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過去

第四章 過去

「壞了!」文成後背一涼,胸前一緊,臉上一紅,雙臂抱前,趕緊站穩。方才那場嘴仗,真是耗了他全身精力,強裝鎮定說的就是他。平日里,哪跟人吵過架?還動上手?

實在是逼不得已,若是不加制止,這場鬧劇不知何時能了,對文憶也不知要造成多大傷害。沒法子中的法子,也就是俗話常說的以惡制惡。但這「惡」,全靠文成裝出來的,腦子一片空白、身上汗涔涔,才是他的真實狀態,也得虧衣服穿得多……

就這樣,神經一直緊繃,直到一股淡淡的茉莉清氣縈繞,才敢鬆懈,一個腿軟,又好巧不巧……好不容易當了回英雄,這就要現出原形……

文成的腦海里,此刻翻來覆去就一句話:真是禍不單行。可事已至此,也許今日的意外便是坦陳的契機。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知道,文憶是值得信任的。

咬咬牙,抬頭,入眼的果然是文憶疑惑的神情,夾雜著震驚還有不可思議。文成輕輕拉住她,走到內堂,坐下,正色道:「文憶,我有個秘密,事關我身家性命,你能替我保密嗎?」說著,臉上微微染紅,欲言又止:「就是……」

「就是這個?」文憶一點就通,但是腦子一下沒轉過彎來,手指向剛才觸碰到的柔軟那處,回過神,又覺得唐突,緩緩縮回,兩廂都有些尷尬。

「是,我也是個女子!」文成心一橫,顧不上羞澀,一把扯下髮帶。果不其然,好一個清秀嬋娟!雖比不上文憶這種一眼驚艷的美女,但確是個亭亭玉立、帶些幽蘭之姿的俊秀少女。一言以蔽之,「他」是個女子。

「怪不得……」看著她如今模樣,文憶有些失神:怪不得,「他」會那麼心細,處處都能替我著想;怪不得,「他」從沒有外面那些男子身上的「惡」習;怪不得,「他」對我一直都是坦蕩蕩,毫無芥蒂。

理著往日的蛛絲馬跡:「他」膽小怕黑,注重儀錶,喜潔,洗澡的次數甚至多過文憶,還愛吃甜食。除了身材高挑,整日著男裝,現在一回想,真是無半分男兒氣概。想著想著,文憶樂了起來:也是我眼拙,這樣個妙人,怎會是男子?

看文憶帶了笑意,文成長舒了一口氣,一把抓住她的手:「文憶妹妹,你永遠是我的妹妹。不管我是男是女,我對你好,不會變,又何必在乎那皮囊?」

「妹妹么?」是啊,面前這個目光灼灼之人,不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平日里,更是對自己照顧有加,就像親妹妹一般愛護。就在剛剛,別說是個弱女子,就是個男子都不一定有她那份勇敢,全力保護自己。

所以,她是男是女又有何關係呢?文憶想通了,微笑更大了。伸出雙臂,輕輕抱住她,只說了一句:「你辛苦了!」只是不知怎的,心裡有點澀澀的失落。

理解、包容與接納,還有什麼比這些更令文成感激?!她懂自己的難處,一時間,文成是熱淚盈眶。欺騙不是她的本意,人生不如意,是磨礪也是成長,沒有人的生命永遠是一帆風順。不得已時,需要一點善意的謊言。

個中緣由,既說好坦誠以待,文成也不想再做隱瞞,因為她們是一屋檐下、相依為命的兩人。文成感覺到,此時,兩顆心是緊緊靠在一起的。

所以說,因緣際會很神奇,這世上,有些人相處一輩子,也成不了知己。而有些人,也許第一次見面,便能惺惺相惜。

按文成說法,女子的苦難,皆大同小異,究其根源,概括而言即喪失自由、倚靠他人過活。文成本名叫文方怡,嘉陽人氏,嘉陽距冶州三四百里之遙,她又怎的到了此處呢?

