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陸川面上仍是淺淡的笑意,卻是住了嘴,齊修也是面色冰冷地沉默著。
「先聽齊修的。」入江不假思索,說完了便轉身離去。誠如齊修所言,他從來都不懂這戰場的爾虞我詐,他一直就被齊修保護得很好,當初不是他,自己也不會有如何的地位,他同陸川雖說親近,事到臨頭,卻還是信齊修得多。
齊修微抿著薄唇,眼眸深處是入江拂袖離去的背影,眼角卻是一動。陸川仍舊面不改色,然而等到入江遠去,他嘴角還是浮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們二人說得都沒有錯,起初白夜瞳兵力的優勢緩緩浮現出來,首戰告捷之後,乘勝追擊之時,入江一方卻忽然集中了兵力,儘管莫依然將江陵附近的幾座城池收入囊中,然而主要兵力卻不敵江流的三萬海軍,南海海域一直僵持不下,他們也無法靠近南海分毫。
一時之間,兩軍忽然陷入了膠著之中。
莫依然不是沒有同齊修聯軍對壘過,他當即就發揮了自己嘴炮max的優勢,鼓著腮幫子似是不屑,「齊大人,你們的肚子還好吧!」
齊修冷笑一聲,「不牢費心,自給自足尚且能夠。」
「哦,聽說江大人好酒,不過當初我好像順便把所有的酒罈子都搬來了呢,江大人沒生氣吧!」莫依然又不緊不慢地補刀了一句。
「小輩的惡作劇,大人不過一笑置之罷了。」齊修繼續冷淡開口,視線落在莫依然身後的白夜瞳之上,卻是忽然一緊。
齊修,許久不見。」白夜瞳的聲音不過淡淡,而那說話的語氣,也不過像是見一個許久未見的故人,甚至帶著幾分爽快的笑意。
齊修不可抑制地一動,神色也忽然變得古怪起來。
莫依然一眼便看出,這兩個人之間,一看就是有什麼故事。
若不是事態緊逼,若不是他們此時所處的形勢,莫依然真想退避三舍,以此來讓這兩個人好好敘敘舊了。
「大……大人。」看起來齊修似乎也挺念舊情,即便如今早已離開了白夜瞳身旁,卻仍舊恭恭敬敬地喚他一聲大人。
「你跟著入江,是受委屈了。」白夜瞳倒是好整以暇,手中的摺扇更是帶來清風徐徐,讓一旁的莫依然受著這等好處,很是受用,他也知曉白夜瞳此時肯定很是放鬆,他一旦沒了對周遭的警惕,便總是摺扇輕搖,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樣。
齊修到底也不過冷笑一聲罷了,他記得自己左右還是入江的人,儘管心中惦念著對白夜瞳的情與以,可他到底不是自己的主子了,如今同白夜瞳又站在了這般局面,他也很快就看清,是敵是友。
「大人,若是這一戰贏過您,只望大人還能放江大人一馬!」齊修此話一出,倒是四座一驚,就是莫依然都不由得張大了嘴巴,簡直難以置信。
齊修,就算你再怎麼做好輸的準備,你這麼直白,似乎不太好吧!你手下三萬將士都聽著您老說話呢!
