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食則對胃

林苗又喝了一口粥，砸了咂嘴「不過就是葵花籽放得太早了，經過太長時間的熬制，味道已經散失過多，失去了本味。」

范二爺哈哈一笑，抬手在自己的下巴上摩挲了一下，彷彿自己有一把長鬍須一樣「難得你能吃出其中葵花籽的味道，我之所以放那麼早，就是要讓它失去自己的本味，不要衝淡粥本身的味道，不然就喧賓奪主了。」林苗恍然大悟，繼續開心地埋頭喝粥。

林苗剛喝完碗里的最後一口，劉桂主事就進來了「范二，西廂房裡的雞做好了嗎？」

范二爺撩起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還沒做呢。」

「哎呀！快些點了，西廂房的趙管事今天要出遠門辦事的，早早的就跟你說了，你咋現在還沒做呢。」劉桂一通責怪，臨了高聲一句「馬上做，啊，我一炷香就回來。」說完，一轉身，甩著兩個籮筐一樣的大屁股就出去了。

林苗擔心地看了看范二爺，發現他一伸手，從筲箕中拎起半隻已經拾掇好內髒的嫩雞，手起刀落，喀喀喀就將半隻雞斬成小丁，灶眼上架熱鍋，淋入上好的茶油，油熱起煙約六成熱的時候，下薑片。只聽鍋里滋啦啦一響，老薑爆香的味道立刻就竄入人的鼻腔，令人口舌生津。范二爺手上動作不停，招呼林苗多加柴火，旺火伺候。這邊抄起剛剛斬好的雞丁，放入熱鍋里，只聽嘩啦一聲，雞肉的鮮香混合著姜的味道一併散發了出來，彷彿撲面而來的熱浪，讓林苗的嗅覺為之一爽。她忙從灶前探出腦袋，伸頭去看鍋里的情形。只見鮮嫩的雞肉在茶油的煸炒下，不斷地收緊變實，顏色也從原來的粉嫩變成了誘人的金黃。有些雞肉已經開始與骨頭分離，香味也越來越濃。范二爺盛了一小碗米酒，沿著鍋邊，均勻地入到雞肉里。原本純粹的肉香登時混入了米酒的甜香。

林苗好奇地問「范爺爺，為什麼要在雞肉裡面加米酒啊？」

翻炒均勻，加蓋燜煮，范二爺這才回答她的問題「這道菜選用茶油和米酒，都是為了不讓雞肉太過油膩，同時最大限度地發揮雞肉的鮮香。現在是早上，飲食本來就不喜油膩，西廂房陳管事又是有事要出遠門，必定舟車勞頓，如果胃裡油水太大，旅途勢必要遭罪受。」

看林苗驚訝得張大了嘴，范二爺表情嚴肅地教導她「我們廚子為食客做飯，並不只是為解溫飽，更要為他們的身體健康著想。」林苗大為嘆服，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范二爺揭開鍋蓋，再次將雞肉翻炒了一下，忙順過來一個青椒洗凈，嚓嚓嚓地將青椒切成細絲，然後撒入鍋內。翻炒均勻之後，范二爺接過林苗遞上來的盤子，將雞肉盛盤出鍋。一道香噴噴的茶油米酒雞就做好了。

「哇，真香啊！」林苗伸手就想捻一塊兒放到嘴裡，被范二爺眼疾手快地制止了「想吃我再給你做，這份得留給陳管事，他吃飽飯好出門辦事。」

正說完，劉桂主事就進來了，剛到門口就稱讚「嗯！好香啊，范二你的手藝可真是厲害。」

林苗忙將盛好的茶油米酒雞端上前「劉主事，范爺爺已經把陳管事要的雞給做好了。」

「嗯，通知西廂房的丫鬟取走吧。」劉桂主事咽了咽口水，對范二說「這道菜真香，照原樣給我也來一份，做好了叫那小丫頭給我送到屋裡來。」說完又扭身出去了。

林苗等劉桂主事走遠，悄悄地跟范二爺說「范爺爺，劉桂主事要的這份，讓我來做吧？」

「去去去，快把這道茶油米酒雞送給西廂房的丫鬟，做菜的事情你就別摻和了。」范二爺想也不想地拒絕了她。「我能做出和你一樣的味道。」林苗肯定地說，昨天中午的想法此時又冒了上來，自己能夠嘗一口就知道做這道菜的各個步驟，說不定能夠做出一模一樣的味道來呢。而且，剛剛范二爺做這道茶油米酒雞的時候，自己就在一旁看著，他言傳身教，可比自己在腦海里浮現的步驟要真實可信得多。

范二爺聽她口氣不小，不覺一愣，狐疑地打量她，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禁呵呵笑了出來「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範爺爺我做了多少年的廚子嗎？四十年！豈是你看兩眼就能有的水準？下廚不僅要有時間的歷練，天賦也是不可或缺的。」

「敢不敢賭一把？」林苗堅定地看著他，異常執著。范二爺樂了「你想輸什麼給我？」在他看來，這賭局林苗穩輸。

「如果我贏了，你就教我學廚。」林苗眨動著一雙大眼睛，嘴角微微笑。

「嘿！你輸了呢？」范二爺被她逗樂了。

林苗向前跨了一步，胸脯一挺，滿是自信地說「我不會輸的。」

「哼！你要是輸了，就從我面前消失，我可不想帶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丫頭。」范二爺故意臉一沉，撂下一句狠話。趁林苗愣住，范二爺又從筲箕里拎出另外半隻嫩雞，對她擺擺手「你快將這道菜送過去，我幫你先把雞丁斬好，你力氣太小，這斬肉的活兒你對付不了，快去快回，你回來就可以用了。」

「噯！」林苗脆生生答應一聲，一陣風似的衝出去送菜了。范二爺在身後喊「慢點，菜撞翻了，我可要收拾你。」

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賣菜的、趕路的、開店的，都已經忙活了起來。陳公府的大院，也從睡夢中蘇醒過來了，大奶奶正在梳洗打扮，準備到老夫人房裡問安。丫鬟婆子們正忙碌地洒掃屋子，收疊枕被。少爺、老爺們正在院子里舒松筋骨，舞刀弄槍。

二少爺陳佑澤，此時正捧著一本書在晨讀。

晴曉初春日

高心望素雲

彩光浮玉輦

紫氣隱元君

陳公府新的一天開始了，林苗嶄新的一天，也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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