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迷霧(二)
秦錦繡和方正剛繞過御花園,便看到喜公公揚著拂塵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哎呀,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快去看看吧,皇上又病了。(.最快更新)」
「病了?」秦錦繡擔憂地問道:「怎麼可能,皇上又沒有按時喝過蒼耳熬制的湯藥?」
「喝了,還吸過了鼻煙壺。」喜公公垂頭喪氣地回應,「可是皇上依然不停地打噴嚏。」
方正更近一步,「莫非還有花粉,我們沒有清除乾淨?」
「不會啊。」秦錦繡木訥地搖了搖頭。
「別管什麼事情了,先和我一同見皇上吧。」喜公公不由分說地拉住了秦錦繡的手。
「哎,哎。」秦錦繡一心想著去找尚衣局的李嬤嬤,「喜公公。」
「嗯?」喜公公推搡著說道:「秦姑娘有事?」
「這……」秦錦繡猶豫了看了方正一眼。
方正面帶憂色,輕聲緩言道:「不如你先同喜公公去見皇上,我去尚衣局。」
「也好。」秦錦繡悻悻地點了點頭,「萬事小心。」
「等等。」喜公公突然攔住了方正。
「哦?」方正驚愕地看著喜公公。
「方大人醫術了得,還是同老奴一同去侍奉皇上,老奴將李嬤嬤叫過來,豈不更好?」喜公公獻媚地說。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秦錦繡用力地點頭,「還是喜公公想得周到,將李嬤嬤叫過來,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任她是何方妖孽都要現出原型的。」
「也好。」方正跟上了喜公公和秦錦繡的腳步。
「對了,喜公公。」秦錦繡突然想起了珍貴的五彩繩,「喜公公你見過這條繩子嗎?」
喜公公接過五彩繩仔細看過,「你們是從哪裡得到的?」
「皇家園林。」方正避而不談雲煙。
「哦,那就對了。」喜公公微微點頭,「這是外域敬奉給我朝的貢品,據說用這些色彩斑斕的絲線綉成的圖案,栩栩如生,好看的很。(.最快更新)」
「原來是這樣。」秦錦繡微微點頭,「那這五彩繩是給北王世子的嗎?」
「世子?北王根本沒有孩子呀?」喜公公搖頭,「北王喜飲酒,愛美色,想來是被掏空了身子,哎,真是……」
「沒有孩子?」秦錦繡不解地看向方正,那這五彩繩是做什麼的?
「哎喲,你們別想什麼五彩繩了,還是想一想,到底如何治癒皇上的病吧。」喜公公哭哭啼啼,「老奴真是心疼皇上啊。」
「好,好,喜公公,別著急。」秦錦繡一邊勸慰著喜公公,一邊思索,雲煙到底想告訴自己什麼?
方正也一聲不吭地走在秦錦繡和喜公公身後,陷入沉思。
三人很快來到了遼皇的寢宮。
剛走到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陣陣的咳嗽聲音。
「咳咳。」遼皇端起茶盞潤了潤喉嚨。
「皇上。」方正和秦錦繡恭敬地行禮。
「快起來吧。」遼皇輕輕揮動衣袖。
「謝皇上。」秦錦繡輕輕起身,「皇上這是怎麼了?」
「朕覺得頭疼,昏昏沉沉,又像是從前的日子,可是自從秦姑娘和方大人為朕醫治之後,朕已經不停了,為什麼小憩之後,便又……」遼皇輕輕拂過額頭,痛苦地說。
「讓微臣來為皇上瞧瞧。」方正將手輕輕覆在遼皇的手腕上。
「嗯……」方正頓了頓,「皇上的脈象平和,並無大礙。」
「難道宮裡還有不幹凈的東西?」站在皇上身邊的喜公公提高聲調。
「嗯……」秦錦繡一一掃過金碧輝煌擺設,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明黃色的布簾上。
「將布簾拆下來。」秦錦繡毫不猶豫地說。
「好。(.)」喜公公急忙翹著腳,將明晃晃的布簾拉來了下來。
秦錦繡撿起布簾在鼻尖嗅了嗅,著實地打了個打噴嚏,「阿嚏。」
「錦繡。」方正及時扶住秦錦繡,「讓我來。」
方正用喜公公遞來的剪刀挑開了布簾的褶皺處,輕輕晃動,果然從裡面流出一些花粉的粉末。
「快,快將尚衣局的李嬤嬤帶來。」喜公公揚起拂塵,「不,把她給綁來。」
「是。」話音剛落,門外的侍衛一路小跑地離去。
「皇上,你看……」喜公公拱起雙手,目光深邃地看向遼皇。
遼皇威嚴地站立,盯著滿地的花粉,臉色昏暗,砰地一聲,重重拍過龍案,「真是豈有此理,傳令下去,朕要整頓皇宮,清理每一個心懷叵測的人。」
「是,皇上。」喜公公跪倒在地,領過旨意。
正在方正和秦錦繡遲疑時,門外的侍衛匆匆來報:「回皇上,尚衣局的李嬤嬤不見了。」
