷的紅髮如今已經變成了暗紅色，臉頰和眼眶深陷，嘴唇猶如長期缺氧似地呈現出一片紫黑色，他比原來瘦了很多，精神也憔悴了很多。

琪西莉亞就這麼看著他，往日的一幕幕在她的眼前閃過。那個腦子好像總有點問題從來不知道變通的傻子，現在已經完全超越了自己，不知不覺當中他已經成長到了這個驚人的地步。

布蘭卡也是看著琪西莉亞，他終於可以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她的身邊了，布蘭卡再也不是琪西莉亞的小跟班了。還差一步，只差一步，兩個人共同攀上魔法領域巔峰的夢想就能完成了。

布蘭卡從口中吐出了一個圓形的黑色珠子，那個珠子表面描繪了無數的魔法陣層層疊疊數不勝數，隨著布蘭卡低沉的咒語聲響起，珠子的表面泛起一陣濃重的黑霧。琪西莉亞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要被撕裂一般，體內最最本源的靈魂之力正在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抽出自己的身體。

「我們終於要永遠地在一起了。」布蘭卡對著琪西莉亞柔和地微笑著，「我們的靈魂將融合到一起，即使是主神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琪西莉亞苦苦地抵抗著，但是力不從心，她漸漸地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靈魂之力正在一點一點地被剝離出自己的身體。一件原本一直被他抓在手心的東西，也掉了出來。

那個東西落地的一瞬間，引起了布蘭卡的注意力，那是一串白色獸牙和獸骨連起來的項鏈，它是如此的簡陋，比學院夜市上最便宜的地攤貨還要難看。然而就是這根毫不起眼項鏈就在琪西莉亞快要死去之時，還被她死死地捏在手裡。

這個東西似乎在哪裡見到過。布蘭卡身手把那串項鏈從地上撿了起來。一瞬間，他就回憶了起來。這是自己親手製作送給琪西莉亞的第一個禮物。原來她一直珍藏著，帶在身邊，視為最珍貴的寶物。

一絲清明襲上腦門，一瞬間，布蘭卡就在心中做出了決定。他舉起手中的黑龍劍狠狠地朝自口中吐出來的那個黑色珠子劈去，一聲凄厲的慘號從布蘭卡的口中直衝天際，珠子和黑龍劍應聲而碎。隨後，布蘭卡七竅流血地倒在了琪西莉亞身上。

琪西莉亞感覺那無形的撕扯力瞬間消失了，靈魂之力一下子回歸到了本來的位置，元素之力好像也能漸漸地吸收，身體似乎可以動了。

琪西莉亞掙扎從地上坐了起來，大腿上枕著布蘭卡的腦袋，琪西莉亞不知道布蘭卡剛才做了什麼，反正局勢一下子得到了逆轉，剛才還是勝利者的布蘭卡，現在居然到了垂死的邊緣。

那個珠子蘊含著他體內本源的靈魂之力，珠子一碎，也意味著布蘭卡的靈魂之力遭到了重創。靈魂受損，輕則痴獃，重則喪命。

「琪西莉亞。」布蘭卡雙眼無神地看著天空，此時的他雙眼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我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我能戰勝你，我就向你求婚。可惜，你一直不給我機會。現在我終於做到了，但是代價好像有點太大了。」

琪西莉亞沒有回話，她只是抱著布蘭卡的頭，任由淚水留下，滴在他的臉上。事到如今，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

「活下去，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開心地活下去。」布蘭卡的聲音越變越低，終於躺在琪西莉亞懷裡，停止了呼吸。

琪西莉亞低下頭去想去親吻布蘭卡，嘴唇剛剛接觸到布蘭卡的額頭，布蘭卡的整個身體忽然就碎裂了開來，如同跌落到地面的瓷器，碎裂成了無數塊，然後變成點點星辰碎片，飄到到了半空中。

琪西莉亞痴痴地望著那些星辰碎片，把手指朝前一探，一股微風平地而起，捲起那些星辰碎片，繞著琪西莉亞的右手無名指瘋狂旋轉，最後凝聚成了一個閃閃發亮的純銀戒指。

戒指的表面鐫刻著兩個小字：「愛情。」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比正義更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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