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他抬腳向前方走去,沈疏還未跟上,我抬頭看了眼沈疏,他再次帶著探詢的目光回看著我,這次更有深意,好像還有微微驚訝。我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跟上主人的步伐。
身邊的人安靜的站在身旁,天上的煙花無比璀璨絢爛,飛到空中旋轉著爆裂,照亮了他的側臉,我此時的心情就像這絢爛的煙花一樣美好,我要做的就是活在當下,活得快樂。我所希望的,只想簡簡單單的願歲月靜好,你一世長安。
三年前,我奉命偽裝成乞丐,被丞相女兒沈月言相救,成功混入丞相府,自那以後,我就在沈府做起了採購丫鬟的工作,這裡面能撈不少油水,更能十天半月的出差到各個城鎮不被懷疑,真是好愜意的生活!一站到丞相府的門口,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沈家張燈結綵,掛滿了紅彤彤的大燈籠,大門口貼了一個用正楷寫的大大的喜字,沈家一片歡天喜地之象,丫鬟和下人的臉上一片喜氣洋洋。
管家樂呵呵的指揮著眾人,看見我大包小包的提回來的貨物,更是笑的合不攏嘴、
兩個人寒暄了一會,管家心情格外好,我問道:「管家,咱府里是不是有什麼喜事了,怎麼大傢伙一個個的都這麼高興?」
管家更是笑得滿面春風:「哈哈哈,可是天大的喜事了,咱們的大小姐就要成親了!」
「成親?」我驚訝道。
這丞相家的千金著實不簡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雖嬌生慣養,但脾氣好善良懂事,特別照顧下人,我也經常受到她的施惠。雖然她集才氣與容貌於一身,只是身子骨很弱,據說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自從及笄后,提親的人更是把沈家大門檻都踏破了,不知什麼原因,大小姐但卻遲遲不肯嫁人,如今,三年過去,硬生生把自己給耽誤了。
「真是大喜事!不知是哪家公子這麼有福氣?」
管家笑得更加燦爛,眉宇之間掩藏不住的驕傲:「天耀沈家!當今聖上親自下旨,我們的這位姑爺啊,正是當今五皇子!」
我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五皇子的名聲在民間向來不錯,很得民心,沈丞相手握大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協助皇帝處理朝政,在百官中品德更是有口皆碑,太子之位,皇上意屬於誰,朝中文武百官都很清楚吧。不過天威難測,難保這只是皇上的一步棋,讓五皇子成為眾矢之的,保護了他真正想立為太子的人選,畢竟這種事,曾經在我朝中也出現過。
我心思不在管家說的話上,敷衍道:「哦,皇子啊,真是福氣……」
「哈哈,是啊,這個月十五——呦,就是這幾天的事了,紅蓮啊,你準備準備也早些來幫忙。」
沈疏給我的最新任務是「陪嫁」,這可愁壞我了,他說這是一個難得潛入王府內部的機會,一定好好把握住,只是,我一不是沈月言的貼身婢女,二不是從小一起長大,要如何陪嫁?
第二天我得了令,為沈小姐採辦些嫁娶的物什,剛出門不久,就被人盯上了。什麼人敢跟著姑奶奶我?管他黑道白道,我故意走到轉角,出其不意的出手,一把揪出來一個模樣俊俏的小書生,這一看還不要緊,著實把我嚇了一跳:「這這這,小姐?」
我面前這位眉清目秀的白衣書生,正是丞相家的千金沈月言沈小姐。
我急忙扶起她:「大小姐,您怎麼一個人出來了,連個隨行丫鬟都不帶。」
她笑了笑:「我有些緊張,所以,想出門走走。」
我狐疑的看著她,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婚前恐懼症?
