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連環失蹤
鍾凌峰的眼眶也漸漸濕潤,他知道佟伊寧把自己所有的噩夢,所有的痛苦都歸因到自己身上,如果不跟著自己來到崇光就不會遇到那種事,如果不因為自己參加行動也不會遇到那種事,甚至如果不遇到自己也不會遇到那種事。這時我推門進來正好看到這尷尬的一幕,鍾教授趕緊把戒指收起來,佟伊寧也趕緊用手擦乾臉上的淚滴。
鍾教授示意去旁邊的房間,剛在沙發上坐下,鍾教授就問道:「今天你怎麼有空來,今天局裡應該很忙啊。」
我看到佟伊寧換上了平日都市麗人的通勤裝出來,小聲說道:「劉牧原今天六點就來了!」
鍾教授不解問道:「劉牧原是誰啊?」
我剛想起來鍾教授還沒見過劉牧原的面,便進一步解釋道:「崇光公安局局長。」
鍾教授「哦」了一聲,想起原來誰提過一句劉局,應該就是指劉牧原。
「你可能不知道,今天早上局裡有多熱鬧,劉牧原上來就開會問道:『放在錢里的追蹤器打開了嗎?現在錢在哪呢?為什麼一點消息沒有?』
過了半天沒一個人說話,最後王瑞凡小聲說了句:『可能被綁匪發現扔掉了。』
『懸崖底下搜查了嗎?』
『只發現一條摩托車的輪胎痕迹。正在查。』
『居民樓監控呢,廣告牌誰放的,知道嗎?』
『那座居民樓屬於違章建築,沒監控,只住著一個看家的老頭,沒什麼線索。』
『那我想知道你們調動了一個市的聯防隊員和正式幹警調查水庫河道,為什麼偏偏把龍山水庫漏下了?』
『龍山水庫離我們分局最近,而且附近沒有村莊,我們以為兇手不會這麼大膽……』
『那你們能告訴我,我們一千萬換來了什麼嗎?就換來了一個它!』劉牧原指著那個正端著槍瞄準自己的遊戲廣告牌問道。
『這些天我們崇光因為非法集資被南方人套走了三十多億,我是日忙夜忙,跨省調查了幾個星期,雖然沒有時間管你們這案子,但是你們要什麼沒給你們,要錢給錢,要人也優先給你們分配,就因為這案子關乎人命,關乎老百姓安全,好傢夥,我那邊被人騙走的三十多億還沒著落,你們一天又給人送一千萬,一個綁匪把你們龍山警察局當什麼,提款機啊!現在市財局好幾位同志已經頂不住壓力住院了,一千萬啊,一千萬我們都沒買來一條有價值的線索,就買來一個廣告牌和一個生命垂危的受害者,丟人嗎?丟人嗎?』」
我繼續戲謔著說道:「這可都是原話,您可不知道當時劉局那表情,幾十年都沒見有人能把他氣成那樣,他把那舉著槍的廣告牌都踩碎了。」
看著我沒心沒肺的表情,鍾教授回應道:「那你更該去參加調查了,來找我幹嘛。」
教授點了三杯曼特寧,侍者送來了,因為佟伊寧手不方便,教授把第一杯先放在佟伊寧的桌前,佟伊寧客氣地說了聲「謝謝」,我好奇地看了兩人一眼說道:「今天是盧瑤的追悼會,劉牧原放狠話了,都去查綁架案,調查走訪,調各個路口監控,誰也不許去參加送別儀式。連盧偉都還被關在禁閉室,你看……。」
鍾教授立刻聽懂了我的意思,說道:「那走吧,幫忙提前布置一下,跟上次一樣盡量多拍照。」
在熟悉的市殯儀館里,痛哭流涕的盧瑤媽媽抱住我說:「為什麼不能把小偉放出來,為什麼他都不能送他自己的親妹妹最後一程……。」
我當場無言以對,腦海里卻怪異的想起藏在盧瑤手機里的那首詩:
一切都是命運
一切都是煙雲
一切都是沒有結局的開始
一切都是稍縱即逝的追尋
一切希望都帶著註釋
一切信仰都帶著**
…………………………
這首詩充滿了思辨的哲理性,於這個場合竟然沒有絲毫的違和感。如花的生命隕落,親哥哥在禁閉室接受處罰,老母親肝腸寸斷,市民長久默哀,一切都是命運,一切都是煙雲,一切都因為罪惡的靈魂,一切都因為肉體的沉淪。
前來祭奠的市民很多,我跟鍾教授站在便於觀察的牆角,一直拍個不停,企圖把每一張臉都融化在雙眸中,堅持要跟來的佟伊寧一直安慰著絕望的盧瑤母親,心裡同樣五味雜陳。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過去了一個星期,各種調查有序地進行著,大規模地調查搜捕只找到了被遺棄在封龍灣的兩個空手提袋和綁手提袋的繩子,以及綁錢的牛皮紙和追蹤器。後來又在一個撿破爛的老人家裡發現了那個滑翔傘,老爺子覺得顏色五彩斑斕挺好看就撿回來篷在房頂上防止漏雨,被一個調查隊員挨戶摸查時發現,然而並沒有什麼用,沒有指紋,沒有DNA,甚至劉牧原局長找來了特警用鋼索吊在懸崖上把整個幾百米高的懸崖找了個遍,連根毛都沒發現。所能找到的最有價值的線索也只有懸崖邊上那個清晰的鞋印而已,腳印也只能幫助定罪而已,在連個嫌疑人都沒有的情況下對破案顯然沒有任何幫助。
