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春魚見楚天秀這麼不給宋依織面子,心想她在楚家似乎並不如想象中得勢,立刻又變了張嘴臉。
「我還以為你成了太傅的義女,將軍府的少夫人,就不同以往了,原來……」
春魚一臉訕笑,「我不打擾你了,少夫人。」
看著春魚離去的身影,宋依織心裡想的不是楚天秀在春魚面前羞辱她的事情,而是百糧堂的未來。
又幾日,楚天秀覷著兄嫂去拜訪修禪寺住持方丈的時機,邀了鳳芹跟幾位官家千金來到將軍府參加她所舉行的九歌會,並要求宋依織也要出席。
鳳芹跟這幾位官家千金常膩在一起,她們當然也知道鳳芹對楚鄂的一片心意。
楚鄂娶了宋依織,教她希望落空,幾個好姊妹自然是跟她同個鼻孔出氣,未赴將軍府便已暗自下了要好好教訓宋依織的決定。
當客人到來,楚天秀帶著宋依織親自相迎。
這不是宋依織第一次見著鳳芹,早在鳳芹當街掌摑她之前,鳳芹就曾到過麵店,但她因為覺得不是什麼異常的事情而未告訴楚鄂,只不過一個養在深宮裡的尊
貴公主,為何會隻身跑到仙人麵店呢?難道是聽皇上說了什麼而特地來嘗鮮?
可若是這樣,鳳芹的態度為何那麼的不友善?難道養在皇宮裡的女孩都特別的驕縱任性,我行我素嗎?
宋依織很快就把疑問拋開,忙著準備茶點。
今天的九歌會,由她親自負責準備膳食。為了不丟楚天秀的臉,她可是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備料跟製作。
九歌會在將軍府最大的庭園——賦園裡舉行,賦園花草扶疏,綠葉成蔭,百花爭妍,坐在樹下,涼風徐徐,還真是舒服愜意。
鳳芹跟這些官家千金自小就習藝,個個都能彈上一手好琴。九歌會上,她們輪流撫琴吟唱,而宋依織則帶著幾個婢女負責幫她們端茶送點心。
她其實一點都不在意,更不覺得委屈,她開了兩年的麵店,早已習慣服務客人。對她來說,來者就是客,她們是楚天秀邀來的客人,也就是楚家的客人,身為楚家媳婦,在招待客人這事上她責無旁貸。
「壓軸的來了。」一曲奏畢,楚天秀笑視著鳳芹,「公主,好久沒聽到您的演奏跟吟唱了,我可是期待許久呢。」
「我獻醜了。」鳳芹一點都不忸怩,立刻撫琴彈奏一首她自己寫的曲子,還輕輕吟唱起來。
鳳芹在琴藝及歌藝上確實有其獨到之處,她的古琴彈奏流暢,音韻婉轉;她的聲音清亮高亢,猶如黃鶯。
此刻的鳳芹猶如畫中仙子般出塵脫俗,對照起當時在鳳福宮中把她往死里打,還口口聲聲罵她妖女的兇狠樣,簡直判若兩人。
宋依織一時忘了她曾那麼面目猙獰的對待自己,竟聽得痴了。
曲畢,宋依織是第一個拍手的人。
這時,鳳芹笑視著她說:「少夫人,你可否也為大家獻奏一曲?」
她一怔,然後尷尬地答,「公主,妾身……不會彈琴。」
「你是開玩笑的吧?」鳳芹柳眉一揚,不快地說,「統領大人自幼隨侍皇上,六藝嫻熟,身為他的妻子竟不會彈琴?應該不是不會,而是不肯為我們演奏吧?」
她話一說完,一位官家千金便說:「公主,你何苦為難少夫人呢?她之前只是個女扮男裝的賣面女,撥面想必是會的,彈琴嘛……」說著,她嗤的一笑。
她一笑,其它的千金們也笑了。
宋依織發現她們對她極不友善,而且她很快就察覺到了楚天秀的目的,她就是存心想讓她難堪,讓她自慚形穢,自知不足。
「真是讓公主看笑話了。」楚天秀睇了宋依織一眼,「丟臉啊,想不到我家鄂兒居然娶了這樣的妻子進門,除了會燒飯作菜下面,她什麼都不會。」
鳳芹聽著,一臉同情憐憫,但眼底卻是藏不住的輕蔑及諷意。
「少夫人本只是平民百姓,或許大字都不識幾個呢。」又有官家千金語帶嘲弄地道,「雖說皇上為了不丟將軍府的臉,命高太傅收她為義女,但那只是圖個名罷了,骨子裡她還是個草包。」
「哎呀,你怎這麼說話?」鳳芹假意訓斥她。
「難道不是事實?」那官家千金又道:「統領大人是多少世家貴族眼中的乘龍快婿,想不到就這麼被奪去了,少夫人,你真是好本事。」
宋依織心頭一震。為什麼?她跟鳳芹還有其它人並無恩怨,為何她們對她句句嘲諷侮辱?只是單純瞧不起她的出身嗎?還是另有其它原因?