「什麼?」秦錦繡和方正異口同聲地問道:「她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侍衛低著頭回道:「尚衣局的人說,半個時辰前還見到李嬤嬤去內務府領布料,內務府的人也證實了,李嬤嬤的確領過布料。但她領過布料之後,竟然沒有回尚衣局。」
「那她去了哪裡?」秦錦繡著急地問道:「宮內守護森嚴,她不過是個老嫗,能躲到哪裡?」
「那屬下就不得而知了。」侍衛恭敬地低下頭。
「追,一定將李嬤嬤抓回來。」遼皇眸光閃亮。
「是。」侍衛得令而去。
秦錦繡氣憤得不停地跺腳,「哎呀,只差一點點,怎麼每一次都只差一點點呢。」
「秦姑娘稍安勿躁,李嬤嬤腿腳不好,她是跑不遠的。」喜公公柔聲勸慰。
「可是她有同夥啊。」秦錦繡鬱悶地說:「若是讓她跑了,那線索就真的斷了。」
「線索?」遼皇疑惑地看向秦錦繡,「今日,你們可有收穫?」
「皇上。」方正認真地拱起雙手,將所到之處,得到的線索仔仔細細地稟告了一遍。
「這麼說,兇手極有可能是李嬤嬤?他們的老巢到底藏在什麼地方?」遼皇臉色微變,「西夏真是欺人太甚,竟然咄咄逼人。」
「我知道了,是窯廠,窯廠。」秦錦繡差點跳起來,「那日,我們在北王棺槨前發現的粉末也來自窯廠,說明這些人的老巢就在廢棄的窯廠。」
「窯廠?」方正心中一驚,偷偷瞄過遼皇,賈大人說過,凈月皇后的死涉及到窯廠,恐怕遼皇會觸景生情……
遼皇果然面帶悲色,微微顫動地問道:「可是十多年前,朕下令圍剿的城郊窯廠?」
「回皇上,正是那個野人開的窯廠。」喜公公彎著腰,攙扶著遼皇,「野人窯主偷偷燒制瓷棺販賣,借著瓷棺的營生,騙取屍體,用來食用。」
「野人吃屍體?」方正詫異地問道。
「是啊,那真是野人啊,他竟然吃人肉,喝人血。」喜公公害怕地說。
「吃人肉?」秦錦繡瞪大雙眼,「到底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喜公公瞄過面色凜然的遼皇,「這……」
「皇上。」方正更近一步,「賈大人曾經提及窯廠涉及到凈月皇后,當時皇上震怒,血染窯廠,今日,此案與窯廠有千絲萬縷的關聯,還請皇上明示當年之事。」
「哎。」遼皇重重嘆息,遙望著窗外的凈月殿,沉重地說:「當年的事,朕一刻都沒有忘記,朕似乎還能看到窯廠的漫天火焰。」
「皇上。」喜公公攙扶著遼皇緩緩坐下,「皇上,時隔多年,皇上也該打開心結了。」
「是啊。」遼皇微微舒展眉頭,「當年朕將凈月的母族連根拔起,將凈月打入冷宮,凈月對我恨之入骨,當她不知道,只有將她打入冷宮,她才能活下來,她才能躲過朝廷上大臣的圍攻,朕原本打算,待過了風頭,再找機會放她出來,但她對朕卻死了心。」
遼皇語氣輕柔,嘴角輕輕上翹,「朕還記得,偷偷去冷宮看她,她竟然將象徵皇後身份的白馬玉佩砸成了兩半,朕懂她,她定是將那玉佩當成朕,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玉佩上。」
「那後來呢?」秦錦繡好奇地問道。
「後來?」遼皇慘笑,「後來,冷宮裡著了一場大火,有宮人看到是凈月打翻了油燈,點燃了冷宮。」
「凈月皇后燒,燒死了……」秦錦繡小心翼翼地問道。
「朕當時想去救她,但朝中老臣都攔著朕,不讓朕去,朕恨啊,朕好恨,朕竟然連自己心愛的妻子都保護不住。」遼皇憤憤不平,「朕好恨,朕管什麼萬里江山,管什麼千秋功業,沒了凈月,朕擁有了天下,又有何用?」
遼皇的眸光變得孤寂,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中。
秦錦繡也被遼皇和凈月皇后的悲情故事所感染,不知如何勸慰。
方正頓了頓,轉而提到了重點,「皇上,微臣愚昧,不知此事和城郊的窯廠有什麼關聯?」
遼皇望著窗外的凈月殿,沒有言語。
喜公公痛心疾首地回道:「哎,方大人有所不知,就在冷宮裡的火燒得最旺的時候,有人來報,說是已經被斬首的凈月皇后的母族數百口人,竟然沒有被火葬,被偷偷送進了城郊的窯廠,幾乎都被野人窯主生吃死吞了。」
「啊?」秦錦繡感到胃裡不停的翻滾。
「皇上當時正在氣頭上,一聽此事,便親自帶著御林軍,趕往了城郊的窯廠,將野人窯主五馬分屍,血洗了窯廠,那場面真是……」喜公公重重地嘆息,「當時皇上殺紅了眼睛,口中不停地喊著凈月皇后的名字,似乎想用這種方法來減輕心中對凈月皇后的愧疚。」
「朕知道,凈月恨朕,她是不會原諒我的。」遼皇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而方正和秦錦繡卻一片茫然,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