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放花燈
是夏雲初的聲音。
慕雲霆和沈青黎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凝神傾聽。
「是,小人看得清清楚楚,郡主正在護城河那邊看花燈。」一個聲音低低地應道,「郡主是跟著西域使團來的,下榻在城外驛館里,聽說明日就要進宮面聖。」
「那還愣著幹什麼?走,去護城河。」夏雲初急切地說道。
接著,咣當一聲,好像是不小心撞門上的聲音,隨之傳來哎呦一聲。
「世子,您沒事吧!」
「別廢話了,趕緊走,若是去晚了見不到人,你擔得起嗎?」
腳步聲遠去。
「世子,咱們也去見見西蒙郡主吧!我之前為了逃出西域,曾經答應西蒙郡主,只要我安然離開西域,就一定會說服你幫助烏布殿下重回西域,我不想食言。」想起可馨,沈青黎又道,「只是可馨還在他們手裡,我倒是有些為難了。」
萬一,司徒空翻臉不認人,那她豈不是害了可馨!
「我都知道了。」慕雲霆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不動聲色地說道,「只要烏布殿下願意,我盡量助他回西域就是。」
若是烏布不主動,那他也沒法子,總不能他逼著人家回去奪王位吧?
「謝謝你世子,這麼大的事情,我竟然擅自做了主張替你應下……」沈青黎有些內疚。
「你一時權宜之計,我不怪你。」慕雲霆笑笑。順勢握住她的手,正色道,「西蒙郡主幫了你,就等於是幫了我,於公於私,我都應該幫他們,咱們是夫妻,你答應的事情,就等於是我答應的事情。」
說得沈青黎心裡一陣感動。
這時,龔四大踏步走進來稟報道:「世子。西蒙郡主來了。說有要事要找您商量,她說她到這裡來不方便,請世子去護城河那邊找她。」
「她怎麼來的?」慕雲霆皺皺眉,問道。「是跟西域使團一起嗎?」
「世子。西蒙郡主此次前來。是化成商隊入境的,並不是跟使團一起來的。」龔四應道。
「好,咱們這就去護城河。」慕雲霆點頭答應。
台上的戲正唱到精彩處。台下不時地發出陣陣喝彩,場面異常熱鬧。
這邊兩人上了馬車,不聲不響地離開了怡和酒樓,朝護城河駛去。
月上樹梢,楊柳低垂。
護城河裡,卻是通明一片,盞盞花燈猶如片片花瓣隨波逐流,忽明忽暗地匯成滿池的華彩,靜靜地沐浴在清涼如水的月光里。
不時有煙花在半空騰起,繼續裝飾著這個幾近完美的夏夜。
熙熙攘攘的人群圍著護城河來回走動著,尋找屬於自己的那一盞花燈,很是熱鬧。
馬車緩緩停下。
慕雲霆率先跳下馬車,小心翼翼地扶著沈青黎走了下來,說道:「咱們也去放花燈吧!」
「咱們不是還得見西蒙郡主嗎?」沈青黎忙提醒道。
真是服了他了。
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去放花燈。
是她心理素質太差,還是他心理素質太好?
「咱們只管去放花燈,總會見到的。」慕雲霆牽起她的手朝河邊走去。
龔四變戲法似地捧了兩盞玉蘭花燈畢恭畢敬地跟了上去,沈青黎接過一盞,許了願,學著其他人的樣子,雙手合十,默許了一個願望,小心翼翼地放入河中,玉蘭花燈打了個旋,顫顫悠悠地沿著岸邊朝前飄去,很快跟別的花燈混成一片,照得河面亮如白晝。
不遠處,一個身影迅速地打撈起那盞玉蘭花燈,捧到一個頭戴斗笠的人面前:「主子,夫人就在前面,這是她放的花燈。」
「知道了,先拿回去吧!」戴斗笠那人低聲吩咐道,下意識地用壓了壓斗笠,轉身上了馬車,馬車悄然前行,七拐八拐地到了一片民居裡面,最後在一個院落前停了下來。
「平毅王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吶!」夏延匆匆地迎上前來,笑道,「吾等已經等候多時了。」
「路過護城河,看見有好多人在放花燈,所以就耽誤了些時辰。」司徒空展顏一笑,抱拳道,「讓你們久等了。」
身後,一行人從馬車上抬下好幾個半人高的紅漆木箱。
「平毅王,您這是?」夏延會意,故作為難地皺起了眉頭,心裡卻是一陣狂喜,司徒空為人就是敞亮。
「一點心意,不成敬意。」司徒空不以為然地笑笑,大踏步地進了屋。
兩人坐下。
「國公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雖然得了池城,卻還是煩惱重重。」司徒空皺眉道,「池城是方圓百里的一座孤城,四下里皆是茫茫草原,池城歸了西域,可是那片草原卻仍屬大梁,如此一來,我們出入池城太不方便,所以我此次前來,是想請國公爺說服皇上,把那片草原也給了我們西域吧!」
池城雖然納入西域版圖,但終究還是在大梁的掌控範圍內,若是哪天大梁翻了臉,收回池城那簡直是易如反掌。
要給,不如給個痛快。
「平毅王所言極是。」夏延忙點點頭,撫摸著稀稀拉拉的鬍鬚說道,「皇上既然願意把池城讓出,想必也不會在乎那一片荒原的,等明日上朝,我跟皇上說一聲就是。」皇上是他的女婿嘛!
