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解生死[終]
當手臂抬起時,手肘自然就會暴露在極容易碰到的地方。
朱顏想竇綏一定不知道自己當初曾徒手拆卸人的下頜骨,他更不會知道,她前世曾痴迷於練習如何用巧勁制服歹徒。
雖然久不練習,但抬手撞准位於手肘後方的尺神經,也就是俗稱的「麻筋」對於她來說還是半點不難。
抬手的同時,另一隻手也將握了許久的藥粉灑出。
朱顏抬起袖子掩住口鼻,閉著眼依靠過去的印象摸索出了院子。
心口因為方才極度的緊張,痛得幾乎令人昏厥過去。
但她不能停下,蓖麻毒不會在短期內致人死亡,僅僅吸入的話,她剛才的那點劑量更是遠遠不夠。
周圍的道路幾乎全部被郁綠色的夾竹桃遮蔽,隨著她穿過其中,泛起「沙沙」的聲響。
真是一種陰森而莫測的植物,朱顏蹙眉,明明有那麼昳麗明媚的花朵,卻無處不是毒。
「誰?」微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
「是我,宣清,是我。」朱顏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她都不確定,這麼輕的聲音,是否比一旁枝葉在風中的聲響大。
「……阿顏?!」不過袁凜還是聽出了她的聲音。
還未透過濃密的葉片見到人影,朱顏就被他拽出去,撞進熟悉的懷抱。
「阿顏,你怎麼來了?」袁凜低下頭仔細打量她,究竟是哪裡又出了紕漏?就算她提前看到信上的內容,也沒有那個本事到這裡來,誰會幫她?
朱顏偏過頭,手按在胸口笑了一下。「看到我,你就這麼不樂意?你想死……可沒那麼容易。」
他們之間的賬有些難算,在算得清楚明白以前,誰也別想逃。
「還你一命,還不夠么?」袁凜低頭摩挲著她的額角,「阿顏還想怎麼樣?」
朱顏咬著唇,「不夠。自然不夠。用你剩下的時間還我……」
「……呵,那可得看天意了。」袁凜低低嘆息,手指撫過她面頰。觸到了方才那些血跡,攬著她的手臂微微一緊,「怎麼回事?」
「我遇上了竇平遠。」朱顏抬眸,想起方才的事情。難免心有餘悸,回身望了望來路。「他應當很快就會尋到這裡,但母親也方才說過,若我遲遲不出去,她會安排人進來接應……」其實是來為她收殮屍身。她覺得徐綢珍的真實意思大約是這個。
「只怕是晚了。」竇綏陰沉的聲音透過扶疏的枝葉傳來。
不過五步的距離,想到他手中滴血的利刃方才還擦過自己脖子,朱顏忍不住閉上眼。低聲嘆息,「看來這就是天意了么?」
但並沒有像想象中的那些事情發生……反是聽到金屬掉落在地的清脆聲響。
朱顏詫異地睜開眼。竇綏已經倒了下去,面前多了一個黑紗覆面的女子,手中長劍滴落著血珠。
那女子將劍擲在地上,轉過身來,抬手緩緩取下面紗。
「紓姐……」朱顏搖頭,她不止想過一次,紓憂或許也是假死脫身,但細細思量之下,覺得當時的情形太難出什麼紕漏,還是忍痛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沒有想到,紓憂真的還活著。
「顏妹妹。」紓憂的目光比往常多了幾分神彩,似喜似悲的眸色飄忽不定,但或許還是以歡喜居多。
「為什麼……為什麼?」朱顏想問太多,如果她早知此事,事情又怎會到這一步?
回眸看向袁凜,心口已經痛到幾乎喘不過氣,但還是強撐著喃喃低語,「為什麼不告訴我?」即便誤會成那樣,都不說?
袁凜將她緊緊按進懷裡,聲音里透出難掩的虛弱與疲憊,「如果還有機會,再與你說罷……」
朱顏淡淡笑了笑,她聽到有人在急切地喚她,但那些喧囂的聲音離她很遠很遠,直到最終從耳邊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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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秋霽的清晨,臨近白浪鎮的郊外,一處小巧精緻的院落內靜悄悄的。
院內鋪著齊整的青石,白衣裳的女子蹲在階下有樹蔭遮蔽的地方,手中握著小鏟,靜靜打量著面前一叢有些發黃的寬大葉片。
這種植物叫作「白及」,因葉子生得與箬竹葉很像,因此也叫箬蘭,又因顏色玫紅,還有紫蘭、朱蘭、紫穗這樣的名字。
「阿顏……」一襲青衣從屋內移出,緩緩走到女子身旁,將她籠進自己的蔭蔽之下。
「不許起來,去躺著!」朱顏頭也沒抬,伸手摺斷那些蘭葉鋪在一旁,動手掘開地上濕潤的泥土,刨出新鮮的根莖。
「早已好了,不需這麼麻煩。」袁凜在她身側蹲在,伸手撫了撫她的面頰,「倒是你……」說了半句,又沒再說下去。
朱顏斂起眉,將手中的小鏟一扔,「我樂意種著這些花,花時有信,比有些人強多了。」
「……怕你累著罷了,何苦生氣?」袁凜攬著她起身,撣去她指尖沾染上的泥土,「留著便留著罷,旁人階前種蘭草,我們種些白及,倒也獨特。」
朱顏默然,當初他們九死一生好容易被救回來,身體略有些起色后就匆匆回了江南,田莊中吵鬧,因此住在了此處——據說是乾雲曾居住過的地方,很是清幽。
這滿階的白及就是那時種下的。
因白及的根塊可止血愈創,以其顏色潔白,尤能入肺止血,恰好對袁凜的癥狀。
現在雖然已用不上它們,但白及的花也很美,而且它們還有著更美的寓意——療愈創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