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蛻變

86_86276悶熱的傍晚，樹頭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著，橋頭上夏若與紅霞一左一右的坐著，中間是水桶里的大青魚，那青魚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被捕的事實，仍然在剛覆蓋桶底的水桶里悠然的轉著，儘管轉不了身。

紅霞咔嚓咬了口蘋果，眼神可憐巴巴的看向桶中的魚，怎麼辦，好想要。

夏若也有些為難，大家都是好多天沒吃過肉的，不過，自己到底是心裡成熟的大人，這樣跟一個可憐巴巴的小孩子犟，好像有點不太好啊，想到這兒，夏若撓了撓自己的頭：「這魚是你抓的，你帶回家吧，不過你打算怎麼拿啊？」

做了決定夏若也放鬆了下來，魚那麼滑，用別人的桶也不合適啊。

紅霞沒想到夏若這麼爽快，一時間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們是好朋友啊，夏若這麼大方，還為自己操心怎麼帶回去，自己太不夠意思了，「那讓我奶奶熬了魚湯，咱們一家一半吧。」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方法比較妥當，紅霞心裡也好受了點。

夏若點了點頭，兩個人從地頭尋摸了一個破爛的塑料袋將魚裝了進去，樂顛顛的趕著羊回家了。

夏娜看到她們走，才安心的蹲下去拔草，兩個丫頭沒一點女孩樣，真怕她們在河裡玩瘋了再惹什麼禍。想到自己對夏若的擔心，夏娜氣恨的將拔下來的草扔到一邊，惹禍精。

夏若將羊趕到羊圈，順手將門給關上，喊了兩聲媽，沒人答應便去西屋放置雜物的房間和廚房轉了轉，這個時間還沒回來，媽媽應該在地里幹活還沒回來，至於妹妹，是比自己還會玩的主，她可不指望著她晚飯前能回來。

從西屋裡盛出半碗米，將廚房裡的饅頭端出來，往地鍋里加上三瓢水，夏若便蹲在灶台前開始燒火做飯，農村人沒那麼多講究，下地幹活回來有熱飯吃就不錯了，因此做飯並不麻煩，想到媽媽和姐姐幹活的辛苦，夏若實在沒忍住去西屋拿了四個雞蛋，在院牆邊的菜地里摘了幾個菜椒和茄子打算做兩個菜。

將茄子切成條狀和饅頭一起放入鍋里，原先放入水裡的米已經開始上下翻滾了，不斷上升的熱氣熏蒸著上面的饅頭和茄子，不小心被蒸汽燙著的夏若趕緊將鍋蓋蓋上，好久不用這種地鍋，竟然還有些不適應。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夏若利索的將炒菜的小鍋刷洗出來，等引好了火將小鍋燒熱，夏若一邊將油倒進去，一邊迅速的將將雞蛋打勻，熟練的放入鍋中翻炒，不一會兒香氣便飄散了出來。

「好香啊，若若你已經做好飯了啊。」紅霞一臉訕笑的湊到了廚房，看著鍋里金黃的雞蛋，不禁咽了下口水，他們家倒是有兩隻下蛋的大母雞，可是下了雞蛋都被奶奶存起來賣了，一個月還真吃不上兩個雞蛋，因此一聞見香味就饞。

夏若給她盛出來一塊泛著油光的雞蛋，然後把灶里的火撤出來：「你怎麼過來了，沒在家等著做魚啊。」小時候兩個人半斤八兩，都是小饞貓。

「我奶奶和我爸還沒回來呢，家裡沒人，我也不會做魚。」要讓她把桶里的魚放到明天吃絕對不可能，如果不是做魚有點麻煩，她早就上手將魚放鍋里煮了。

「真服了你了。」難為她嘴裡吃著雞蛋，還不忘手裡的魚，夏若好笑的將魚拎到外面，又將案板上的菜刀拿出來在井邊磨了磨，伸手在魚身上比劃了比劃。

「若若，你也想吃肉吧，」紅霞擠到夏若身邊一臉興奮，可看到夏若那小胳膊小手，再看滑不溜丟安安分分的魚，真有點拿不準這魚能不能老老實實的被殺。「要不行，等我奶奶他們回來了再說吧。」眼看著天色暗了下來，紅霞有點心裡打鼓。

