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麥克唐納

絕望的人活下去的原因是因為每天都會有一次新的黎明。

蹲守林思齊的人員那邊還是沒有傳來任何動靜，協查通報也沒有返回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只有林思齊從住處附近的幾個派出所傳回信息說，附近沒有人員失蹤，但是最近一年貓丟的特別多。

本來劉局想讓村長給林思齊打個電話，但是王瑞凡在對講機里報告說林思齊的手機早在昨天就關機了，專案組人員只好在車裡繼續等待下去。

一時也沒什麼事，我就隨便找了個話題問鍾教授：「您覺得這些貓是他殺的嗎？」

鍾教授從沙發上疲倦地支起頭回答道：「連環殺手三要素，你難道沒學過嗎？」

「尿床、縱火和虐待動物，這個我倒是了解一點，就是一直沒弄清楚是什麼意思。」

鍾教授摘下眼鏡，揉了揉發脹發癢的眼睛慢慢說道：「權威的說法把這稱作是「麥克唐納癥狀」，指的是一般連環殺手都具有的三個癥狀。超越正常年齡的頻繁尿床，縱火欲和虐待動物，一般認為超越正常年齡的尿床行為代表家長對孩子缺乏重視，孩子希望通過這種行為引起關注。縱火則是個比較有意思的現象，一般父母會把怨氣發泄到孩子身上，孩子則會用縱火的方式把怨氣和憤怒發泄出去，也就是所謂的「踢貓效應」，有縱火欲的罪犯一般個性容易衝動，具有攻擊性，頻繁縱火的yuwang在成年後往往會發展成強姦他人的強烈性衝動，一般成年縱火犯同時也是一名強姦犯，內在原因就是因為縱火犯與強姦犯個性比較類似。虐待動物則展現的是對其他生命的操控感和控制感的追求，頻繁的虐殺動物會展現人冷漠和缺乏移情的一面，並且能為以後不斷殺人時出現的大量血液和分屍技術提供必要的心理基礎和技術支持，就林思齊來說，在他第一次虐殺貓的時候，貓臨死前的掙扎和慘叫應該在某種程度上激發了他的性慾，刺激了他的性喚起，豐富發展了他的性幻想，他發現自己看著貓的掙扎，聽著慘叫聲能快速勃起，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新的性體驗方式。」

我反覆記憶著教授的解釋，鍾教授這時戴上眼鏡看了我一眼接著說：「其實並沒有必要去了解這些事情，這三點特徵並不能代表什麼，不是所有超齡尿床，喜歡縱火和虐待動物的人都會成為連環殺手，也不是所有連環殺手都具有這三點特徵或其中兩點，我還是那句話，人心是最複雜的東西，這些只是心理學家努力探索人的精神時發現的規律，但心理學規律不等同於物理學規律，它只是概率事件，只能說明大部分連環殺手都具備三點特徵中的至少兩點，也只能說明具備三點特徵的人可能比不具備這些特徵的普通人更具有某種犯罪傾向，僅此而已。」

我點頭表示了解，然後就起身出去買早點。等我買完早點回來發現李進亮已經把顧曉瑩帶到了審訊室。鍾教授申請單獨審訊她，我看著教授不容置疑的樣子，就點頭同意了。

因為雷隊和劉局那邊守了一夜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所以現在顧曉瑩可以說是唯一的一條線索。所有人都在玻璃窗外專註傾聽著裡面的談話，坐在椅子上的顧曉瑩長裙曳地，留著披肩長發，雖然素麵朝天，但是比起照片中清純的樣子，本人已經掙脫了幾分稚氣，有點成熟女人的味道。

教授看到顧曉瑩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煙，馬上拿起煙盒遞給她，顧曉瑩非常老練地取出煙點上猛抽了兩口，不甘示弱地率先說道：「你們找我來是因為林思齊吧？」

「對，你們是男女朋友？」鍾教授緊接著問道。

「算是吧！」顧曉瑩嘴裡叼著煙，斜著頭用挑釁的眼神看著鍾教授回答道。

「現在的小孩真是隨便。」肖若楠不知道什麼站在我的身後，不滿地嘟囔道。我又想起那天生魚片的事情，撇了撇嘴沒敢答話。

「算是吧！」鍾教授重複了一遍顧曉瑩的話，又問道：「你們學校那麼多人，你為什麼會選上他。這一點讓我比較好奇。」

顧曉瑩突然一下把煙掐滅在桌子上，目光如刃，直刺鍾教授的眼睛，用輕蔑的語氣問道：「你真想知道？」

鍾教授一點沒有生氣，用平靜的眼神慢慢地化解著這種年少氣盛的鋒利，慢慢吐出兩個字：「當然！」

顧曉瑩沒好氣地回答道：「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那學校就他還是個男人！」

「哦……那為什麼就他算是個男人，是他做了什麼事情讓你覺得他如此有男人味。」

顧曉瑩又從煙盒裡拿出一支煙要點上，被鍾教授一把拽下。「請先回答我的問題。」

鍾凌峰雖然不是很精通審訊策略，但是他了解顧曉瑩的心理，自己不能讓對方完全佔據審訊的主動權，至少應該讓她有一點壓力。

顧曉瑩表情一愣，鄙夷地笑著說：「你真不是男人，煙也不給我抽，我又沒犯什麼罪，告訴你又能怎麼樣，你比市長還大嗎？」

鍾凌峰嘴角微撇，從口袋裡拿出名片夾抽出一張名片鄭重地遞給她，同時回答道：「我當然沒有市長大，但是我也不歸你們市長管，是你們市政府請求我協助調查最近的殺人案，如果你有什麼情況完全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顧曉瑩立刻收起了剛才懶散的小太妹樣，緊張地問道：「這名片是你的嗎？」

