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喋血紅顏

「不會吧，按您原來的分析，這種自私的施虐狂能對自己下手這麼狠，這可需要不少血呢！」我吃驚地質疑道。

鍾教授微微一笑回應道：「那是因為我沒告訴你，施虐狂在特殊情境下也會有受虐狂的行為，比如像這種自殘行為。也許這很難理解，因為人心本來就很複雜。」

說完鍾教授繼續抬著頭對畫進行仔細地拍照研究。顯然，比起實際物證，作為心理學家的鐘教授對充滿罪犯心理和精神表達的繪畫更感興趣。

「康越，你看看這兩個地方是不是被害人丟失的身體組織。」鍾教授指著畫上女人碩大胸部的乳頭位置問我。我上去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實有兩個凸起物，觸感相對柔軟的人體來講有點過於堅硬，但是從觸感上來講又應該不是水泥之類的東西，我想用手指摳下來，但是被鍾教授制止了。

我不確定地說道：「有點硬，我也不確定，反正不是水泥。」

「應該是人體組織失水的原因，他這是想要把幻想逐步變成某種現實嗎!」雷隊有點感慨地說道。

鍾教授在這時卻突然提議道：「劉局，我建議這裡的一切先不要動，因為被害人還是未成年人，而且是未滿16歲的未成年人，在量刑上是不可能判死的，原來就有先例，不到16歲的少年殺了一個人只判了10年，就現在的情況分析，失蹤的受害者下落不明，嫌疑人下落也不清楚，作案工具也沒有任何發現。就算現在回局裡發A級通緝令，但是如果嫌疑人被捕后拒不交代犯罪事實，就算最後通過DNA坐實了他的罪行，恐怕法官也會本著從輕處罰的原則定罪。」

劉牧原點點頭，眼睛盯著鍾教授正色地問道：「教授，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用更多的證據，爭取無期，並且不能減刑是嗎？」

「對，不過我認為可以發協查通報，秘密監視他，他肯定有另外一個控制虐待被害人的密室，只是我們現在還沒找到，如果我們冒然發通緝令抓捕他，對於這種類型的罪犯來講，他們早有被捕的思想準備，至少會堅持二三天不供述罪行，到時候受害者就會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我們的審訊也會變得非常被動。」

「有道理，但是如果他回到這裡，一直不出門怎麼辦，我們不能就這樣一直乾等著啊？」雷振好像不太同意這麼被動的方式。

「我有信心他不可能撇下自己的玩偶回家一直睡大覺，而且他這種類型的罪犯也不會認為我們有這麼快破案抓捕他的能力，畢竟他是個沉默寡言的少年，除了這個莊上的人以外，甚至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更沒有人關注過他的樣子。其實他的自信也不是空穴來風，專案組來過這裡敲過他家的門，直接把他忽略掉更增強了他的自信心，所以他才更加有恃無恐，最近接二連三地綁架新的受害人。」

「劉局，我還是不同意鍾教授的提議，萬一他聽到什麼風聲，在家把證據全都毀了，那豈不是更麻煩。」雷振繼續爭辯道。

「那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讓他在兩天時間裡把自己所有的罪行供述清楚嗎？我們都知道他現在肯定已經把被害人打得遍體鱗傷，如果在審訊兩天的時間裡他就是不鬆口，被害人能撐到審訊結束嗎？」鍾教授說完，劉牧原就趕緊打手勢制止了雷振繼續說下去。

「好了，老雷，以被害人的生命安全為最高準則，這個風險是值得冒的。」

官大一級壓死人，打碎牙齒和血吞。雷振也只好作罷。一切東西歸位后，院內專案組的人員全部悄無聲息地撤了出去。只有我帶著鍾教授返回了分局，提交了在現場提取的微量證據和林思齊的頭髮等DNA證據，並且把林思齊的清晰頭像上傳，向各級公安組織發出協查通報，其他人員則全部在林思齊家附近進行監視。

發完協查通報后，我召集分局的技術人員和法醫開會，大體介紹了現場情況，並安排林思齊的DNA和現場的微量證據如衣服纖維等進行了加急化驗。王瑞凡則聯繫了網路供應商請求提供許可權進行林思齊有關網路信息的搜查。

