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人情翻覆似波瀾
伶舟皎看著他,沉默了會兒,又輕笑了聲,方才道:「那麼多的問題,你是想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她的態度可算不上恭敬。
而那人卻也不惱,甚至於還一個眼神就止住了其他兩人想要說些什麼的心思,接著伶舟皎的話,他重複了問了第一個問題:「你可真的清楚那邪蠱蠱王是個什麼模樣?」
伶舟皎略微思索了下,還是比較果斷地——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清楚。」
其他兩人看向伶舟皎的目光頓時就是一變。
那人卻不徐不疾,只接著道:「那你為什麼能肯定,有邪蠱蠱王存在呢?而且,你既對此都不了解,又怎能說你身側有人中了邪蠱蠱王的所種之蠱呢?須知,這邪蠱蠱王可不是能夠輕易得見的東西。」
實際上,豈止是不輕易得見?
自那些年之後,豢養邪蠱蠱王的法子就已經失傳,而現下卻陡然間傳出這般關於邪蠱蠱王的消息...
那人斯文的面上,浮現著若有所思。
伶舟皎道:「你們要確認這件事情,很簡單,你們不是已經答應幫忙了么?只要你們著手幫忙,我自會將中了那蠱術的人帶到你們面前,到時候,他究竟是中的什麼蠱,憑你們的本事,應該是足夠分辨得出來的吧?」
說完這一溜兒的話,伶舟皎卻還沒有停頓下來,她繼續說著:「至於。我為什麼會知曉這豢養邪蠱蠱王的人的消息,你們也不必多有探問,到時候。你們自會知曉。」
她什麼也不肯多去透露,卻偏偏又要別人先來幫忙。
聽來這樣不合算的交換。
那人卻並不多加考慮就應了下來,只道:「好。」
這聲好,應得伶舟皎都覺著有些意外。
許是她意外的情緒在面上表露得太過明顯,叫那人很清楚地分辨出來,只不待她問,就已是添上了一句:「我們自是相信你必不會拿著這樣的事情來開玩笑。」一個人眼中的焦急擔憂到了一定的程度。始終是騙不了人的。
稍微頓了頓。
那人又開口道:「既是要考慮的是那轉移破解之法,我們還需安排一些東西,這一時半會兒之間。也不可能施行,你打算能在這裡停留多久?」
伶舟皎問:「這事情需要籌備多久?」
「也就是個三五來天。」那人答道。
伶舟皎沉吟了下,方才道:「可以加緊一些么,三天如果能籌備好。那就三天可以么?」
那人答:「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停了停,接著話音一轉只是道:「好吧,那就三天。」
事情算稍稍談妥。
伶舟皎這才有心思略微寒暄一下:「還不知幾位該怎麼稱呼?」
那人答:「我複姓多子,單名一個函字,至於稱呼,盡可隨意。」
多子函又提了提在他身側的兩人:「這二位是我的隨侍,一人喚福成,一人喚復盛。」
旋即。伶舟皎也接了話,道:「我的話。單名一個皎字,稱呼,你也盡可隨意。」
她不提她的姓氏。
多子函也就識趣地沒有多問,反倒轉開了話題:「既如此,已然講明,我們也不便在此多留,時間這般緊湊,我們合該要儘早去準備,就先告辭了,阿皎姑娘。」
他們一行站起身來與伶舟皎微微示意,就往過走。
竟真的是不打算多停留一小會兒。
一副真是忙著去籌備的樣子。
伶舟皎當然也不會去阻攔。
而剛剛那只是被伶舟皎帶上了,但卻並未上了栓的房門,竟似被人從外間輕輕一推,正好就從外間推開了來。
夙沙亭的身形出現在門口。
他逆光而站,當然在光線透入房間的一瞬之間叫人看不清楚他面上帶著的是何種情緒。
多子函幾人往外要走的步子稍稍頓住。
伶舟皎卻往過上前了幾步。
氣氛一時間,有種莫名的凝滯。
伶舟皎暗自清了清嗓子,只作若無其事狀,很平靜地問夙沙亭:「你怎麼過來了?」這會兒不是應該是在自己的房間里的么?
