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場烏龍
許是下了雨的緣故,第二日陽光和煦,秋日特有的潔凈氣息讓人連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
顧炎伸了個懶腰,推開門去,才覺察到似乎少了些什麼事物在身側,他蹙眉一想,才忽的發覺從起床到現在也未曾察覺到噬影的氣息。
比起小七來,噬影向來都是跟在自己身側,有時隱藏在暗處,有時在身旁跟隨,除非以護法之職接些任務外,稱得上是與自己如影隨形。
顧炎側頭想了想,才想起昨日交待給噬影讓他休息之事,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索性執起含章練起劍來,幾套劍法全部練習完畢,顧炎的氣息也不見半分紊亂。
將內力又稍微運行了幾大周天,感覺距離九重天的壁障還有稍許距離,知曉這需要時日累積強求不得,便入室沐浴,換了件清爽的衣衫。
最近教中事務較少,江湖中也沒有什麼大事,偷得浮生半日閑的顧炎便在教中悠閑地逛了起來,偶爾路上遇到些許教眾,也都是誠惶誠恐地拜見他后各自忙別的事了,實在無趣的很。
不知不覺中,顧炎來到一處堂口,抬頭一看,才知自己是來到了噬影的居所。
剛要抬步進去,卻見一名小廝神色匆匆地從門中跑出來,就要撞在他的身上。
顧炎下意識地反手一掌拍了過去,因為心情較好的緣故,他也只是使出了不到一成的內力,但對於那小廝來說,卻也足夠他修養好些時日了。
那小廝凄厲地叫了一聲,飛彈出去,直直倒向地面,但畢竟也是習武之人,加上顧炎下手也有些分寸,因此只是吐了一口鮮血並未昏迷過去。待那人看到顧炎的模樣,頓時慘白了臉色。
「教主饒命,教主饒命……」說著竟又吐出一口血來,但那人此也顧不得這些,不要命地將頭向地上磕去,瞬間額頭便見了血色。
顧炎看那被鮮血染紅的地面,同情半分也無,殺意更甚,當下面色一冷,空氣中瀰漫著冰寒的氣息:「你神色匆匆所謂何事,若有一句妄言,休怪我取你性命。」
「是,是左護法大人剛剛移居去了邀月閣,卻忘帶了些許物件,因此我想著快些過去,好趕上護法大人,把這些東西給他捎上。」
顧炎這才看到離自己不遠處的地面躺著一個黑色布料的包裹,乃是剛才小廝倒地時拋出去的。
「將地面擦拭乾凈。」噬影的居所,斷不能被他人污濁半分。
「是,是……」
「你剛才說噬影去了哪裡?」顧炎剛要離開,卻回過神來再次確定一遍噬影的去處。
那小廝一愣,瞬間答道:「邀月閣。」
顧炎蹙了蹙眉頭:「他去那裡所為何事?」
「是命魂堂堂主吩咐的,讓左護法移居到那處,具體情況小的也不甚知曉。」小廝小心翼翼地答著,偷偷地觀察著顧炎的神色。
顧炎挑挑眉,楞了一下,在那小廝驚懼的目光中風也似地離開了噬影的居所。
待顧炎衣角消失在門口的那一刻,那小廝當場癱軟下來,險些暈了過去。
所幸撿了一條性命,想到教主剛才的神色,他當下又打了寒顫。
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便要撿起一旁掉落的包裹,卻見剛才包裹掉落之處半分東西也無,這才恍然想起好似剛才教主將那包裹撿了去,他便不再多想,顫顫巍巍地去拿東西清掃地面了。
一路上,顧炎疑惑至極,難道是為了調養所以去了邀月閣嗎?