這一個星期里,連著下了兩場雨,按照鍾教授的分析,新月河殺手從第八起案件以後就沒再殺過人,當然是因為警方比較配合地付了錢。鍾教授最擔心的殺人競賽也始終沒有展開,另一個連環殺手在殺了兩個人以後也沒了動靜,但是什麼都沒發生並不代表罪惡已經離我們遠去,一星期內有兩名高中女生接連失蹤了。失蹤女生一個叫譚素文,另一個叫任雨珊,調查結果顯示兩人之前並不認識。這個譚素文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她的父親是崇光著名的企業家,有一定的社會影響力,市局也自然非常重視。
譚素文是在獨自去找同學玩的路上失蹤的,這個兇手越來越神出鬼沒,專挑行人稀少的小路,根據路段的監控錄像顯示譚素文消失的路段兩邊是成片的小樹林,而那條路的兩邊除了樹林只有幾家工廠,監控錄像顯示的譚素文走進了那條路的時間是在下午三點左右,,在路的另一頭的監控錄像中這個女孩奇怪地消失了,在這條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兇手等待了多久,沒人知道,但是通過上千警力的地毯式搜索發現了一連串的鞋印,譚素文少量的血跡和一小段距離內拖拉的痕迹,腳印穿過裸露的泥土最終消失在樹林中的草地上,兇手應該是快速制服了譚素文後用某種交通工具將她帶離了現場。
任玉珊也是一樣。在一條類似的小路上,同樣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失蹤現場也是只有少量血跡和拖拉痕迹,但是因為道路偏僻只有一個攝像頭,專案組沒能掌握更多的信息,只能通過對同一天過往的所有車輛排查來確定嫌疑人,但是過往車輛排查了好幾遍仍然是沒有任何發現。
同時按照鍾教授的要求重新對兇手最可能居住的交叉區域重新排查了兩次,任何發現都沒有,劉牧原非常生氣,完全將鍾教授排除出了專案組,這一個星期,鍾教授也完全沒有參加任何專案組的會議,要不是礙於祁書記的面子,我估計劉牧原很可能會直接趕走鍾教授,但是鍾教授倒是並不著急的樣子。
清晨起來,我開車帶著鍾教授和佟伊寧來到局裡,剛走到警局門口就看到聚集的群眾已經完全封堵了道路,大家群情激奮,前排的幾個人已經跟協調的民警有了肢體衝突,鍾教授可能因為過往職業的影響對這種衝突並不感興趣,而是把目光聚焦在人群外獨自盪著鞦韆的筱悠身上,鍾教授走到筱悠面前,筱悠的眼神已經不再那麼無神,而是警惕地看了鍾教授一眼從鞦韆上跳下來跑到旁邊的路上拉住一個人的衣角,那人回頭把筱悠抱起來親了親,筱悠指了指鍾教授,鍾教授認出了那個人就是認養筱悠的劉潮東,劉潮東也因為上次鍾教授為了替筱悠說話,不惜得罪黎市長而對他很有好感,連忙走過來跟鍾教授打招呼,鍾教授問道:「筱悠最近怎麼樣?睡覺,吃飯都還好吧?」
劉潮東把筱悠放到鞦韆上說:「筱悠乖,自己玩一會,爸爸跟鍾叔叔說兩句話。」
筱悠乖巧地睜大眼睛,點了點頭。劉潮東拉著鍾教授到一邊說:「晚上還是會哭會鬧,不過筱悠清醒的時候非常乖,現在在新學校也慢慢可以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了。」
看著劉潮東略顯疲倦的雙眼,鍾教授警惕地問道:「有沒有其他什麼讓你覺得不舒服的事情?」
劉潮東略顯緊張地用舌頭濕潤了一下嘴唇,語言吞吐地說道:「為了怕她心裡有負擔,我沒敢直接讓她跟我睡,而是讓她睡在我女兒的房間里,昨天早晨我給她整理床鋪的時候,在枕頭下面發現了一把刀。」
鍾教授的眉毛跳了一下,劉潮東繼續說道:「我問她,你為什麼把刀藏在枕頭下面,筱悠跟我說她不拿著刀睡不著。」
鍾凌峰點了點頭說:「像她這種年紀最敏感,你也知道她只是想用刀保護自己而已。分開睡還是不行,平時你要多陪陪她,尤其一定要每晚陪她入睡,慢慢地讓她習慣在你的陪伴下睡著,然後再逐步讓她跟你在一個房間睡,她這麼小的孩子出了這種事情以後會非常沒有安全感,她自己睡恐怕心理負擔會非常大,還有慢慢地把刀一定要給她拿走,不然在被噩夢驚醒的時候她有可能刺傷身邊的人。」
劉潮東明顯被嚇了一跳,追問道:「就沒有別的什麼好的辦法嗎,教授。」
鍾教授目光看向遠處街邊鬱鬱蔥蔥的法國梧桐上,思考了一會表情遺憾地搖了搖頭:「如果她怕黑,晚上在床頭插上人體感應的夜燈,讓她在被噩夢驚醒之後不會再被黑暗吞沒。平時多帶她去陽光明媚的地方散散步,多鼓勵她跟同齡人接觸,替她保守好秘密,一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的秘密,否則就等於又把她一個人丟在孤獨的暗影里,最重要的是在她談起那件事或者被噩夢嚇醒的時候要一遍又一遍的告訴她,那件事不是她的錯,一切都是那個兇手造成的,一定不能讓她認為那件事是她的責任,否則這孩子就會一輩子悶悶不樂,不愛與人接觸。」
劉潮東點了點頭,門口群眾里突然傳出騷亂聲,場面馬上就要失控了,雷振大步從分局裡走出來,一聲怒喝:「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