若非她如今已是楚鄂的妻子,所做所為都不能丟了丈夫的臉,她是絕計不會在這兒捱打的。
楚天秀不說,在場的這些仕女們身分都不凡,她們縱然跟楚鄂沒有交集,父兄卻是楚鄂的同僚,身為楚鄂的妻子,楚家的媳婦,她不能失禮。
於是,她抬頭挺胸,正要開口響應這一切的嘲訕,卻忽聽見楚鄂低沉含怒的聲音——
「來人!送客!」
【第七章】
楚鄂即將銷假回宮復職,於是這兩日便進宮去找屬下了解他不在時宮中的情況,今日回府時,他順道去私塾接宋依仁,兩人一路有說有笑的回到了家。
一回府,護院就告知他鳳芹公主及幾位官家小姐來訪,他一聽,便立刻前往賦園查看。
不看不聽還好,當他親耳聽見楚天秀、鳳芹以及其它官家千金們一搭一唱的酸言酸語時,他整個人火冒三丈。
一旁的宋依仁看見他那可怕的表情,下意識的拉了他一下。
看自己的姊姊受到委屈,他當然也不平,可他知道楚天秀是楚鄂的親姑姑,鳳芹則是太後跟前的寵兒,楚鄂若是為了姊姊而得罪她們,恐怕不是姊姊所樂見的。
而且依他姊姊的性情,這種程度的打擊根本打不倒她。
「姊夫,」宋依仁低聲地勸阻,「千萬不可。」
楚鄂濃眉一蹙,神情憤怒。
做為一個男人,妻子在家裡被欺負了,他不知便罷。眼下他都看到聽到了,怎能裝聾作啞,視而不見?
鳳芹便罷了,他姑姑為何不護著他的妻子,反而落井下石,跟著別人一鼻孔出氣?他知道姑姑對他這樁婚事極不滿意,他成婚時,她甚至稱病未到,可不滿歸不滿,她終究是長輩,怎能如此?
他知道以妻子的脾氣跟性情,被這樣對待固然會難過,但還不至於真正的傷到她,但做為她的丈夫,若不為她出頭,他還能算是個男人嗎?
當下,他決定讓楚天秀及其它人清楚的、明白的看見他愛護宋依織的決心——
「來人!送客!」他沉喝一聲,走進園中。
他的喊聲嚇著園裡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在一旁侍候的仆婢。
所有人循聲望去,看見的是神情冷肅而慍惱的他。
楚天秀心頭一震,驚疑不定地道:「鄂兒,公主跟其它小姐們是我的客人,你這是……」
「我說送客。」他目光一凝,直視著楚天秀。
「你……」楚天秀惱羞成怒的瞪著他,卻被他的氣勢震懾得說不出話。
她太震驚了,因為在她跟楚鄂相處的歲月里,他不曾對她如此無禮。
而其它人更是不知所措,面面相覷。
「楚鄂,你……」鳳芹才剛開口,卻讓楚鄂一記冷冷的眼神瞪得啞然。
「公主,」楚鄂直視著她,毫不留情面地道:「來者是客,臣理當款待,但你在臣府里對臣的妻子無禮,莫怪臣不以禮相待。」
楚鄂當著眾人的面教訓鳳芹,當下讓她覺得顏面無光,她惱恨的瞪著他,「楚鄂,你膽敢這麼對我?!」
「臣知道公主深得太后的寵愛,但正因公主自小受太后教養,更不該說出這種有失身分的話,公主若覺臣冒犯,或覺委屈,可向太后訴苦,若太后要治楚鄂的罪,楚鄂甘願受罰。」他無畏無懼的直視著她。
「鄂兒,你這是在做什麼?」楚天秀斷沒料到楚鄂竟為維護宋依織而不惜得罪鳳芹,急著想阻止他。
楚鄂轉頭,冷冷的、嚴厲的看著她,「姑姑,我敬您是長輩,此事便作罷,再有下次,莫怪侄兒。」
楚天秀頓時發不出聲音,只能震驚的、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楚鄂轉過身,一聲喝令,「送客!」
因為鳳芹身分矜貴,那些仆婢們不敢妄動,你看我,我看你,神色慌亂。
「走!」鳳芹臉一垮,一聲令下,帶著所有人走出了賦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