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皇子[7]
窗外的歲月漸漸流逝,在床上靜養傷勢的這段時間,葉悠也漸漸揣摩清楚了自己對於秦恪而言的存在。
先皇姬妾眾多,秦恪的母妃並不是恩寵得意,而且出身低微,可以說是幾乎淹沒在眾妃之中。皇后善妒,因此後宮之中並沒有多少皇子,秦恪之所以能夠存活下來,這也是得益於秦恪的母妃出身低微,再加上秦恪從小就表現得愚鈍頑劣,即使身為皇子也不會掀起什麼大風浪,所以皇后並未把他放在心上。秦恪的頑劣和不學無術使他安然活到了現在,母妃也不得寵,因而秦恪的人生就是在偌大宮廷的一個小角落裡長大,他的人生就只有母妃和葉悠。葉悠對於秦恪而言,一直都不僅僅是一個母妃的陪嫁丫鬟,尤其是在母妃去世以後,秦恪對母妃的眷戀和依賴也全都傾注在了葉悠的身上。
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麼,明明是一個暴戾的皇子,卻時常在她面前露出脆弱與孩子氣的一面吧。
在蘇留的帶領下穿過長長的宮道,葉悠笑著說道:「其實這地方我自己也能找到,沒必要耽誤你這些功夫的。」
蘇留立即笑道:「姐姐可不必跟我客氣這個,你現在大病初癒,我可得小心點把你帶到陛下面前。」
「說得我像是個玻璃人一樣,哪裡那麼容易碎。」
「……什麼、什麼人?」蘇留一臉茫然。
哦,說漏嘴了,這個時候還沒有玻璃?葉悠很是鎮定,一臉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模樣,很正直的說:「什麼什麼人,你聽到了什麼?」
「……哎?哦。」蘇留原本是很疑問的,但是看葉悠這麼肯定沒什麼的樣子,他自己反倒猶豫了,說不定真的是他耳背了。
傷勢已經修養得很好了,在蘇留的幫助下,葉悠已經可以恢復行動如此,現在她正要去跟秦恪復職領命了。
葉悠在養傷這段時間是真的無聊透頂了,唯一的樂趣也就是聽聽宮裡的那些事了。秦恪剛剛登基,本該是一堆事情要忙,結果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每天都有時間來看她。來也就算了,還非得十分高調,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從蘇留那裡得知,整個宮裡都知道這位新登基的皇帝對葉悠十分上心,關於葉悠的話題也是五花八門。這要是有個微博熱搜話題榜,她還不得每天都炒上頭條?
蘇留年齡還小,雖然也比較擔憂葉悠會不會介意那些宮裡的碎言碎語,但也免不了八卦的心思,「葉悠姐姐,陛下對你可真是上心吶,我看他後宮的美人可都是醋死了。」
當時葉悠正在喝水,聞言差點一口噴出來,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說道:「你等等,陛下後宮的美人?有多少美人了?」
「不算上正在擬定入宮的柳尚書家女兒的話,現在算起來有六個了吧。」
「……」
這孩子才多大,這小屁孩才登基多久,怎麼就這麼……好好好,她承認,這是皇族特權,古代的孩子也的確成家早一些,但也不至於這麼荒/淫吧!
葉悠想了想,問道:「這些姑娘都是什麼身份?」
「有一個是馬將軍的小姐,剩下五個都是宮女出身。」
……那還真的是蠻荒/淫的,不過現在宮中只有一個世家女,多寵幸幾個低微卑微的宮女也比較利於制衡後宮,等那個柳尚書家的女兒入宮以後,估計就不會再寵幸這麼多的宮女了。雖然道理擺在這,但也不需要才登基沒多久就這麼多啊!真想揍這個熊孩子!