鍾教授馬上又拿出了身份證，看完身份證的顧曉瑩好像終於放心了，但是眼神不自覺地往左瞟，顯然是對那塊單向玻璃充滿了戒意。鍾教授直接走過去拉下黑色窗帘，觀察室里的人通過玻璃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聲音還是可以從擴音器里聽到的。

「現在可以說了嗎？」

「你是心理學家，為什麼會參與殺人案的調查？」顧曉瑩好奇地問道。

鍾教授哈哈一笑，語調輕鬆地說：「現在是我在審問你，我希望你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只要老實回答我提的問題，等一會你想問什麼我都可以回答你，好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覺得林思齊是男人，你的其他同學不是。」

「你知道黎志翔嗎？」

「你是說黎市長的侄子？」

「對，你聽說過他？」

鍾教授冷笑一聲，臉上顯出鄙夷的表情，點點頭道：「這不重要，你繼續說，他怎麼了？」

「他……他在學校欺負我。」

鍾教授瞬間明白過來：「他家有錢有勢，你們都很怕他，是嗎？」

顧曉瑩好像陷入了過去的不幸的陰影里，抓著衣角，肩膀微微顫抖著。鍾凌峰用寬慰的語氣告訴她道：「你不用害怕，我家原來有條狗也叫黎志翔，前兩天剛死了。」

顧曉瑩好奇問道：「怎麼死的？」

「在廁所吃得太多，撐死的！」

「呵呵……。」顧曉瑩被逗笑了，立刻在心理上認同了剛才鍾教授說自己不歸黎市長管的事情是事實，因為一句話兩人之間建立起了隱形的信任網。

顧曉瑩感覺稍微放鬆了一點，繼續說道：「他爸爸是企業家，叔叔是市長，他當然囂張，我們是都怕他。他原來追過我很長時間，但是我很煩他，並且自從他追我以後，原來追我的男生都不敢跟我說話了，並且你沒看到，黎志翔欺負我的時候，他們一個個躲在後面跟孫子一樣。」

鍾教授大體上明白了來龍去脈，繼續深入問道：「那他是怎麼欺負的你？」

顧曉瑩忽然低下了頭：「他……他……脫我衣服……。」

「然後呢？」

「然後……，然後……。」

看著顧曉瑩支支吾吾的表情，鍾凌峰也沒有繼續逼迫她，只是輕輕地說道：「OK，這樣吧，我讓我的助手跟你談，她年齡跟你差不多，你平時經常抽煙嗎？」

顧曉瑩疑惑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黑框眼鏡背後不可捉摸的眼神，搖了搖頭。

「是在黎志翔欺負你之後才開始抽的吧？」

顧曉瑩有點吃驚地點了點頭道：「我真的很害怕……。」

鍾凌峰突然打斷她說：「抽煙並不會讓一個人變得更勇敢，只會讓人變得更軟弱，更墮落。以後不準再抽了！」

屋裡的顧曉瑩和屋外的我們都沒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鍾教授已經來到了這邊，對我說：「給小佟戴上隱形耳麥，後面的審問讓她來吧。」

我趕緊去拿了一個入耳式的隱形耳麥，給佟伊寧戴上后，她馬上走進了審訊室。鍾教授通過夾在領口麥克風說道：「不要慌，慢慢談！先跟她建立起信任關係，讓她相信你是站在她這邊的。」

佟伊寧露出一抹微笑，同顧曉瑩打了個招呼道：「我叫你曉瑩可以嗎？」

「嗯。」

「林思齊是你的男朋友，他對你好嗎？」

「也談不上好或者不好，有時候一起吃飯，或者逛逛街罷了。」

「你剛才說自己是因為林思齊進來的，是他做過什麼事情讓你感覺到他很危險嗎？」

「他犯罪了嗎？」

「我們現在不確定他犯罪沒犯罪，因為找不到他人在哪？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他說他家在林黃村，我也沒去過。」

「除了林黃村呢，別的他親戚家有沒有什麼可以住的地方。」

「不知道！」

「嗯，那我換個問題吧，你們在一起住過嗎，或者我說的再直白一點，反正就我們兩個女孩子，你們發生過性關係嗎？」

「有過幾次……。」即便是面對佟伊寧，這個話題仍然讓顧曉瑩感覺有點窘迫。

「他在那方面的要求多不多，會不會在過程中讓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比如他喜歡的姿勢但是你不喜歡，他喜歡的方式你不喜歡，但是他有時會強迫你按他說的做。」佟伊寧已經非常注重自己的措辭，盡量避免使用「性」等讓顧曉瑩感覺窘迫的字眼。

「他平時還算是比較安靜溫柔的一個人，但是在那方面需要很強烈，彷彿永遠都得不到滿足一樣。」顧曉瑩用很小的聲音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