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冰火熔心
佟伊寧看著鍾教授懷疑的表情委屈地說道:「我真的看到他先把錢扔下去,然後他自己就跳下去了。」
鍾凌峰站起身來跳出火圈外,打開手機在佟伊寧指的位置仔細觀察起來,那是一片沒有防護欄的區域,懸崖邊的細沙上確實有兩個並排著的整齊清晰的腳印,從花紋上看接近運動鞋。也就說佟伊寧確實沒有說謊,也沒有精神失常。綁匪更不可能精神失常選擇自殺,因為他是果斷先扔錢再往下跳的,這證明他跳之前是清醒的,有邏輯思維的,如果是這樣那麼兇手扔錢從這裡跳下去的原因只可能有一個。鍾凌峰繞過腳印從旁邊看向下面,現在下面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如果實現周密計劃加上做足了準備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鍾凌峰扭頭問道:「他的後背是不是有一個背包一樣的東西?」
「嗯嗯,好像是有一個凸起的。」
鍾凌峰明白了這個綁匪不僅有出色的籌劃能力,而且膽子非常大,可以說是不畏生死,在這個天氣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懸崖邊,孤身選擇低空跳傘逃脫追捕,真的可以說是自殺式逃脫。是抱著要麼走得了,要麼乾脆就死在這的心態做的這個選擇,鍾凌峰對低空跳傘也關注過一段時間,這種極限運動比高空跳傘的危險性要高好幾倍,因為高度有限,跳傘人必須在五秒以內打開傘包,而且過程中很難調整姿勢和動作,就算是在經常跳傘的地方起跳,也無法避免在幾秒內偶遇突變的氣流和山風,如果不幸遇到這種情況,會直接把跳傘者刮到起跳地點的牆壁上或者岩石上,低空跳傘專家也因此經常受到重傷,但是這個綁匪選擇如此冒險的方式也有他的道理,他能從此處垂直往下移動幾百米,只要能安全著陸,在這還未被開發的野山裡,警方几乎不太可能判斷他從哪裡逃脫,說不定現在他已經騎著摩托車載著錢走出了這片大山,而現在我們才剛剛明白他的逃走方式,想組織全城設卡、攔截搜捕肯定要在幾個小時以後,而且連他長什麼樣,騎車還是步行都不清楚,看來只能把希望放在明天能在懸崖底下發現他的屍體了。
雷振騎著摩托車終於到了,了解完情況后掏出手機一看完全沒有信號,罵了一聲娘,扭頭火速騎車找有信號的地方通知人去龍山水庫營救白菲菲去了。
我終於第一個趕到把疫苗交到教授手裡,教授接過趕緊給佟伊寧打上,汽油燃燒形成的火圈也已經熄滅了多時,我回身去開車,鍾教授則背起渾身已經被冷汗和血痂浸透的佟伊寧,佟伊寧乖巧地趴在鍾教授的背上,彷彿受傷的海鳥終於找到了堅實的島嶼。
在後座上佟伊寧把頭緊緊靠在鍾教授肩膀上幽幽地說:「對不起,教授,我讓你失望了,那團火和那個人的氣勢好像奪走了我所有的勇氣,我就只能坐在那裡,任由他盯著看。」
鍾教授微笑著說:「你追他!怎麼追,你有滑翔傘嗎?他跳下去興許能活,你跳下去必死無疑,還好你沒跨出去那一步,這不是勇氣的問題,你如果真跨出去了,現在我們可能既丟了錢又沒了人。」
看著佟伊寧不解的眼神,鍾教授說道:「我也是剛剛才發覺,綁匪必須讓你穿上絲襪的真正原因,你如果跨出去了,絲襪會在瞬間燃燒,你的雙腿肯定是廢了。你以為他特意準備好汽油讓你站在圈裡只是為了追求視覺效果嗎?他的目的就是為了畫地為牢,讓你即使敢走出來跟他搶手提包也會瞬間被燒傷喪失抵抗能力,一般穿著絲襪的女孩在那種場合不會考慮到應該脫下絲襪去追一個人的,況且你還穿著這麼高的高跟鞋,他只要不主動傷害你,坐著不動在當時是最明智的選擇,沒有必要責怪自己。」
鍾凌峰的話讓我跟佟伊寧都驚出一身冷汗,原來一切都是一場精心準備的局。
接到命令的陳遠平和肖若楠等人火速驅車趕往龍山水庫,在二號泄洪閘的閘口處找到了一個垂下的鋼絲繩,在幾把強光手電筒的照射下,可以看到下面吊著一個女孩,下半身全被浸泡在水裡。幾個人廢了好大勁終於拉上來這個長發的女孩,陳隊長跟照片比對了一下,正是白菲菲,但是剛才觸碰過白菲菲身體的人心裡全部都咯噔一下,白菲菲的整個身體觸手冰涼,似乎早已是一具屍體。肖若楠揭下她嘴上層層疊疊的膠帶后,把手指湊近她的鼻孔,俯身仔細聽了一陣心跳后,緊張地說:「打120,拉她先回警局浴室,或許還有救。」