佟伊寧一直陪在鍾教授身邊，鍾教授從回來后就一直坐在沙發上，把雙臂平伸自然地支在膝蓋上，雙眼失神地望向前方。

佟伊寧表情關切地問道：「聽康越說這次調查收穫很大，幾乎可以確認嫌疑人了，您怎麼還是一點也不高興？」

鍾教授不以為然地長吐了一口氣，用右手輕輕地拽著左手的手錶說：「肯定是他沒錯！康越他們只在乎破案率和嫌疑人是誰，但是在我看來，這個案子破或者不破，都是失敗的，沒有人是成功者。」

說著鍾教授打開手機，翻出林思齊畫在天花板上的畫遞給佟伊寧看：「在嫌疑人床正上方的天花板上發現的。」

佟伊寧看了一眼就厭惡地扭過頭，鍾教授繼續說：「很噁心，對吧！這就是自己的母親在他眼裡的形象，一個不到16歲的少年能犯下這種案件，心裡該是堆積了多少發泄不出去的憤怒和仇恨。在現場我們甚至沒有發現一張他家人的照片，更別說相冊了，在他眼裡，他的家人就好像沒有存在過一樣，在他家人的眼裡，他也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他就這麼一直一個人生活在那間小黑房子里，生活在被這世界遺忘的角落裡，直到我們通過案件找到他，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嗜血的怪獸，然後我們再去責怪他，非難他，審判他，最後告訴世人他是如何殘忍，如何瘋狂，我們何曾想過，當他被這世界無情遺忘的時候，我們可曾為他做過什麼。」

佟伊寧一時也默默無言，看著繁星滿天，朗月當空，但是此刻她終於明白了，現在在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一處地方，竟然從來沒有得到過這光亮。

王瑞凡這時推開門急匆匆進來走到鍾教授身邊說：「教授，有情況。」

鍾教授趕緊起身，在技術室的電腦上，王瑞凡已經打開了林思齊的網路空間，裡面只有寥寥的幾張自拍，其中在一個加密的文件夾里還發現了一張照片，照片是林思齊和一個女孩的親密合影，女孩的長相非常出眾，正對著鏡頭擺著可愛的剪刀手。雖然從林思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但是從女孩的身勢語能看出，這個女孩明顯對林思齊有著超越一般朋友的好感。

「把照片發給他的班主任，儘快找到這個女孩，不然我們隨時有可能增加一個潛在受害者。」鍾凌峰有些焦急地說道。儘管現在已經是深夜了，王瑞凡依舊趕緊找到林思齊初中班主任的手機號，直接打了過去，蔡老師的電話很快接通了，並且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上的女孩。

「這個女孩名叫顧曉瑩，當時算是我們班裡最漂亮的女孩了。」蔡老師的一句話讓技術室的所有人疑竇叢生。蔡老師繼續說道：「我們這些做班主任的，整天呆在自己負責的班裡，跟學生關係還是蠻熟的，他們兩個初中那幾年我印象里從來沒有說過話，這是什麼時候拍的照片？他們倆關係有這麼好嗎？」

「您確定，他們兩個沒說過話嗎？」王瑞凡緊接著反問道。

「這個……僅限於我看到的範圍內，我是他們的語文老師，還監督著所有的自習課，跟學生的接觸算是比較多的了，林思齊這個人本來就非常孤僻，幾乎不跟同學打交道，而顧曉瑩的家庭條件不錯，再加上學習成績不錯，又是我們班的班花，喜歡她的男生很多的，所以她平日，怎麼說呢，算是有點高傲的女生。像林思齊這種家裡窮，身上整天有異味的男孩，我覺得他們私下交集應該也不會太多啊。」

「這個顧曉瑩現在在哪呢？您有她家裡的家庭住址嗎？」

「原來的信息表上有，我馬上發給你。」蔡老師回應道。

電話掛掉以後，王瑞凡問道：「教授，您覺得這老師不是在說謊忽悠我們吧？」

鍾教授輕輕搖頭道：「應該不會，林思齊家的情況跟她說的一致，從照片上看，她說顧曉瑩是班花，應該也不是胡說。」

佟伊寧仔細看了下照片中的女孩，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著，瓜子臉，眼神清澈單純，鼻子很翹，櫻唇皓齒，在一個人數不太多的班裡應該算是長相非常漂亮的女孩了，而且身上有一種清澈嫻雅的氣質，這氣質同樣也代表了她的成長環境不會太差。

蔡老師已經把信息表上顧曉瑩家的聯繫方式發了過來，鍾教授連忙給我打了電話，我讓李進亮趕緊去顧曉瑩家找她，事情忙完后，所有人都沉默地等待著消息。

今夜，註定又是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