夙沙亭回了她的話,道:「不過是出來一趟見著你門沒給關嚴實,原想著搭個手把門拉緊來著,只卻沒控制好力度,竟又將它推開了去。」
他說了這話,方才將目光移到一邊的多子函幾人身上,好像剛剛才看見他們一般,有些詫異地問道:「這幾位是打哪兒來的?」怎的會在你的房間里?
他打量了多子函幾人幾眼,方轉回視線,落於伶舟皎的身上。
本來因著陡然間撞上夙沙亭,再加之剛剛談論那些事兒的時候,她並不能確定夙沙亭究竟在門外站了有多久,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如何就到了門外的。
心中多少都有些虛。
而他現在這樣一問,伶舟皎竟一時語塞了起來,並未先回答出什麼,只用手不自覺地就絞了絞自己的衣衫邊兒上。
就在伶舟皎沉默的時候。
那多子函幾人,竟自夙沙亭站在門側開口之際,就已經將視線齊齊投落到他的身上,擰著眉,幾人的目光都像是在打量探究著什麼。
許是他們的目光愈發表現得過於明顯。
伶舟皎都能看到夙沙亭不由得蹙起的眉宇,她只得盡量先轉開了話題,道:「你來得也剛好,我正有事兒要與你說,且先進來吧,這光站在門口,也不好說話。」
夙沙亭看她一眼,她眸中瀲灧似帶著漣漪,總在自己不自覺的時候,漾動著淺淺的波瀾。
他輕聲應下:「哦。」
伶舟皎這才又轉向多子函幾人。道:「你們幾位想必也還有事,我就不多留了,至於商議好的事情。你們且記得便是。」
多子函的目光在臨離開之際,還在夙沙亭的身上打了個轉兒,方才領著人,真的走了開去。
他們都走了出去。
夙沙亭這才進了屋子裡來。
隨即,還不用伶舟皎有什麼動作,他就已經轉了身,先細細地將那門關好——至少這會兒是保證了從外間絕不會有人能不費多少力氣就能夠推開。
「阿皎。」夙沙亭轉過身來喚了一聲。
語氣帶著種相較於尋常。更莫名了些的溫柔。
伶舟皎先是微垂下了眼帘,像在思忖了下什麼,接著。在他這般輕喚了一聲之後,才落落地抬起了雙眸,看向他,只先笑了笑。道:「怎麼了?我們先坐下說?」
她率先轉了身往後坐了下去。
心念翻轉著。正在推算著下一步的對策——畢竟,鬼才真的相信夙沙亭剛剛那番恐怕連他自己都聽不過去的說辭,什麼見著門沒關嚴實想要關嚴偏生又沒控制好卻將門推開了這樣的話,他一定是在門外就發現了什麼才進來的好么?!
伶舟皎吃不准他聽見了多少,還是現下在懷疑著甚麼,她準備要先「按兵不動」。
所以她坐了下來,就沉默下來。
夙沙亭坐在了她的側邊,他看著她。同時也沉默了一瞬,接著。方才有些微遲疑地開口道:「阿皎,你是在同他們商議著什麼?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來路,你可真的清楚?」
他是一如既往多少都要謹慎的性子,他確實也不是因著那樣隨口胡謅的緣由才推開了門的,不過是在門外,伶舟皎的聲音有刻意地壓低,他並未能聽得清他們全部交談的聲音,可又好似有些聽了明白。
這才就此推了門。
他說這話,也像是在擔心著伶舟皎一樣。
夙沙亭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伶舟皎抬眼仔細看了下他面上的表情,可真的想要從他的面上看出些什麼真正的情緒,那確實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她仔細瞅了兩眼,還是就順著他的話,似就此話而言他表露出來的那樣子的擔憂,寬慰道:「總歸不會是害人的來路。」
夙沙亭仍蹙著眉,更抿了唇,精緻秀麗的面上一副不贊同的模樣,就這般用著漆黑如沉墨的眸子盯著她。
伶舟皎心知,他這是並不接受她這般簡單的回答,她也知曉,他這樣,就是不容得她這般隨意便敷衍過去。
她將這些事情來回地思忖了一下。