夏若沒有說話，刀一抬便用刀面將放在地上的魚拍暈了。

紅霞看的頭皮發麻，再看夏若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更是綳不住了，這麼淡定殺魚的夏若怎麼覺得有點瘮的慌。

「不用，我收拾好了，你奶奶煮著也方便。」這個夏若純屬好心，紅霞沒有媽媽，家務事都是她年邁的奶奶操持，等從地里回來怎麼都得六七點了，累了一天再收拾魚夠折騰的。

夏若活動了下手腕，眼神冷靜的看向魚，皺了皺眉，甩去怎麼覺得那魚的眼神有些哀怨的想法，利索的在魚頭上來了一下。下面的開膛破肚刮魚鱗洗洗乾淨便一氣呵成了。

紅霞往後退了退再退了退，雖然夏若手裡處理著魚，為什麼她的眼裡腦子裡都是夏若殺魚時再理所當然不過的表情，這不是一個合格吃貨該有的表現。

「小若，你們在幹什麼？」趙蘭一回來就看到已經被夜色籠罩的院子里，自家剛惹了禍的二女兒和她的玩伴蹲在廚房門口擺弄著什麼，眉頭略皺了皺，卻也沒再說什麼，將手裡的農藥箱子放到院牆邊。

夏若一看來人，驚喜的叫了一聲：「媽，你回來了。」然後便樂顛顛的往水盆里舀了半盆水，順便拿了香皂讓趙蘭洗手。現在的趙蘭三十多歲，除了略顯疲憊外，身上還沒有留下過多的時間痕迹。

夏若記性不差，但是等她活到自己父母現在的年紀竟只記得他們眼前的樣子，曾經的年輕模樣忘的一乾二淨。

夏若想，孩子都是自私的，在他沒有擔負起自己的責任前。

再見年輕時期的媽媽，夏若沒有驚慌與不安，有的是感謝與激動，或許，一切還來得及，無論多久以後，她都能清楚的記得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父母經歷著怎樣的變化。

自家閨女自己了解，今天怎麼這麼乖，略略疑惑了一下趙蘭便想明白了，剛惹過禍，可不得老實一會兒嗎。

「你們在幹什麼呢？小若去堂屋端饅頭。」趙蘭一邊擦手，一邊看向地上，看到地上的魚鱗與鮮紅的血嚇了一跳：「從哪裡弄的魚，誰殺的？」

「嬸子回來了，我們在河裡抓了一條魚，我奶奶他們還沒回來……」紅霞瞅了一眼沒吭聲的夏若，腳步挪啊挪的就想跑。

「我說你奶奶剛剛怎麼喊你你沒答應呢，原來是躲在這兒殺魚了，我幫你弄，你先去告訴你奶奶一聲，省的她著急。」趙蘭擦了把臉上的水珠，就要去拿地上的刀，低頭的瞬間卻是腦子一暈，腳步也有些不穩。

「媽你怎麼了？」夏若嚇了一跳趕緊扶住趙蘭，一邊往堂屋拉，一邊給紅霞說：「魚殺好了，你拿回去煮去吧。」

「我去找東東媽媽過來給嬸子看看吧。」紅霞被趙蘭的樣子嚇了一跳，抬腳就往隔壁院子跑，隔壁東東媽媽是個鄉村大夫，一般的病都能治的。

「紅霞不用，嬸子就是累著了。」趙蘭抹了把頭上的虛汗，她這兩天都在隔壁東東家的醫務所照看腳傷的女孩，唯恐給人家落下什麼毛病，今天下午總算平安給人家送回家了，想到家裡的莊稼該打農藥了，就急匆匆的配了葯去田裡，應該是累著了。

