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命若琴弦

第五十一章 命若琴弦

我不禁嚇了一跳,「怎麼可能,這麼快,」

「昨天她打電話跟我說的,婚紗照都拍好了,」說著教授打開手機遞給我,

上面的佟伊寧穿著一襲白色低胸的婚紗幸福地依偎在一個外形俊朗的男人懷裡,背景後面是掛滿了鎖的唯美的巴黎情人橋,照片中正夕陽西下,那金黃色的陽光從佟伊寧的黃色捲髮和迷人的笑容中穿過,看得連我都有種心被刺穿的感覺,

我不禁動容地問道:「難道真就這麼算了嗎,教授,」

鍾教授嘆息一聲,抖了抖煙灰,望著天上的星星語調傷感地說道:「史鐵生在《命若琴弦》中說人有三種最根本的困境:第一,人生來只能註定是自己,註定是活在無數他人中間並且無法與他人徹底溝通,這意味著孤獨,第二,人生來就有yuwang,人實現yuwang的能力永遠趕不上他yuwang的能力,這是一個永恆的距離,第三,人生來不想死,可人生來就是在走向死,這意味著恐懼,」

我也用手彈了一下煙灰,有點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這跟佟伊寧有什麼關係,鍾教授繼續說道:「我最喜歡的是他講的第一重困境,人生來只能做自己,而且無法讓身邊的人徹底理解你,小佟跟我說照片中的那個男人是她父母介紹的,現在經營著家族生意,只見了她一面,便決定要跟她結婚,而且對她很好,她認為自己沒有理由拒絕,」

我不禁嘆了口氣,我知道佟伊寧絕非自誇,以佟伊寧天生麗質的條件和獨特迷人的氣質吃一頓飯的功夫征服任何男人都不是問題,

「對於小佟來說,找這樣一個對自己好的,外形不錯,家世不錯的男人我又怎麼能攔著她,難道非要讓她跟著我看盡人間慘劇,留下恐怖的人生回憶才會讓她幸福嗎,」

鍾教授有點自嘲地說道:「恐怕也只有心理變態才喜歡這種生活吧,」

我也故作輕鬆地附和道:「那咱們倆豈不都是變態,」

「你是職業變態,我是業餘的,」

面對鍾教授的調笑,我乾笑兩聲,疑惑地問道:「那佟小姐為什麼會突然離開,我一直沒敢問你,」

鍾教授猛抽了一口煙,有點無奈地說道:「因為一個女人,她的名字叫蘇心,小佟以為我還愛著那個女人,」

「那您還愛著她嗎,」

鍾教授苦笑一下,反問道:「愛是什麼,我只能說我曾不顧一切保護過她,」

我想起他身上的傷痕來,有點忐忑地問道:「那您的傷……,」

鍾教授點點頭道:「對,都是為了她,」

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想:草,這還不是愛嗎,這都不是愛,那什麼才叫愛,

「那您到底現在還愛她嗎,不然佟小姐為什麼要生那麼大的氣,」

「我只能說我還忘不了她,」

看著鍾教授抬頭望著星星的寂寞表情,我突然間明白了剛才鍾教授為什麼會說起三種人生困境來,為什麼會說人生來孤獨,無法徹底地了解彼此,多少戀人如同這天上的星星,也曾星雲交匯,最終卻選擇了擦肩而過,

時間把日曆表一頁一頁掀過,最終雷隊選擇不再坐以待斃,不管有沒有效果,只要是在紅燈區鬼鬼祟祟的人或者意圖嫖娼的全部抓回來提取DNA,所有人都對這種做法不抱什麼希望,大家同時也明白,再不幹點什麼,專案組真的支撐不下去了,所有人閑了一陣以後又幾乎同時忙了起來,

大量的本地、外地打工者或者來崇光出差的男人近幾天不斷從警局裡進進出出,警局沒有足夠多的地方容納這麼多人,被抓到也就是做筆錄,提取口腔拭子,罰款,批評教育,然後走人,

