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明知山有虎
「妮子聰明。人死而復生是逆天之舉,哪有服棵草便能續命這麼簡單的事。返生水韭續命時間依草根中蘊含的妖力而定,最多不超過一個時辰。邪力用盡之後,服草之人便會屍變為無智無感的怪物。」
「嚇……」
「至於那兩種蘭草,確實是可用作煉丹的好東西,你留心採擷,等到用時,我再仔細為你講解。」
武英韶安排完了明日計劃,眾人便散了各自休息。路芬芳也打算洗漱了便入夢服南海蝴蝶丹,打水路過寧震窗下時,卻聽其內竊竊私語聲。
路芬芳現在五感十分敏銳,若是她有心旁聽,便是耳語聲響,她也能一字不落聽得清清楚楚。她本來不想聽,可是「路芬芳」三個字已經飄到她耳朵里了。她便藏身窗下,聽聽寧震在和誰議論她。
「澄凌師姐,這……這事到底行不行啊?」寧震還是窩窩囊囊的語氣,都十六歲了還沒個大男孩的樣子。
「小子,你長進了?我的話你不聽,苕華師姐的話你也不聽了嗎?」澄凌凶道。
「這,不成的吧。咱們要不要再和苕華師姐商量一下?」
「蠢貨,苕華師姐的意思不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嗎?」澄凌似乎拍了寧震腦袋一下,「你以為剛才苕華師姐幹嘛極力勸說小師叔帶路芬芳同去瑤山?瑤山地勢複雜且危險重重,若是路芬芳一不小心落了單,或是一腳踩空掉下峽谷……」
「唉,苕華師姐帶路芬芳去瑤山,原來是為了殺她?」
「胡說什麼?是路芬芳自己送死,干咱們什麼事?你只記住一樣,若路芬芳遇到危險,你就假裝看不見,別傻乎乎豁出性命去救她就成了!」
「師姐素日菩薩心腸,齊雲山道上路芬芳被周重璧劫持,師姐還竭力護她周全,此行應該也不會對她見死不救吧?」
「哼,此一時彼一時!師姐對路芬芳仁至義盡,可路芬芳對師姐又如何?在師門的時候她就把小師叔弄得五迷三道,這一路上你也看見了,有她在,小師叔眼裡連第二個人都裝不下!她不仁在先,就不能怪師姐不義!」
兩個人說到這裡,躲在窗下的路芬芳身子都已僵了。她心裡覺得好難過,如同掉下萬丈冰淵,呼吸一下胸口都疼痛得如同要凍裂了。
她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儘管伯服對苕華諸多微詞,她從來都相信苕華待她是真心真意,便是對她心有芥蒂,不想與她往來也就是了,害她之心是決然不會有的。沒想到苕華竟比澄凌還狠,面上裝笑臉,腳下使絆子,好一招殺人不見血,路芬芳算是領教了!
伯服已感覺到她心痛,開解道:「此事對你而言也是好事。你既已知道他們計劃,不如就留在青岩鎮,不要跟去了吧。」
路芬芳知道伯服是在激她,既流淚且笑道:「該來的遲早會來,想躲也躲不掉!既然停在原地也無法苟安,前路再難也要走下去!」
伯服笑道:「好。此行你要多加小心,隨機應變,你且收攝心神,入夢來服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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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州之地西毗苗疆,東靠岳州,北連川蜀,南臨廣西,黔州河網以苗嶺為分水嶺,嶺北為長江流域,嶺南為珠江流域。珠江水系西江支流的上遊河段叫做樟江,水春河則是樟江風光最為秀麗雄奇的一段,源起月亮山原始森林,向西流經荔波縣,最終匯入打狗河中,沿河絕壁如削,怒拔雲霄;古樹婆娑,吊竹婀娜;峰中有飛虎和麝出沒,更有獼猴翠鳥,生機盎然。
路芬芳雖生於黔地,但從未出過青岩鎮,此番遊玩她可說是既新鮮又親切。澄凌和寧震也都沒怎麼下過山,但在路芬芳面前卻硬要擺修士的架子,嚴肅得不得了。澄凌提醒武英韶道:「小師叔,我看此地處處隱藏著危險,咱們還是把九曲珠拿出來探一探妖氣吧。」
九曲珠遇靈氣則生溫熱,遇殺氣則變寒冷,是修士外出探險必備之物。武英韶便持著九曲珠走在前頭,苕華跟后,路芬芳在次,寧震與澄凌斷後。
山澗中剛剛下過雨,土徑十分濕滑,武英韶示意大家小心腳下。寧震和澄凌幾番想越過路芬芳將她甩在身後,可路芬芳現在身子何等輕盈敏捷,竟穩穩將他們二人壓住了。
幾人按照九曲珠的反應向前走,竟走到一片沼澤之前,不得前行。苕華說道:「看來只有御劍過去了。」
武英韶抬手止住眾人,劍指轉花,化出一隻符鳥向沼澤上空送去。這是太素宮入門的符術,以自身真氣寫入靈符,幻形做器物、鳥獸等,以做傳信、探路等用,高級符術可以發動仙術攻擊。
