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問水魔君出山
藍止歌原本參軍是為了給天下帶來太平,讓百姓過快樂生活,可從軍后他才發現軍隊只會把天下帶進太平間,讓百姓去極樂世界。於是他開始為和平而奮鬥,曾試圖向平安州鎮撫使請願,希望能停止這場戰爭。人們都笑他是個瘋子,只有一個不知名的傳令兵被他的善舉所感動,毅然與他同行。結果還沒走出軍營,傳令兵就被當作逃兵抓起來砍掉了腦袋。藍止歌沒被處決,因為人們只當他是個瘋子。
陳晟之嘆道:「你這樣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藍止歌眼神堅定:「他們也休想改變我。」
「他還是改變了些什麼的,」丫頭說,「那傳令兵死掉了。」
眾人默然,我忽然覺得屁股濕濕的,緊接著,一條巴掌大的魚飛入丫頭懷中。
「發大水了!」有人驚叫起來。
這可是一萬一千一百一十一級台階高的雲中塔,四濺的水花讓我們感到不可思議。但這並非夢境,只見塔中央水波翻騰,飄起一葉扁舟,舟上橫卧著一位黑衣少年。只瞧了一眼,我便感到心口一緊頭皮發麻,這一刻渾身血液的流速似乎都緩慢了下來。此人長發披肩,面無血色,左右臉各有一道垂直的刀疤,與鼻樑構成一個詭異的「川」字。他一手半握拳放在嘴邊,一手捏著一朵枯萎了的黃色小花,雙眸微合,神態自若,卻令人不寒而慄。
「上……快上!」塔守的聲音中充滿恐懼,邊喊邊向後退去。傀魈蜂擁而上,黑衣少年不以為意,伸了個懶腰,將嘴邊那隻手的大拇指塞入蒼白的雙唇。
幾乎同時,數十道水柱從他身畔激射而出,精準地擊中每一名傀魈,強勁的衝力將他們盡數送出垂雲塔,在牆上鑿出一個個人形孔洞,碎屑橫飛。
烏雲落上前兩步叫了聲:「三哥。」原來這就是問水魔君鳩三劫。鳩三劫並未答話,緩緩起身,面無表情,目光掃過眾人,我又感到一絲寒氣順著脊梁骨爬了上來。烏雲落招呼我們:「走。」
我們都沒明白,怎麼走?手腳上還綁著妙步蛇。再說往哪走?這獨木舟根本載不下這麼多人。正猶豫間,只覺手腕腳腕微微發涼,剛才還扭來扭去的妙步蛇竟不知何故紛紛癱軟如繩,掉落在地,通體滲出殷紅的血。我活動著四肢,血液流通如針扎一般又麻又痛,其他幾人的束縛也幾乎同時被解開。
不等我們反應過來,烏雲落已向小舟徑直走去。卻見她凌波而行,如履平地,細看才發現她腳下的一片水面不知何時已變為固態,猶如一塊大鏡子,眾人驚訝不已。
我們便都站了上去,鳩三劫也不看眾人,兀自愜意地吮著手指。忽然,我們身後拔起一道水龍,直插岸邊,隨著一聲巨響,地板上翻起滔天白浪,大口大口地吞噬著驚慌失措的人群。波濤洶湧,轟鳴陣陣,轉眼在塔內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人們像螞蟻一樣在浪花中翻騰起伏。漩渦越轉越快,震得四壁咔咔作響,不一會兒就將整座塔撕成了碎片。
我們呆立在鏡面上,毫髮無損,眼前景象恍如夢幻,剛才仙境般的山谷已淪為一片汪洋,望不到邊際,頭頂那幅巨大畫像也灰飛煙滅,換成了滿天繁星。
「他們要淹死了。」丫頭聲音微顫,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害怕。我知道這些崇拜者罪不至死,但一切發生得太快,反應完全跟不上,何況面對鳩三劫如此強大的力量,就算跟上了也阻止不了。
烏雲落冷冷地看著水面上浮浮沉沉的黑點:「行屍走肉,死不足惜。」
只聽撲通一聲,藍止歌已經一頭扎入水中,向最近的一位溺水者游去,看得出他根本不會游泳,手忙腳亂,嗆了好幾口水。
「毛病。」烏雲落罵道。