鍾教授和我正坐在辦公室里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茶,茶水的清淡讓開始在心底無比懷念佟伊寧泡的咖啡,王瑞凡急匆匆推門進來,大叫道:「對上了、對上了、對上了……,」

「對上什麼了,」我疑惑著問道,

「新月河殺手的DNA對上了,」

一句話讓我和鍾教授思緒斷片了,我艱難地推理著意思就是說新月河連環殺手的身份有可能確定了,我們三個人同時往鑒證科走去,正好雷隊也在,剛比對完信息的鑒證科小王說道:「嫌疑人姓名黃利民,年齡43歲,前兩天因為嫖娼被抓,經過DNA比對,可以確認就是他在第三名受害者高木心體內留下的體液,」

雷隊興奮地使勁搓了搓手,連連拍著小王的肩膀說:「好,好,幹得好,」然後轉身走到辦公大廳拿起對講機道:「刑偵隊所有人馬上集合,犯罪嫌疑人已經鎖定,去槍械室申領槍支,馬上準備抓捕,」

所有人沉寂了一個多月的熱情被重新喚醒,人人都跟過節一樣興高采烈的列隊集合,局裡的警車排著一字長龍往黃利民住宅的方向低調駛去,

我開著車載著鍾教授跟在最後面,鍾教授沉靜地看著前面排著長隊的警車道:「看來案件更難破了,」

「您為什麼這麼說,」我有點不解地問,

「現在連DNA這唯一的線索都沒有了,還不是更難破了,」

我啞然看著旁邊的鐘教授,他繼續說道:「原來我就說過,這種類型的兇手過著比常人更加潔凈的生活,就算他如同林思齊一樣超出在普通側寫範圍以外,也絕對不可能是一個嫖客,而且看資料還是個慣嫖,已經因為找小姐被抓了好幾次了,他如果是個屠夫,或者是流浪漢,我也許會有點吃驚,但是也不會如此懷疑,因為這些人還是具備某種作案的可能性,唯獨只有嫖客是絕對不會做下這種案件的,」

「但是您原來也說過,使命型殺手一般不會對被害人進行性侵害,但是妓女除外,」

「那是強姦,不是嫖娼,性質不一樣,使命型殺手即便是強姦妓女,主要目的也是為了進一步貶損她們的社會價值,為自己的殺戮行為提供合理性,」

「您的擔心我明白了,如果他不是兇手,我們真的連一條線索都沒有了,」

鍾教授卻很有把握地回答:「是已經沒有了,」

黃利民家住在靠近浮龍山的一處6層樓房裡,黃利民本人在市郊的一家國企單位上班,收入還可以,警車停在幾百米外的停車場里,停車場被樹蔭遮住從樓房上正好完全看不到,轄區派出所的所有警力早早地等候在小區內,

所有人帶著裝備下車步行,雷隊帶一隊便衣從樓梯直上,我把剩餘的人員分散在樓層四周警戒,根據轄區派出所的調查結果顯示,此時黃利民應該還在家裡休息,雷隊走到黃利民家所在的四樓東戶,讓一個和黃利民沒有見過面的新來的刑警上去敲門,按照計劃敲開門直接突襲抓捕,

新來的刑警表情鎮定地敲著門,正在屋內午睡的黃利民被吵醒,用很不耐煩的語氣問:「誰啊,」

說完剛把房門打開了一條縫,一群人就一擁而上,直接把穿著花褲衩的黃利民摁在了地上,抓捕過程異常順利,黃利民被套上黑色頭套雙手反銬在後面架下了樓,抓捕隊員麻利地把他塞進駛到樓梯口的警車內,這傢伙睡眼惺忪地都沒看清楚抓自己的是什麼人,還以為遇到綁票的了,一直左右掙扎著大叫:「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麼,救命啊,快打110,救命啊……,」