她眼神清澈明亮的對我道:「紅蓮,你去的地方多,帶我逛逛京城吧,我長這麼大還沒怎麼逛過京城呢。」
「您這是胡鬧啊,成親前怎麼能隨意走動呢,您都是快嫁人的人了!況且,您的身子骨……」
沈小姐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說她身子不好,她臉色蒼白,搖頭道:「你也知道,我的身體這樣,以後進了王府,出門的機會就更少,所以,就當我求你,帶我走走吧。」
「這……好吧,只是,在外面一切你要聽我的,不可亂走動。」
沈小姐一笑,臉上的梨渦就露了出來,特別好看。街上的事物眼花繚亂,我們主僕二人卻沒帶那麼多錢,著實可惜,街上的東西可望不可即,這樣一個出身名門大家閨秀的小姐,從小到大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倒是不如窮人家的孩子自由了。
走在西街我和小姐閑聊了起來。
「紅蓮,自你來沈府也有三年吧了……」小姐搖著摺扇,隨口問道。
「正是,只不過紅蓮實在愚笨,三年來一直是個採購丫鬟。」
小姐笑道:「這樣也好,你買回來的東西最合我心意,」她嘆了口氣,「一晃可真快呀。」
「是啊,也不知道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能不能配上小姐。」
沈小姐羞澀一笑,小聲道:「他特別好,只怕,配,也是我配不上他……」
看這話中有話的樣子,我也不好再問下去。
正說著,兩人竟來到桃花源門前,我有意加快步伐帶著沈月言趕快離去,突然眼眸一緊,從桃花源走出一個風度翩翩的玄青色衣衫的公子,此人身形略有些熟悉。不知曉是不是紅蓮的錯覺,她只覺得自己的故事說下去,眼前之人的身影忽然顯得愈發的冷漠,而也是因著如此,紅蓮更是在這一瞬間屏住了呼吸,她有些不知曉如何是好,只是紅蓮明白,既然是她自己選擇要編織了這個故事,或者,是自己有意要以此吸引面前之人的注意,無論如何,她都要說下去。
這般想來,儘管心頭顫顫,紅蓮還是儘力開口。
怎麼會如此湊巧,我竟然真的與這廝在京城相遇?
「小姐,天色不早,我們還是打道回府吧……」話未說完,就被沈月言掉下的眼淚嚇壞了。她睜著眼睛,眼淚一直在眼裡打轉,竟一直盯著陸川看,嘴唇顫抖著:「他怎麼會在這……他怎麼會在這……」
尚未反應過來,陸川已向我們這邊看來,我心想難道他們認識?沈月言大婚前夕還在大街上亂跑,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當下毫不猶豫的拉起沈月言跑進一個酒樓里,直到陸川從就樓前經過,我們才走出來。
我有些疑惑,小心翼翼試探:「這,小姐,你認識剛才那個人?」
沈小姐咬咬嘴唇,閉上眼睛:「他就是,我的未婚夫君……」
「哦,他是你的……」我停了停,驚訝道:「等等?!他是……他是五皇子齊淵?!」我一下子傻了,腦海中飄過的是那天在風滿樓的對話
——我看你對這位五皇子很有成見啊,怎麼,不喜歡這位五皇子?
——豈止不喜歡,簡直是恨啊。
我渾身打了個激靈,都怪我蠢笨,兩人名中都帶有一個淵字,從他那天的表現來看,我竟然沒有把二人聯繫到一塊去!這可好了,我是真真正正的和這位五皇子結下樑子了,讓我嘴賤,讓我嘴賤!