武英韶現在送飛符鳥,眾人也不明是何意,只見那符鳥展翅飛入空中,卻「砰」得炸作塵土飄散空中,靈氣也盡散去了。
「禁仙咒?」苕華首先反應過來。武英韶點頭道:「不錯,這個沼澤下方布有霸道法陣,法陣之內真氣運行受阻,不得行御劍及高等級法術,方才你我若御劍過去,便如那符鳥一般下場。」
「啊?不能用法術?那咱們一身本領豈非毫無用武之地?如此一來,跟那些廢柴凡人還有什麼區別?」澄凌不滿得嚷嚷道。
寧震天真道:「小師叔,這禁仙咒對咱們來說實在不利,可否尋個法子,破了這咒術?」
武英韶搖頭道:「此咒術以施術者自身性命為引,要想破之,也得以自身性命為引。」
聽武英韶如此說,寧震低下頭不說話了。武英韶卻笑道:「你們垂頭喪氣做什麼?這裡既有強大-法陣阻止外人闖入,說明咱們找對了地方。只是這片沼澤甚為廣闊,若不用法術,該如何越過?」
看到如此情狀,路芬芳問伯服:「我現在已經服了五顆南海蝴蝶丹,一口氣能飛過沼澤嗎?」
「你可以試試。」伯服說道,「不過摔死了不要賴本尊。」
哼,真是多餘問你一句。路芬芳暗暗罵了伯服,便對武英韶道:「不如咱們探探,還有沒有別的路能過去?」
「若說別的路,也只有西邊那片峭壁了。」武英韶說道,「我御劍繞到西邊看看,澄凌和苕華往東,寧震留下保護芬芳吧。」
三人於是御劍去了,只留路芬芳和寧震在原地。路芬芳想起昨夜寧震和澄凌的談話,警惕自然沒有放鬆,只眯眼看著寧震。寧震被路芬芳直愣愣看得心虛了,傻笑道:「嘿嘿,嘿嘿,路姑娘,你這麼看著我作甚?」
路芬芳與寧震身處沼澤法陣邊緣,寧震想趁此獨處之機殺了她可謂易如反掌。路芬芳好整以暇在那金彈子樹下坐了,翹了腿道:「沒什麼。相識這麼久了,寧震師兄幹嘛那麼生分?叫我芬芳就是了。」
「呵呵,嘿嘿,芬芳,芬芳。」寧震紅著臉道。他原也不是什麼壞人,只是心智太過軟弱,跟著好人混有可能是好人,跟著壞人混便是十足的幫凶了。
寧震也不知該和路芬芳聊什麼,只漲紅了臉東看西看,都不敢直視路芬芳的眼睛。路芬芳望著那約二十丈高的峭壁說道:「看現在這情勢,咱們只有從這峭壁翻過去再做打算。只是沒有法術輔助,若是『一腳踩空』,掉下萬丈深淵,那可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啊?」寧震倒沒聽出路芬芳在影射他和澄凌昨夜密謀之事,只是覺得路芬芳氣勢不俗凌厲如刀,心裡不知為何慌得很。他擦擦額角的汗說道:「不會,不會,有小師叔和……苕華師姐保護咱們,一定能化險、為夷!」
「唉,其實我也沒想到,苕華師姐待我竟如此情深意重。」路芬芳柔聲道,「師姐平日里對你想必也很好,你們一定也都很聽她的話吧?」
聽到路芬芳這樣問,寧震眼神灰濛濛的,慨然道:「唉……總之,師父何等嚴厲,咱們師兄弟都怕他老人家。若是被他罰了,只去求求苕華師姐便可從輕處罰。總之,大家都願意聽苕華師姐的話。」
路芬芳心底冷笑,什麼良善多慈,夏英喬與夏苕華父女倆明明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恩威並重想收買太素宮所有人心,唬得小弟子們個個噤若寒蟬。
路芬芳又笑道:「其實我何嘗沒有自知,與你們修士相比,我真如廢人一般,沒有一點自保之力,除了苕華師姐,再沒第二個人肯帶我這累贅來闖龍潭虎穴。我路芬芳說過不會給你們添麻煩也不是空口白話,我敢跟你們來,自有我的道理。」
聽路芬芳這樣說,寧震想起早先榔梅院傳言,說路芬芳本是沒有靈根的,卻有一身詭異輕身功夫。莫非她真學了什麼歪門邪道,修為竟在澄凌之上?
「你且看這個。」路芬芳從袖中摸出一片影木之葉來交到寧震手上。寧震一下子便認出此物,驚道:「影木葉!你怎會有這樣的東西?」
「呵呵,萬壽觀賈道士拔了我的靈根,我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他。這影木葉便是我出逃之時從他丹室里搜來的。小師叔告訴過我,這影木葉可使人身法輕靈百倍,且不受任何法術限制,不知是否當真如此?」
寧震點點頭,絲毫沒有懷疑路芬芳在撒謊。路芬芳笑道:「苕華師姐既然願與我同甘苦共患難,我路芬芳待她、待大家的心也是一樣的。這影木葉你便收下吧,待會兒若要攀岩,也算是一點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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