這番喊叫只能惹來穿著制服的警員一陣嘲笑,也瞬間引來在四周散步的路人,他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起,這個電話猶如一枚子彈瞬間把我的意志擊垮,我連忙喊住要開車離開的雷隊,雷隊疑惑地看著我皺緊的眉頭,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是以怎樣的姿態艱難地挪動了腳步,我只記得最後我不得不發出的彷彿不屬於我自己的顫抖的聲音:「剛剛在看守所,盧偉把林思齊槍殺了,」

「什麼,」雷隊先是震驚,然後陷入了深深的絕望,雙手掩面,良久未動,忽然間又急迫地抬頭問我:「看守所不是有人搜身嗎,盧偉是怎麼把槍帶進去的,」

「他們也不清楚,」

「林思齊呢,已經死了,」

「現在正在醫院搶救,但是看守所的人說身中五槍,生還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雷隊一聽還有一絲搶救過來的希望,心神稍穩,低著頭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個糊塗蛋,」而後又問:「槍械室的人為什麼要給盧偉配槍,」

我搖搖頭在心裡默默說道:不是你命令刑警隊都去申請槍支的,他們怎麼會管得了那麼多,可是我最終沒敢把這話說出來,毫無疑問,這次事情不光徹底改變了盧偉的命運,也徹底改變了雷隊和看守所所長的命運,可是,盧偉真的是糊塗啊,我心裏面不住替這個前途無量的大男孩感到惋惜,

本來這次的行動是來抓新月河案的罪犯,卻沒想到要先去看守所押解另一名罪犯,而這名罪犯在半個小時前還是一名與我們親密無間,並肩作戰的戰友,一切都是命運,一切都只不過是煙雲嗎,

我在看守所見到了被拷得嚴嚴實實的盧偉,雷隊上去二話沒說,抓住盧偉的頭髮直接抽了他三個大嘴巴子,我們趕緊上去把他拉開,盧偉表情鎮定地微笑著說道:「我知道我這輩子都對不住你了,雷隊,我不期望你能原諒我,你再多打我幾下吧,」

雷隊憤怒地咆哮道:「你混賬,你糊塗,我們把辛苦收集的所有證據都交給了檢察機關,你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把自己整個人生都搭進去,你以為玩呢,」

盧偉只是微笑不語,鍾教授拉住雷隊說:「他不是一時衝動,他早就想好了所有後果,現在已經多說無用,」

雷隊不解氣地指著圍觀的看守所的人罵道:「還有你們,不知道他跟林思齊有仇嗎,還放他進來,」

中間一名領導模樣的看守苦著臉說:「他沒說要見林思齊,前段時間有個盜竊犯進來,關在林思齊右邊的監舍,我們也沒想到他的目標是林思齊啊,」

我們馬上明白過來鍾教授說的不錯,原來盧偉已經籌劃這件事情籌劃了很長時間了,甚至打聽清楚了林思齊住在哪個監舍,然後關注旁邊監舍新進犯人的信息就可以了,

雷隊依舊不依不饒地繼續說道:「那你們是怎麼搜的身,手槍都沒搜出來,」

這句話確實讓所有看守所的人無言以對,剛才那個頭目也只能心虛地回應道:「那誰知道你們刑警會跑到我們看守所殺人啊,」

「你說什麼,」

看著已經喪失理智的雷隊,我們趕緊讓他們鬆開手銬,把盧偉和黃有利同時押回局裡,聽看守所的人說,盧偉路過林思齊監舍的時候喊了一聲林思齊的名字,因為林思齊是重刑犯,單獨關押,監舍裡面也沒有任何可以躲避子彈的東西,剛從床上直起身來的林思齊還沒看清是誰喊自己的名字就直接身中五槍,躺回床上一動不動,開完槍的盧偉並沒有反抗看守的抓捕,而是選擇扔掉手槍,雙頭抱頭面朝看守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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