不會游泳的我在一旁干著急:「你這沒良心的,那天要不是他堅持救你,我們也不會被抓到這兒來。」
烏雲落輕輕「唔」了聲,縱身躍下,敏捷如魚,三兩下就追上了藍止歌,正要將他往回拽,忽的一支水柱騰起,像手臂一樣托住她和藍止歌,將二人穩穩地送回小船上。
鳩三劫枕著胳膊悠閑地躺在小舟中,嬰兒般嘴不離手,彷彿周圍的事始終與他毫不相干。
我說:「你讓他把水退了不就行了。」
烏雲落絞著衣裳:「你懂什麼,沒人可以對三哥提要求,他只按自己的意願辦事。」
我說:「那我師父一出面他不是就來救我們了?」
烏雲落斜眼看我:「別自作多情了,你師父只是傳話的,來不來救是他自己的決定,跟誰都沒半點關係。」
丫頭不知哪來的火氣,高聲道:「那就可以濫殺無辜啊,他以為自己是誰?那麼厲害怎麼不去殺該殺的人!」
陳晟之一驚,拉拉她的衣袖:「你不想活啦?」
丫頭犟勁十足:「我就看不慣!」
我早已汗毛盡豎,死死地盯著鳩三劫,雙手緊握腰帶,只要他顯露出一絲欲對丫頭不利的歹意,就先下手為強。
鳩三劫慢慢坐起,向這邊看過來,目光停在丫頭身上,有些古怪,卻並無殺機。接著,他清了清嗓子,又躺回去繼續品嘗自己的手指。這算什麼意思?到底出不出招,我不知所措了。
忽覺腳下輕輕一晃,我向左右一看,水面竟開始迅速下降,高高低低的山峰陸續探出頭來。不一會兒,我們就站在了平地上,風和日麗,晴空萬里,漫山遍野濕漉漉的草木和橫七豎八的活物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並非幻覺,樹上也掛了不少失魂落魄的人。
昨天在垂雲塔里望見的那條小河就在不遠處靜靜流淌,這滔天洪水想必正是由此而起,鳩三劫實在深不可測,怕是一滴雨水也能成為他翻江倒海的源頭,與他相比,我的神功幾乎就是兒戲。
「嘻嘻,這還算有點人性,我收回剛才的話。」這沒心沒肺的丫頭轉眼又對鳩三劫笑臉相迎了。鳩三劫沒回應她,翩然下舟,走向河邊,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在他面前,趴著兩人,正是塔守和那個長得像貓頭鷹的崇拜者,他們已被灌成落湯雞,冷得直哆嗦。
烏雲落過去一腳踹翻塔守:「這狗腿子命真大,沒給淹死,你鞭子舞得不錯嘛。」塔守之前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早已煙消雲散,此刻一聲不吭,蜷身縮腦如喪家之犬。
那貓頭鷹倒挺硬氣:「別廢話,是爺們就給個痛快!」
烏雲落睨視著他:「不好意思,我是個娘們,所以要慢慢玩,不如,我們先來玩個問答遊戲吧。」
「呸!我死也不會說的!」貓頭鷹閉上雙唇,低下頭,卻憋紅了臉,口中嗬嗬作響,脖子抽搐不止。
「咬舌自盡?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烏雲落掐住他的後頸將他的臉仰起來,「是不是感覺牙齒又酸又痛使不上勁呀?」貓頭鷹無法答話,腮幫子腫得像兩隻河豚魚,眼神中充滿驚訝與憤怒。
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陳晟之見多識廣,說:「問水魔君正在對他用刑。」
「用刑?」我不知所云。
「人的體內有很多水,對於問水魔君來說,弄個頭腦充血牙根水腫什麼的易如反掌。」陳晟之的話語中透著一絲涼意,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腮幫子,對正坐在石頭上吮手指的鳩三劫更添幾分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