不過白夜瞳聽著齊修的話也沒有露出多少複雜古怪的神色,反而像是早就知道齊修會這樣說一般,他笑道,「自然,看在你的面子,我不會懂他。只是齊修,你到底沒有忘記,什麼才是正途。」
齊修聽著白夜瞳這話,儘管旁人根本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齊修還是聽懂了,面上也全然一副「咱們回不去了」的神情,看得莫依然又是好一陣子的腦洞大開。
「不過若是你回來,我可以既往不咎,也會如之前一般待你。」白夜瞳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而莫依然也在白夜瞳說著這話的功夫偷偷地打量著齊修的面色,卻只見後者露著苦澀的笑意,手中長劍直指白夜瞳,「大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您若想動江大人一分一毫,還請先從齊修的屍身上踩過!」
這話說得簡直可歌可泣,莫依然當即就腦補一出衝冠一怒為藍顏的好戲,然而他此時並沒有功夫關心這三人之間的情感糾葛,也不在細想這是一出怎樣相愛相殺的戲碼,畢竟這硝煙瀰漫的戰場,從來就不是玩笑。
莫依然天賦甚高,她之前是紅衣教聖女,當時也曾親眼瞧見自己的父親指點江山過,然而她如今失憶,此時又一下帶領幾萬的軍隊,還全是真槍實彈,他自己也是夠嗆,然而到底他心中謀略篤定,又有白夜瞳幫襯,她也早已明白起初的優勢早已過去,如今他們是真正地陷入不利的局面之中。
到了最後,雙方已然被磨得只剩下旗鼓相當的人馬,雙方的糧草又尚且充足,這麼過了半月有餘,還是如此,僵持不下,入江再也沉不住氣,整日在正殿之中大發雷霆,摔桌之事更是常常有之。一時之間,簡直人心惶惶。自那時入江聽了齊修意見開始,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開始的時候,陸川將自己的兵權也還給了齊修,面上他似乎根本就沒有出什麼力,然而瞧見眼下的局面,他自是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達成。
入江從來就不是沉穩的性子,在他的心裡,不是成便是敗,眼下的膠著,也不過是讓他愈發浮躁罷了。而他陸川要的也從來就不是什麼兵權,他要兵權有何用,他要的,不過是挑撥了入江同齊修之間的關係罷了。
而此時此刻,入江只怕對齊修早已失望透頂。
「兩軍相對,從來便不是你死我亡便是兩敗俱傷,哪有如今這般,相持不下,就連兵力都沒有多少損傷的。」陸川為入江添了一杯酒,淡淡地開口。
這話雖然說得平淡,不過有心人聽著,足以掀起驚濤駭浪。
入江默不作聲,只是大口灌酒,明知曉此時自己實在不該酗酒,這半月來他也極力忍住了,然而此時聽著陸川如此說來,他只覺得胸口愈發煩悶,像是有什麼死死地堵著,掙扎著想要呼之欲出,卻無論如何也出不來,他這麼想來,胸口簡直撕扯著疼得厲害,好像只有這般烈的酒灌下去,他才能好受一些。
「聽聞,白夜瞳同齊修說,若是齊修能回到他那裡去,從今往後,他便既往不咎。」陸川頓了頓,又是低笑,似是在自嘲,「瞧我,在說些什麼,齊修同大人您是生死之交,他又救了您的性命,又怎麼會背叛您!」
這話說得,入江忽然就愈發沉默了。
齊修同自己生死之交,他又救過自己的性命,沒錯,可是他入江卻知道,齊修跟著自己左右不過三年的光景,而三年之前,他自小便被養在白夜瞳的身旁了,自己的性命是齊修所救,可是那時候,齊修的性命卻是被卧在白夜瞳的手中!齊修不會背叛自己么?他又如何清清楚楚得記得,當初他離開白夜瞳之時,竟是這般得義無反顧!
往事歷歷在目,入江只覺得自己身上愈發疼得厲害,他一片混沌之間,想要找到自己究竟是哪裡這般疼,尋來尋去,終是發現,是了,原來是他的心。
「齊修不會背叛我!他不會!」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將桌上的一切掃到地上,入江通紅著眼睛,高高揚起,一巴掌就要甩在陸川的面上,卻還是被陸川輕而易舉地躲開,他修長的手揚在自己的眼前,另一手卻攬在身後,扶住了他,「大人,您喝醉了。」
他聽著這話,眼前便模糊開來,身子也綿軟得厲害,顫巍巍地是站也站不住,就是什麼時候迷糊糊睡去也是不知曉得。
而陸川看著緊緊閉著雙眸,卻還是不時自言自語的江湖,終是冷笑一聲,再沒了先前的溫柔,他再不像是那個溫潤如玉的慕公子了。
……
「莫依然,這麼僵持著,始終不是法子。」這不是白戩第一次提及要化被動為主動,反攻為守了。他行軍打仗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碰見這般局面,兩軍僵持,只是誰都沒有更進一步的打算,難不成兩方都在比誰的糧草更多麼?!
