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羊肉窩蛋粥
是夜，林苗被安排在了陳婉嫣的房間里睡覺。說是同睡，實際上是在陳婉嫣的床邊另外搭了一張簡易的榻給林苗。
夜已深沉，陳婉嫣已有低微的鼾聲，林苗也漸入夢境。夢裡，林苗夢見自己圍著圍裙，擼起袖子，正在清理一隻肥碩的鴨子。開膛放血，取出內臟雜碎，將鴨身按適當比例宰成小塊兒，焯水去除血漬，加入八角大料，當歸黃芪，溫水沒了鴨肉，大火將水沸騰之後，轉入小火慢燉......睡榻上，林苗的嘴角流出了細細的口水。
第二天早上，剛到寅時，天還沒亮，杜鵑就進屋來，輕手輕腳地將林苗搖醒「起來了，快到廚房幫忙，一會兒主子們就要開始吃早飯了。」
林苗原本還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這話，一下子就醒了。環顧四周的陳設，一時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快啊，還愣著幹什麼。」杜鵑低聲催促她。
林苗這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是睡在陳婉嫣小姐的房間，幫她順紅。現在天已經開始亮了，自己的使命也完成了，當然要眾神歸位，回到自己廚房小打雜的崗位上。
林苗回到廚房的時候，大家正在熱火朝天地忙著，準備主子、下人們的早飯。主事婆子們從丫鬟那裡得到早飯指定的菜單，分派給主廚，主廚再吩咐下手打雜們準備食材。如果缺食材或者食材不夠，打雜的要第一時間通知主廚。這個時候，主廚就要決定是臨時去買，還是用其他的食材代用。如果實在不是應季的食材，可能還得煩勞主事婆子和丫鬟通報，今天主子點的這個菜，怕是吃不上了。當然，這種情況最好不要有，一次、兩次的，主子尚且可以擔待著。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主子吃不上想吃的飲食，這主廚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連帶著管事的主事婆子們也會受牽連。所以，要是遇到做不出來的菜，不管是食材的原因，還是水平的原因，主廚們都會自己盡量想辦法。
「你回來啦？」劉喜弟一眼就看到了林苗，歡喜地跟她打招呼。她的嘴高高地腫起，兩頰和嘴角的地方還有淤青。林苗吃了一驚，上前輕輕扶起她的臉頰，關心地問「你的臉怎麼樣了？還疼嗎？」
劉喜弟略微尷尬地將臉從林苗的手裡別開，然後微微一笑「沒事了，只要不幫大小姐順紅，怎麼樣我都樂意。」
說起順紅，劉喜弟立刻反過來關心林苗「你怎麼樣？真的幫大小姐順紅了嗎？」見林苗點點頭，她急得一跺腳「哎喲，你這個傻丫頭，以後可有你好受的。」
林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見劉喜弟這麼關心自己，她心裡很感動，忙寬慰她「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有辦法。」
「真的？」劉喜弟尾音上揚，語氣里滿是不可思議的驚喜。
「你們兩個丫頭在這裡嘀咕什麼呢？大清早的，正是大家忙的時候，你們躲在這裡偷什麼懶？快去幹活兒。」鄭秀主事在廚房裡巡查的時候，正好看見林苗和劉喜弟站在角落裡嘀嘀咕咕。
劉喜弟沖林苗做了個鬼臉，閃身去給她的主廚打雜去了。林苗也趕緊轉身，去找范二爺。
「范爺爺，我回來了。」林苗走到廚房西南角第二個灶眼，看到范二爺正在熬粥。「嗯」范二爺只在鼻子里嗯了一聲，並不回身看林苗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熬制的白粥上。
只見黑色的砂鍋中，正小火熬制著粘潤的白粥，咕嚕嚕的小氣泡不斷地往外冒，勺子沿著砂鍋的一個方向慢慢地、不斷地攪拌。一旁的砧板上，放著紅白相間的嫩羊肉、蔥翠碧綠的蘆筍尖，水潤金黃的薑絲，還有一個生雞蛋。
范二爺不停地攪拌，間或用勺子撩起一線白粥，從空中徐徐傾瀉下來，觀察白粥的稠度和色澤。隨著他的動作，白粥特有的軟糯的米香四散開來，林苗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肚子里就開始咕咕直叫了。
范二爺聽到這聲音，這才回頭看了林苗一眼，他嘿嘿一笑，臉上顯出得意的神情「怎麼樣？香吧。」
林苗連連點頭「嗯嗯，好香啊！范爺爺，你這白粥怎麼熬得這麼香？」
范二爺聽得舒爽，忍不住說「那是當然，我熬的粥，可是有秘訣的。」
「什麼秘訣？」林苗好奇地湊近了問。范二爺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忙岔開話題「沒什麼，去給我準備兩個小瓷碗。」林苗知道他不想透露秘訣，做了一個鬼臉，就乖乖地去拿瓷碗了。
林苗回來的時候，看到范二爺又撩起了一線白粥，徐徐傾瀉下來之後，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將嫩羊肉、薑絲放入白粥，開大火，快速攪拌。很快，羊肉溫熱的氣息，混合著薑絲霸道的辛辣味兒就散發了出來。接著，范二爺將水嫩翠綠的蘆筍放入白粥，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直到蘆筍的清香味蔓延出來，關火，攪拌繼續，等到白粥不再咕嚕嚕地冒泡，范二爺這才停下手上的動作。
林苗懂事地遞上一個白瓷碗，范二爺讚許地點點頭「嗯，不錯，孺子可教。」他接過瓷碗，小心地盛了一小碗，然後將砧板上的生雞蛋敲出一個小孔，蛋清潷到另外那個白瓷碗里，蛋殼裡只留蛋黃。等到蛋清全部潷出來之後，范二爺手腕稍一用來，蛋殼就沿著小孔裂開了一條縫，蛋黃順著裂縫乖乖地墜入白瓷碗中的白粥里，像是一個金黃的太陽躺在白雲上。
「哇！」林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范二爺招手叫過一個打荷「快將這碗羊肉窩蛋粥送給葉主事，動作要快，慢了窩蛋就凝成溏心蛋了。」
林苗眼巴巴地看著鍋里剩下的粥，問范二爺「范爺爺，剩下的這些都是給誰準備的啊？」范二爺哈哈一笑「就知道你想吃，剩下的都是你的。」
「真的？」林苗樂顛樂顛地拿起邊上的碗，就要準備盛砂鍋里的粥。范二爺臉一沉「換個碗，你這個碗里有我剛剛潷出來的蛋清。」林苗狐疑地看看碗里，又看看范二爺「有影響嗎？」
「當然有影響了」范二爺一把搶過林苗手裡的白瓷碗「蛋清遇熱就會變成蛋花，腥味也隨之出來，我好好的一鍋粥，就被你毀了。」
林苗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乖乖地去重新拿了一個碗。送一口粥進嘴裡，羊肉溫軟細嫩，蘆筍清脆香甜，粥底軟糯芬芳，好吃得讓林苗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猛然，林苗睜開了雙眼「范爺爺，你這粥底里，還放了炒過的葵花籽吧？」
范二爺眼睛一眯，心裡點了點頭「你吃出這粥底里有葵花籽？」
林苗搖了搖頭「不是整顆的葵花籽，而是被碾成粉的葵花籽粉，粥底的香味比一般的白粥更香濃，加入碾碎的葵花籽也易於消化，不過......」范二爺正聽得連連點頭，忽然聽到林苗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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