分局離龍山水庫非常近,在肖若楠的指揮下幾個人抬著白菲菲跑到浴室,放在分局唯一一個髒兮兮許久未用的浴缸里,肖若楠打開淋浴,把水溫調節在40度左右,然後騎到白菲菲的身上用手不斷按摩擠壓白菲菲的心臟位置,在溫水的刺激下白菲菲失去的體溫慢慢地回升上來,加上若楠的按摩促進了血液循環,白菲菲的臉色從慘白慢慢變得紅潤起來,呼吸也越來越有力量。在救護車停在門口的時候,白菲菲的生命體征已經漸漸穩定下來。
此時的肖若楠全身已經濕透了,粉色內衣透過襯衫若隱若現,白菲菲穿著的絲質長裙更是呈透明狀緊貼在身上,兩個年輕女孩的胴體在浴室燈光下散發著迷人的光澤,幾個進來的技術男都同時看呆了,忙完的肖若楠扭頭一看忽然意識到這個窘迫的狀況,杏眼圓睜道:「還不把人抬出去,看什麼呢,就你們幾個活該是屌絲。」說著整理了一下襯衫,走回法醫室。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佟伊寧被手臂傳來的刺痛忽然喚醒,看著包紮好的紗布上的點點暗紅,佟伊寧環顧四周,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心裡泛起陣陣失落。也許那個人真的只是自己想象中的樣子,在自己受傷的時候,夢裡的他此刻應該正陪著自己,而不是悄然離去。
拖著長長的睡裙,佟伊寧終於走完了這個豪華酒店的大廳,看到在門外晨光中輕聲彈奏的鐘凌峰,不知道為什麼,佟伊寧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感覺,此刻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是那個讓她仰慕,讓她會奮不顧身的鐘凌峰,他彈奏出的也不都是天籟,至少有一半是雜音。她就這麼站在大廳石柱後面看著他安靜沉迷的側臉,任由自己的心一半變藍色的冰,一半變紅色的火,然後被狠狠地撕裂。
當鍾凌峰迴到房間的時候,躺在床上的佟伊寧裝作仍在沉睡。
「小佟,起來了。」她仍裝作聽不見。
「小佟,起來了。」
看著在床上紋絲不動的佟伊寧,鍾教授嘆息一聲,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把偽裝的佟伊寧抱起來,放到早餐旁。佟伊寧睜開眼,在他懷裡看著他,也不說話,也不反抗,就像是一個失去生命的美麗玩偶和一個表情陰森的邪惡工匠。
鍾教授扶了扶眼鏡看著這個端坐在對面秀髮凌亂,不發一言的女孩。緩緩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盒子,然後跪下打開盒子,盒子里是一枚漂亮精緻的鑽石戒指。
「小佟,如果你願意,我願意一生一世照顧你,愛護你。」
佟伊寧從眼眶中慢慢流出淚水,慢慢不能自抑,長長的睫毛上瞬間掛滿了淚滴,她用左手慢慢捂住嘴唇,然後把潔白的手掌放在嘴裡狠狠咬住,哽咽著回答道:「為什麼,為什麼,我跟在你身後那麼多年,從中國到美國,再從美國到中國,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都不在,如果在昨天的事情沒發生之前我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你,擁抱你,但是今天我為什麼會這麼猶豫,為什麼有一種被你欺騙,被你背叛的感覺。」
鍾凌峰的臉色也變得傷心起來,作為心理學家他明白自己在昨天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搖了下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內心,沉穩地說道:「小佟,你只是創傷後遺症,我沒有騙你,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佟伊寧卻站起身來緩緩後退,眼裡的淚滴在清晨的微光里如鑽石般晶瑩滑落,美麗的眼睛里充滿了悲傷:「不會的,那毛茸茸的觸覺,那條狗看我的眼神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知道我最傷心的是什麼嗎,不是我感覺你騙了我,而是我知道我再也沒辦法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