蘇留見葉悠的面目猙獰了起來,連忙說道:「葉悠姐姐,你別光顧著問陛下的後宮啊,你也想想你,你說陛下會不會對你也有點那什麼興趣?」
「我們年齡差不合適吧?」
「雖然是有一點不合適,但也沒什麼不合適的啊。」
蘇留的表情並不是在調侃,葉悠細想了一下,清朝時的康熙似乎就是對孝庄的侍女蘇茉兒有點情愫,不過那也只是出自野史,究竟如何她也無從得知。如果那野史是真的,這麼看來,秦恪要是對她有點那什麼意思的話,也就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了……
腦袋裡回想了一下秦恪那張十五六歲的臉,怎麼看都是忍不住把他當做自己的弟弟來看,每當從蘇留那裡聽到秦恪做了什麼荒唐的事,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想揍他。當然這也只是想想,如果秦恪真的是她弟弟,她就真的揍了。
對於秦恪時常來屋裡看自己,並且造成了宮裡言語紛紛的事情,葉悠也跟秦恪提過。
當時,秦恪正玩著她的頭髮,說是在學一個新的髮式,葉悠見秦恪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氣氛也挺融洽的,她就小心試探著說道:「陛下啊……你剛剛登基不忙啊?」
頭髮正挽在他的手中,聞言,他蜷起手指微微一扯,沉聲道:「你是不是不想朕過來?」
「……我沒那麼說啊陛下。」
「葉悠,朕是從小在你身邊長大的,朕學習觀察人的第一個對象就是你,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
聽到了一個從未聽過的信息量,葉悠一愣,「學習觀察人?」
似是發覺自己說了什麼不想說的話,秦恪收回了目光,繼續綰著她的頭髮,「這裡是朕的皇宮,朕想去哪就去哪。」
好吧,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不過……秦恪練習過觀察人嗎?除了救她那一次,秦恪在葉悠的心中一直都只是個頑劣不學無術的孩子,就連救她那一次上線的智商,在葉悠心中也不過是一時情急爆發出來的而已。
過了會兒,葉悠覺得這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勁,太沉悶了。思索了一會兒,估計是秦恪不太樂意了,葉悠轉了一個話題打算讓秦恪開心一點,「陛下你怎麼會梳髮式了,跟後宮哪個美人學的啊?」
圈著頭髮的手指一緊,空氣更加沉悶起來。
難道又說錯話了?好吧,不過回想起來,秦恪好像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他後宮的事,她知道那些還都是蘇留告訴她的。好吧,就當做是秦恪自己也知道自己比較荒唐,所以不好意思說吧,她不問了。
蜷著手指扯住她一縷頭髮的手過了許久才舒展開來,繼續著綰髮的動作。
「你的傷勢,很快就能復職了吧?」沉默之中,秦恪突然問道。
「是的。」
腦後的髮絲被輕輕地撥弄著,動作輕柔,也如同他此時低聲言語的聲音,「等你出去以後,會有許多你願意或者不願意聽到的東西,朕希望你能夠不要太過介意。」
原來秦恪也不完全是熊孩子,還是知道她難處的,葉悠笑了笑,「陛下不必擔心,葉悠在這宮中十多年,這些事自然是習慣了。」
「還有,朕現在剛剛登基,的確有許多事情要忙,但是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葉悠一愣。
手指動作輕柔的牽扯著她的髮絲,柔和的嗓音也從身後緩緩傳來。
「我的確從小就開始學習觀察人心,也正是因為熟習此道,才能夠得心應手扮演一個不學無術的皇子至今。宮中的皇子不多,在這些皇子之中如朕般表現平庸的也不在少,但是讓丞相與趙榮選擇了的人,卻是朕,這也是得益於此道。」
秦恪的聲音越來越緩,連那至尊的自稱也改掉了,這般語態讓葉悠也不由得鄭重起來,秦恪似乎是要說什麼十分緊要的事情。更讓她感到震撼的是,她不知道秦恪居然是這般,與她所熟知的那個暴戾皇子……大相徑庭,原來那個模樣的秦恪只是一層偽裝而已嗎?
「現在我剛剛登基,我的確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做。丞相和趙榮讓我坐上這個位置,無非是我的表現讓他們認為,我是最合適的傀儡。可是我坐上這個位置可不是為了做一個傀儡,所以現在的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腦後的手指動作輕柔的將最後一縷發簪入,秦恪動作輕柔的將髮髻固定好。髮式已經梳好,秦恪繞到葉悠身前來。
「葉悠,現在我仍然需要你。當皇帝真的很累,整個天下可以信任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現在這般處境的我,身邊無數都是丞相與趙榮的人,而我現在最信的人就是你了。」
秦恪靜靜地看著她,神情是極其少見的鄭重認真。
「陛下,葉悠最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了。」
整個大秦國,只有你了。
這個時空於我而言何等陌生,除了你,能夠信任的再無他人。
蘇留引路至秦恪此時所在的宮殿前,方到門口,葉悠就聽到了一陣女子的嬌笑聲。蘇留的神情有些尷尬,畢竟之前在跟葉悠說起這些事時,葉悠的表情有點像是想揍人。
思及那一日秦恪對自己說過的話,葉悠心中一沉,並未注意到蘇留的表情變化。她只是抬頭看了看殿門,深呼一口氣,推門而入。
正殿中央的秦恪正閉幕享受著,身側的宮女輕輕為秦恪捶肩,方才不知道是在說什麼有趣的話題,見葉悠進來了,她們的話題也停下了。
秦恪睜開眼睛,眉目間一副昏君享樂的模樣,他懶懶笑道:「哦,葉悠,你可來了。」
坐上這個皇位,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對吧,秦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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