「媽，你有沒有感覺到噁心難受，別是農藥中毒了吧？」將趙蘭扶坐到沙發上，夏若端過晾涼的水放到趙蘭嘴邊。

「有一點，你們別大驚小怪的，」看到自家女兒一臉害怕，趙蘭扯出個虛弱的笑容，然後道：「小若聽話，你下點米煮點米湯，一會兒你姐姐妹妹回來了該餓了。」

「媽，你別擔心，飯都做好了，你別說話歇會兒。」說完這些，夏若隔著牆喊了一聲：「嬸子，我媽生病了，你過來看看吧。」

東東媽一聽這話趕緊跳牆過來了，他們兩家中間就隔著一道矮牆，平常就跟一家似的，因此說起夏若來一點兒也不客氣：「看你媽都累成什麼樣了，你還不爭點氣……」

匆匆看了趙蘭后嘆了口氣：「嫂子不是我說你，我哥不在家，你也太不注意身體了，地里的莊稼哪有侍弄完的時候，你這忙裡忙外的身體哪吃得消，累了，地里的事情就先放放，晚干兩天也沒事。」

趙蘭笑了笑：「沒事，這不這兩天事情趕到一起來了么，我就是閑不住，等打完葯就沒啥事了。」

東東媽瞪了趙蘭一眼，卻又氣不起來，無奈道：「沒什麼事兒，估計是農藥濺到皮膚上了，有點農藥中毒。」農村打農藥沒啥防護措施，不可避免會弄到身上，感覺不舒服也是常有的事兒。

說完沖夏若一瞪眼：「還不趕緊去做飯，就等著你媽做給你吃啊。」

夏若摸了摸鼻子，苦笑一聲：「嬸子，已經做好了，要不你嘗嘗我的手藝。」長大后再也聽不到這樣的訓斥，現在聽了，卻有些鼻頭髮酸，不懂事的小時候給父母增加了多少麻煩。

「算了，你媽就是勞碌命，你們好歹讓她少操點心，我們家還有事呢，先過去了。」東東媽被她說的一笑，小孩子有什麼手藝，不過好在沒不懂事的說氣人的話，人家一家人沒什麼好說的，自己操心太多也不好。

紅霞一看趙蘭嬸子沒事，鬆了一口氣，正好聽到自家奶奶在後面喊自己回家，忙去廚房門口撿了魚：「若若我把魚拿走了，一會兒給嬸子送魚湯喝。」

「不用了，本來沒多大的魚，紅霞那麼晚了也別往這兒跑了，明天你們該上學去了。」趙蘭趕緊喊了一聲，這不年不節的難得吃上點肉，她可不會為了自己家孩子那一口虧了別人家的孩子。

紅霞也不知道聽沒聽到，一眨眼便跑沒影了。

驟然回到小時候，縱然面對的是自己親人，夏若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眼看著隔壁嬸嬸和紅霞走了，心裡開始打鼓起來，自己親媽不會發現自己不正常吧。

知女莫若母，趙蘭哪裡看不出自家閨女老實的不像話，雖然惹了麻煩，心裡卻早沒了責罵的想法，丈夫常年不在家，人情往來，地里的農活，家務等瑣事早就磨光了她的耐心，對於孩子的教育越來越簡單粗暴，惹禍打一頓，不好好學習打一頓……

夏若可不知道自己勤快了一次讓媽媽想了這麼多，看趙蘭一直不說話，還以為她累著，趕忙說：「媽，那你歇會兒，我去盛飯，我姐他們也該回來了。」

「恩，把你妹妹喊回來，瘋的都不知道回家了。」趙蘭點了點頭，自己端著水喝了一口，心裡總算熨帖了些。

妹妹就在後面四嬸家玩，夏若隔著牆頭喊了一嗓子，正在四嬸家堂屋裡瘋玩的妹妹不耐煩的應了一聲，卻也拒絕了四嬸留飯的話利索的跑回了家，門口正好碰上回來的夏娜，家裡的幾個人總算聚齊了。