心底打了個半真半假的腹稿,這才做著無可奈何的模樣,先道:「好啦,好啦,我就知道你若知曉那麼一星半點都定是要刨根問底。」
她似模似樣地輕嘆了聲,方繼續道:「好吧,那我都告訴你,還不成么?」
夙沙亭一手放置在桌上,蹙著的眉稍稍微鬆開了些,卻仍抿著唇瓣,不說話,只是認認真真地看著她。
一副靜待下文、且有著十足耐心的架勢。
伶舟皎想了想,方才開了口,而一邊說,也在一邊想著如何將後邊的話說得更能連接上,且並沒有多少的破綻。
她先是道:「這話還要從那天我們到了那村子上的時候說起...」
她將奉大夫告訴他的話告知了部分與他。
只說他所中的這個蠱術是可以被解除的,而解除的方法,就是要到這夷鎮上來,尋到方才他見到的那類似於多子函一族的人,他們那裡就有關於這個蠱術的破解之法。
她將她尋到了多子函幾人頭上的事情。
並不歸於她半夜的那般還是有些不過腦子的刺探,而是道,就是在第一天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些留意,隨後,在他不在跟兒前的時候,她就直接上門去尋了他們,並以他們想要知道的事情,與他們達成了交換。
而在這裡。
她將他們想要知道的事情,只是一言而帶過,並沒有對夙沙亭仔細地解釋。
且她還沒有告訴他,那些關於破解的法子所要付出的那些代價。
但夙沙亭這樣的人,當然不是這麼好糊弄的,他在她敘述完畢了之後,剛剛好就問道:「這樣的事情,他們竟只需要你所告知的消息就答應了下來,想來,這消息必定是極其重要的,而如此一來,阿皎,你又是從何知曉的?」
伶舟皎一怔,接著還是笑了笑,道:「他們要知曉的就是對你下蠱的究竟是什麼人而已,我也不知道為何這消息對他們而言如此重要,不過,告知與他們,我們也並沒有什麼損失不是么?」
夙沙亭眸光一閃,他看著她,他的眸中彷彿有旋轉的深邃,只待人落入其間,不得迴轉,而他在說著:「可是,阿皎,我都並不清楚究竟是何人下的這個手。」
那麼,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伶舟皎的笑意慢慢地僵在了嘴角,她盡量讓自己面上的表情看起來不要露出太多的不對勁,接著,彷彿掩飾一般地呵呵了兩聲,方道:「怎麼可能呢?你還真能不知曉是誰下的手,難道那人不露面還就能種了蠱?」
她一副「你別逗我了再這樣下去大家都不能好好聊下去了你知道么」的帶著些尷尬的表情。
夙沙亭卻只時微微撩起了唇角的弧度,接著道:「阿皎,我一開始都並不清楚我這是中了蠱,而你知曉,那麼還可以說是那位奉大夫先告知了與你,可若是在我都不知曉對我下手的人是誰的時候,你卻知曉...」
那麼,你叫我能如何信任與你?
你到底,有多少未曾言說的事?
這些被隱瞞下來的,好的壞的,究竟還有多少?
伶舟皎所有自然的不自然的笑意,盡數就斂了下去,她一面想著自己要這樣做儘管不都是為了夙沙亭,但其中單純有關於夙沙亭也佔了大部分的緣由,而他卻還在如此質疑與她,她只覺著心中有不平卻又堵塞其間,不可言說。
另一面,卻又在想著,儘管她知道她所要做的事情對於夙沙亭並沒有任何不對的心思,但畢竟是將這些事情都隱瞞與他,而在一開始他們說要彼此扶助的時候,卻又有說過,有些事情是不可相互隱瞞的。
坦白說來。
如果夙沙亭也真的將有關於她的事情都隱瞞起來的話,她也不見得能有多好的反應。
從這一面看來,她的那些不平,又好像不應該起來。
她心中的想法兩邊糾纏,結果,憋了半晌,她也只是輕吁了一口氣,道:「...總之,我是不會害你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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