顧炎已經多時未去過邀月閣,因此幾乎已經忘記了還有這麼一處閣樓。恍然想起自己昨日的吩咐,他這才釋然。
邀月閣雖是歷代教主妻妾居住之所,但自從他登上教主之位后,已經荒廢了多年,那裡距離醫閣也是較近,確實是個很好的調養之所。
顧炎心中暗暗讚賞,蘭芷的心思果然是細膩,讓噬影居住再好不過。
顧炎一路走來並未見到噬影,想是剛剛與那小廝的一番糾纏耽誤了些時間,故而沒有趕上噬影。
來到邀月閣時,已有許多婢女小廝正在閣中打掃整理,未讓他們通報,打聽了噬影現在的住處,顧炎便緊接著去了後面的一處側房。
聽得噬影在側房時,顧炎有些許不快,畢竟主屋才是最好的居所,蘭芷將噬影安排在側房卻是不對了。
邀月閣乃是一處暖閣,是第一任教主為他的愛人所建,傳聞那人是一名男子,故而閣內亭台樓宇的布置皆是按照當時那人的喜好,因此顧炎一路走來,沒有看到那種脂粉味頗重的俗氣裝飾。
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兩側盛開的秋菊,還有前方那隱約可見的竹林,一切都是清清爽爽,頗有雅士之風。兜兜轉轉,顧炎才到了邀月閣的一處側房聽竹軒。
竹影搖曳,透過聽竹軒的窗欞灑落在室內,映出一片斑駁。
噬影還是那一襲黑衣,陽光落在他的身上,卻似乎不能將他溫暖半分,他冷硬卻姣好的面龐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噬影手心中托著一顆黑色的藥丸,安靜的坐在聽竹軒中的床上發獃,許是太過失神,有許是顧炎刻意地放輕了腳步,遊人站在窗外好久他都未曾發覺。
顧炎被他那清冷寂寂的身影驚了一驚,只覺得口中有些許苦意,胸口也是略有些發悶。
顧不得其它,便推門進去,想打破這一室的寂寞氣息,有那麼一瞬,他似乎就想這般把噬影攏入懷中,用自己的氣息將他溫暖。
顧炎推門而入,噬影聞得聲響一驚,掌心的藥丸就這般落到了地面,滾了幾滾,恰巧落在了剛剛進入房中的顧炎腳下。
還不等噬影回神去撿,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先他一步將那藥丸撿起,對上他的雙眼問道:「這是什麼?」
顧炎本以為是蘭芷給噬影配置的調理用的藥丸,只是不經意的一問,卻聽得噬影用他那充滿磁性卻略有些沙啞的聲音答道:「稟主上,是……散功丸。」
聞言,顧炎那本欲將藥丸交還到噬影手心的手僵在了那裡,眼睛閃過一寸犀利:「為何?」
為何要拿散功丸?他雖不是醫者,但卻也知這葯的厲害,對於他們這些江湖中人,武力乃是第一位的。若吃了這散功丸,內力盡失,光有空招式是斷斷不行的,何況以噬影的身手,若當真失了內力,損失該是何等的慘重。
「主上讓蘭芷堂主將屬下安排到這裡,難道不是……」噬影瞪大了雙眼,眼中充滿了迷惑與震驚。
「不是什麼?」顧炎有些哭笑不得,卻也是明白蘭芷與噬影都是誤會了他的意思。
他不過是吩咐蘭芷給噬影安排個更適合調養的地方,蘭芷卻猜度錯了他的意思,以為自己要了噬影的身子,便要將他收入內室成為自己妻妾侍人之類的存在。
如今這個時候,雖是以女子為妻才是正統,但男風也同樣盛行,況且江湖中人不拘小節,娶個男妻也是常見,但自己現在卻斷斷是沒有這種想法的。
想到這裡,顧炎心中一驚,現在沒這種想法,那以後呢?難道自己真的對噬影有這種想法?若是,好像也是不錯。
噬影只覺心中充滿了苦澀,神情也略顯尷尬:「是噬影曲解了主上之意,請主上責罰。」
「這不關你的事,是我未說清楚,才讓你們曲解。」顧炎表面不動聲色接著問道,「但是噬影,你苦練武功十餘年,冬練三伏夏練三暑,難道便是因為我的一句話甘願退居到內室閨閣,白白捨棄了這一身武藝嗎?」
噬影默了一默,才說到:「噬影跟隨主上去鬼醫之處,已然知曉了幾分秘密,所以噬影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說罷噬影雙膝跪地,靜候顧炎的處置,不管結果如何,他都不會怨恨主上的決定。
顧炎靜默了片刻:「所以噬影才心甘情願步入內閣。」
「是。」
「那噬影,你可會說出我的秘密,背叛於我?」
「不會。噬影永遠只是主上的噬影,不敢背叛,也不會背叛。」
「那又何必遵從這似乎不可理喻的命令。」
「若噬影威脅到了主上,噬影甘願折斷自己的雙翼。」折斷雙翼,雖不能翱翔,但卻還有機會跟隨在主上身側,而後獻出自己的一切。
顧炎轉過身去,看著窗外被風吹的搖擺不定的竹林,口中喃喃:「傻瓜,不會有那麼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