趁著他們洗手的功夫，夏若將鍋里的飯菜盛出來端到堂屋，對上趙蘭詫異的眼神連忙扯出來個王婆賣瓜的笑：「媽你別生氣了，以後咱家都是我做飯行不？」

「就你，做事三分鐘熱度，今天睡一覺，明天准忘了今天說什麼。」夏娜拿了毛巾擦手，雖然語氣還是不客氣，不過已經好多了。

「就是就是，信你才有鬼。」夏明明一個勁兒的附和，看到桌子上的飯菜，手都沒擦便拿了個饅頭咬了一口，拿了筷子正要去夾菜，卻被夏娜敲了一下手。「咱媽還沒吃呢，你著什麼急？」

夏明明嘟囔了一聲，沖趙蘭一笑：「媽，趕緊吃飯吧，我都餓死了。」

「是，你今天出了大力了，趕緊吃吧。」雖然還有些不舒服，趙蘭卻也拿起了筷子吃了起來，地里的活幹起來都這樣，要麼累要麼閑，從小都是圍著土地轉，習慣了也沒什麼了。

看到今天有好吃的雞蛋，從來就不會虧待自己的夏明明趕緊夾了一塊放進嘴裡，她有好多天都沒吃過雞蛋了。

「慢點吃，更餓死鬼托生似的，家裡虧過你咋的。」看到小女兒的吃相趙蘭心疼又好笑，雖然家裡經濟並不是很富裕，但對於這個小女兒卻是沒虧過的，她的兩個姐姐沒有享受過零花錢的待遇，自己偶爾卻會給她點零錢解饞，哪知道她吃好吃的沒個夠，還養成了挑嘴的壞習慣，真是讓人頭疼。

「媽你又說我。」夏明明把雞蛋往饅頭裡一夾，開始吃涼調的茄子，吃下去半個饅頭后很是認真的說：「媽以後就讓你們家老二做飯吧，不過要跟今天一樣，挺好吃的。」

她倒是能分出好賴，夏若被她的語氣逗的一笑：「行啊，我做飯你燒鍋，省的天天沒事兒干。」

「誰沒事兒干啊，我得寫作業學習呢，」小小的一個人說學習的樣子很是認真，彷彿她要幹什麼大事兒似的：「就你那成績是指望不上了，咱家指著我考大學呢。」

小孩子自然不懂考上大學是什麼概念，只是常被趙蘭念叨，夏明明明白考上大學就是有出息，考上大學就能讓媽媽高興，考上大學自己就不愁吃喝不用種地幹活了，再加上她成績很好，每次都考雙百分，因此對自己也特別自信。

「胡說什麼，也不叫姐。」聽不下去的趙蘭拿筷子敲了自家女兒一下，越說越不像，真是給她慣壞了。

要是以前，夏若早就跟她掐起來了，只是一來自己畢竟是大人，二來她說的也沒錯，自己的成績向來是不高不低中等偏上，到了考上個不入流的二本已經是超常發揮了，自己的姐姐腦子實，所難聽點就是腦筋轉的慢，雖然勤能補拙，到底有些吃虧，最後上了個本地的師範學校，被家裡寄予厚望的妹妹卻也沒能如願考上好大學，反而被家裡慣出來一身壞毛病，虛榮攀比，愛好打扮，初中的時候就不開始逃課泡網吧，不把學習放在心上了，每次說她都是一套一套的，父母離的遠，總以為她成績一如既往的好，要錢給錢，讓送什麼東西送什麼東西，到頭來卻是受一肚子氣，弄到進退兩難的境地。

雖然也生氣，但夏若不會將這火撒在還是小孩子的夏明明身上，現在的她雖然任性了點，但也懂事，只要在她成長的路上多些關注和引導，肯定走不了歪路。

「不叫就不叫吧，我才不稀罕她叫呢。」夏若翻了個白眼，自顧自的喝完碗里的湯：「誰最後吃完誰洗碗哈。」為了防止孩子光顧著看電視不吃飯，這是他們家的規矩。

聽她這話，夏明明狠狠瞪了夏若一眼，卻收回不斷看向電視的視線，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她可不想浪費看電視的時間去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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