這顯然不是一個好的打算,白戩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與其坐以待斃,他始終信奉著自己那一套「不服就干」的寶典,更何況,他還等著白夜瞳開口提過的那多出來的十萬大軍呢!
說好的十萬呢!
白戩心中不服,嘴上又不敢同白夜瞳討要,只能採取旁敲側擊的法子,不過也不知曉是他說話的技術欠佳,還是白夜瞳有意迴避,總是無論是白夜瞳還是莫依然,每一個能聽懂自己話裡有話的,更別說採納自己的意見了。
一如往常的,莫依然這回也是讓自己稍安勿躁,只是他的的姑奶奶,讓他坐以待斃什麼的,在下做不到啊!
「放心,咱們糧草可比齊修他們多多了。」莫依然抓過白戩的雙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更是不時地輕拍白戩的手背加以安撫,看得白戩差點兒就熱淚盈眶了。
他當即就想大吼一聲,「哥哥我給你跪下了,求你給句準話吧,到底是打,還是不打!」
然而一旁的白夜瞳目光灼灼,猶如芒刺在背的白戩只能苦笑著抽開了自己的手,堅強地把眼淚往肚子里咽,一邊點頭一邊以一副「哥哥你高興就好」的表情看著莫依然,看得莫依然心裡灰溜溜的。
等到白戩走了,白夜瞳這才挑眉,「怎麼,真打起持久戰了?」
「論持久戰,還是林大人您比較有經驗。」莫依然看著白夜瞳輕佻的模樣,也不由得打趣,甚至還意味深長地看著白夜瞳。
「怎麼,想實戰一番?」不過莫依然沒想到,白夜瞳畢竟老謀深算,哪方面的經驗也比自己要多一些,他開口黃/腔,白夜瞳眼底一動,說著便抓過莫依然的手往他胯/下探去,另一隻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要解開自己的褲子,「媳婦,我憋久了。」別說,聽那聲音,真委屈得不行。
嚇得莫依然趕緊掙扎著要抽回手,大驚失色地看著白夜瞳,「白夜瞳,這裡是軍營,你仔細點!」
「怎麼,有膽說,沒膽做?」白夜瞳挑眉,鬆了力道,轉瞬又將眼前的傢伙往自己的懷中攬,細碎的吻落在莫依然的發間,白夜瞳笑著,笑得春意盎然的,渾身媚然天成,是真的比姑娘還要美上好幾分的,「白戩說得沒錯,這仗不能打下去了。」
「……呵呵。」欲/望當頭,果然誰都會變的,莫依然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不過眼下他們糧草充裕,又比齊修的糧草要多,莫依然自然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然而大傢伙兒的操練一直沒有停下,莫依然不知道幹什麼,只能等,一時之間也有些百無聊賴了。
無聊地和白夜瞳並肩坐在軍帳門口,莫依然雙手托腮,打量著周圍的一切,視線掃一圈,落在唐言的身上,忽然就眼前一亮,計上心來。
莫依然撤軍的消息讓人措手不及,便是齊修聽了,沒有半分喜悅,反而擰著雙眉,若有所思。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其中定有蹊蹺。
不過真正的傻子在聽到這消息,卻是鬆了一口氣。入江倒是許久不見的歡快心情,在陸川面前也是,絲毫不隱瞞他此時心中暢快,「陸川,我說什麼來著,齊修他不會負我,如今白夜瞳撤軍,這說明什麼,白夜瞳到底是還是忌憚幾分,齊修他……定不負我!」
「是啊,齊大人自然忠心耿耿,不會二心。」陸川面上笑了笑,說的話也好聽,而入江雖然覺得他說話的語氣有些怪異,到底心上高興,也不多想,轉過身去,自然也未瞥見陸川褪下笑意的臉色有多麼冰冷。
而白戩心中更是疑惑莫依然怎麼好端端說撤兵就撤兵了,除了疑慮,更多的,還是他焦慮的臉龐,莫依然在他心裡簡直就是熊孩子了了,行兵打仗豈是兒戲,怎麼這小子一點兒分寸都沒有的,現在這個時候誰退後一步,誰就失了士氣,到時候反倒助長他人氣焰,一下子就叫對方先聲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