還好我們及時回府,不然,沈家已是大亂。沈月言真的很可憐的,未婚夫婚前逛青樓這件事對她打擊不小,如今身子又弱了幾分。
待我一回房間,發現枕頭邊上有一封信:「事已辦妥,隨機應變。」
這是什麼意思?不用陪嫁了?正想著,管家卻出現在門前,笑道:「紅蓮姑娘,老爺有請。」
帶著疑問來到前廳,管家沖我點點頭離開了,看著管家遠去的身影,我深呼吸,推開了門。「老爺有什麼吩咐?」
丞相一直沒有說話,我低著頭「不敢」看他。
不知過了多久,丞相才開「金口」:「坐吧。」
我不起身,把頭壓得更低:「不敢。」
丞相冷哼一聲:「你是叫紅蓮吧?」
「是。」
「來我府里多長時間了?」
「回老爺,三年了。」
屋子裡靜了一瞬,只聽下一秒,「啪」的一聲,丞相將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氣得顫抖。
「三年?他竟然把人安排到我女兒身邊三年了……我真是老眼昏花了啊!」
丞相極力壓制自己,說道:「怪不得,我府邸的事他都了如指掌,我原以為府里的內奸都被我除乾淨了,沒想到……竟還有一個漏網之魚!」丞相忽然惡狠狠的看著我,恨不得吃了我的血肉。
忽然,他嘆了口氣,再看向我時沒有剛才的戾氣,我淡定的抬起頭看他。丞相突然深深向我作揖,毫無讓我緩衝的時間。
「你這是幹嗎?」
「紅蓮姑娘,這三年,我沈家也待你不薄,只希望,在你陪嫁之後,能保護小女安危……」
「什麼?你說,你要讓我陪嫁?」我震驚之餘又明白過來,沈疏辦事效率果然高。
「是,我這做父親的不能阻止,只能盡我最大努力讓女兒安好了。」
「那些人斗讓他們斗去吧,我只希望這一切,不要危及到我女兒。」丞相滄桑的臉上掛著淚痕,從前他也是叱吒風雲意氣風發,現在滿臉皺紋,為了自己的女兒竟然要自降身份來求我,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前些年我過的都是風雨里來的日子,這些年在丞相府好容易喘息了一下,沈月言也確實待我很好,我也不希望這些事波及到她,便說:「我盡量。」
據說,這是帝都十幾年來,舉辦的最奢華的一場婚宴。我和另一位陪嫁丫鬟靈芝早早來到王府北苑待命,可惜沒有看到帝都的繁華景象。
沒想到我就這麼輕輕鬆鬆的進了五皇子的王府。今夜是二人大婚之夜,我和靈芝難得不用夜巡,二人便閑聊起來。
「哎,兜兜轉轉,終究還是我們家小姐嫁給王爺了。」
「哦?怎麼說?」八卦是女孩的天性,我放下疊好的衣服,湊過來。
「小姐自幼與五皇子相識,而且小姐很早就心繫五皇子了,所以這些年來拒絕那些達官顯貴求親。」
「那現在也算皆大歡喜了,多好。」
「是啊,哎,說來也是,我們小姐命苦……」我看靈芝欲言又止,又想問她些什麼,她卻是牢牢閉嚴了嘴,什麼也不肯說了。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以後和他低頭不見抬頭見,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把我認出來……
昨兒個真是我這些天來睡得最好的一覺了,相府果然不必王府。算著沈月言和陸川出門的時間,我與靈芝給他們收拾房間,整理床鋪的時候看見床笫上的點點落紅,我尷尬的咳嗽兩聲望向靈芝,而靈芝一臉狡黠的沖我笑笑。
今天是成婚第一天,按照習俗,必須夫妻二人必須一起進宮請安,不吃晚飯是不會回來的。我眼珠轉了轉,是該逛逛王府看看地形了。
我大體轉了一圈,王府分為東西南北四苑,各個苑中又有不少小院落,東苑中的月華閣是沈月言住的地方,北苑是丫鬟下人們住的地方。格外使我留意的是王府西南部的一小片紫竹林,此地潮濕格外陰冷,這裡竟然沒有一個人。
我小心翼翼的走進竹林,竹葉清香沁人心脾,沒走多久,就看到一座小茅屋孤零零的立在那裡,好不詭異!我正躊躇著要不要進去,忽然聽到叮鈴一聲鈴鐺響聲,我一個激靈立馬向後一撤,又一聲清脆的叮鈴,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深陷陣法之中,正想著要怎麼脫身,忽然一柄長劍直指著我的喉嚨,我回頭一望,更大的震驚充斥著我的神經,我呆在那裡不敢動,眼前這個人竟然是陸川的貼身小廝歡喜?!
這不怎麼可能!我親眼看見歡喜同他們兩個進宮的,此時他不應該在這裡啊!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闖進這裡的……」我腦袋飛速的旋轉思咐著要怎麼脫身。
歡喜抿著嘴,目光冷冽,和之前的溫和不太一樣。我腿一下軟下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道:「歡喜大哥,我不是故意闖進這裡,您饒了我吧,饒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