原來,當她還是文方怡時,文家也算是個小富之家。娘親因生她時難產早逝,而文爹因夫妻感情深厚、也為了不委屈女兒,未曾續弦。雖說文爹經營了個小酒樓,早出晚歸的多,但對她的呵護卻是不減分毫。因此,文方怡也是健康快樂長大。

然而,好景不長,常年辛苦,積勞成疾。文方怡十五歲時,文爹染上重病,一個冬天都未撐過,便撒手人寰了。文爹臨終之前,唯一心心念念的就是女兒還未許配個好人家。

臨走前,喊來自己二弟,病榻前,親手把女兒託付給他。希望他能幫女兒心怡找個好夫家,並許諾會留給他一份謝禮。

文家二叔,老實巴交,倒也是個可托之人。受了囑託,回家便與家人商量,替侄女找戶好人家。誰料,這話叫他兒子文方傑聽了去,起了壞心思。文老二家就這麼一個兒子,從小嬌慣,長大后不學好,吃喝嫖賭、坑蒙拐騙,那是樣樣都來,是當地有名的混混。

大伯去世文方傑是知道的,但對大伯,他是有怨氣的。文方傑品行不端,文爹向來是看他不起。有時候文方傑去文家酒樓,喝個酒、吃個飯,也是從不客氣,分文都不少取。問他借錢,更是愛答不理。文方傑別說掉眼淚了,便是治喪也未曾出面。

文爹的家底,他大概了解,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他可不會放過。找了個機會,趁他爹不在家,就跟他娘商量,把他這堂妹許配給城西周福家的二公子。說周福家乃城裡數一數二的大財主,也不算虧待了她。

可這城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周福家二公子是個傻子,智商連三歲小娃都比不上,常常是口水一把鼻涕一把的。誰家女兒嫁過去,那就是推入火坑。文方傑老娘開始是不肯同意的,但是經不住兒子一哭二鬧三上吊。

而且,他說的也非全無道理。老文家,就這麼一個獨苗了,至今未成婚,一是兒子不爭氣,二則是家中不寬裕。要是有錢,買都能買個媳婦回來了。心怡是個女娃,嫁誰不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文家的錢合該留給文家人用,就這樣,最後也贊同了。

要不怎麼說,人是自私的。完全是人家的家財,想奪去不說,還想賣了人家女兒賺上一筆,簡直是惡毒之極。

若是就這樣叫他們奸計得逞,世間怕是又要多了條冤魂。文方怡這剛烈性子,斷是不會屈服的。但被親人出賣,沒有靠山,怕最後也是香消魂散的多。

也是她命不該絕。文方傑有個小妹文方惠,就比文方怡小了兩歲,兩人年歲接近,常常玩在一塊。看著大哥鬼鬼祟祟找娘親說話,就多了個心眼,跑去偷聽。一聽這二人密謀,是又氣又急,恨不得當場跳出來大罵二人。但這姑娘年紀不大,心思卻沉穩。也不跟這兩人多作計較,而是趕緊向堂姐通風報信。

文方怡聽聞,簡直是晴天霹靂,心寒至極,不敢想這事的後果。囑咐小妹一字不要透漏,白日里仍是裝作一切如常。天快黑時,收拾好行囊,換上文爹舊衣,出了城。也不敢停歇,借著月光一直走,快天亮時,方到了臨近的一個小鎮。

稍事休息,吃飽喝足,帶上乾糧,雇了馬車,便又上路了。就這樣,漫無目的,到一地,也不多做停留。只知道一直往前走,生怕被捉了回去。那種擔驚受怕的流浪,也讓她也漸漸成長起來。

最後,停在了九星鎮。她知道,女子孤身一人,活於世不易。為了避免那些麻煩,便一直男裝示人,還改了名。用文爹留給她的財產,繼承了父業——經營酒館。

好在她身材頎長,說話口氣也刻意模仿男子,除了看著有些瘦弱,倒也未曾有人懷疑過。就這樣,三年過去了,從最初的對經營一竅不通,到現在的遊刃有餘。當中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委屈,怕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文成看似講地輕鬆,好像三言兩語,好像只是個故事。但這背後的痛楚真是不足為外人道。文憶心中除了敬佩,更多的是疼憐惜,文成她,也是個女子啊……

傷感四處瀰漫,文憶不忍再看文成那心酸的眼神,並不愛鬧的她,突然想換換房內凝重的氣氛:「成姐姐……」

不習慣的稱呼,文成緩緩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文憶閃爍著狡黠的雙眼:「你多年不穿女裝,怕也是懷念,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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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小酒館(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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