「那就有勞國公爺了。」平毅王微微一笑,又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情,得請國公爺照拂,今年大梁是豐收了,可是西域卻是個欠年,所以我讓人過來買些糧食,希望國公爺照拂一下城郊那個無名糧鋪。」
「一定一定!」夏延不以為然地笑笑,「大梁今年是豐收年。糧食有的是,平毅王儘管放心,沒人會去找無名糧鋪的麻煩的,無名糧鋪定會滿載而歸的。」
「那就好,那就好。」司徒空哈哈一笑,「我就知道國公爺是個爽快人,待事成之後,一定少不了國公爺的好處的。」
「什麼好處不好處的,都是為了兩國之間的交好而已。」夏延沉聲道,「西域是大梁的比鄰之國。應該互相扶持才是。」說著。又壓低聲音道,「在下知道烏布殿下一日找不到,平毅王心裡便一日不安,只是在下暗中尋訪多日。竟然未從發現烏布殿下的下落。實在是慚愧。是不是殿下他出什麼事情了?」
「當初烏布離開西域的時候,曾經帶走了兩個貼身的隨從,這兩人一個擅長易容。一個擅長醫術。」司徒空皺眉道,「有這兩人在,烏布如虎添翼,你們怎麼能找到他們。」
「只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平毅王打算怎麼辦?」夏延憂心忡忡地問道,「烏布殿下至今生死未卜,隨時都有可能回西域即位,對王爺實在是不利。」
「此事本王心裡早有計較,現在西蒙郡主也來了大梁,我不信烏布會不露面。」司徒空伸手拿起果盤裡的一個蘋果,放在手裡把玩著,看了看夏延,又道,「我來大梁的事情,你務必要保密,千萬不要走露了風聲,否則,我所有的計劃都會功虧一簣。」
「平毅王放心,除了我,就連犬子也不知道。」夏延信誓旦旦地說道,「絕對不會走露風聲的。」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司徒空才重新戴好斗笠出了宅院,揚長而去。
「國公爺高明。」一直立在身後的管家,上前恭維道,「國公爺不費吹灰之力就搞定了平毅王,有了這層關係,您日後在朝堂上,定會立於不敗之地的。」
「那當然,我凡事一向主張和談,不像慕雲霆那樣的粗人,動不動就用武力征服對方。」夏延從紅漆木箱里抓起一把珠寶,臉上揚起一絲笑意,又問道,「我交待給你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司徒空對永定侯府二少夫人的心思,他是最清楚不過了,如今,好不容易來大梁一趟,肯定是希望見到她的,只是那二少夫人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跑到平毅王的懷裡的,所以,此事得有他出面安排了。
「回稟國公爺,慕雲霆和二少夫人此時正在護城河那邊看花燈,只是慕雲霆在身邊不好下手,屬下已經安排人在四下里候著了!」那管家沉聲道,「等他們先把慕雲霆身邊的暗衛引開,再想辦法把二少夫人和慕雲霆分開,事情就成了。」
「如此甚好。」夏延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護城河那邊誰在?」
「許有福。」管家答道。
沈青黎望著花燈漸漸遠去,消失在那片晃動著的光暈里,才直起身子,慕雲霆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溫聲道:「前面有家茶樓,咱們去那裡歇歇腳再說。」
兩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步行去了茶樓。
茶樓老闆認識慕雲霆,很是熱情地把兩人迎了進去,說早有人在二樓等著了,沈青黎心裡頓悟,已經猜到是誰了,果不其然,西蒙郡主正坐在房間里喝茶等著他們了,見了兩人,起身莞爾一笑:「慕大人,少夫人,別來無恙。」
「西蒙郡主,想不到咱們竟然在這裡見面了。」沈青黎忙迎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淺笑道,「郡主消息還真是靈通,竟然比我們搶先一步來了這裡。」
西蒙郡主完全是大梁女子的裝扮,只是眉眼間透露出一股英氣,給人的感覺多半像是出身將門的千金小姐。
「大人和夫人真是好雅興,接到我的邀請,竟然還有心思去放花燈。」西蒙郡主笑笑,看了慕雲霆一眼,「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實不相瞞,大人和夫人一來這護城河,我就知道了。」說著,低聲道,「咱們長話短說,我來見大人,並不是想見烏布殿下,而是祖母有意跟大梁聯姻,此次使團還帶著另一個任務,那就是替烏布求娶楠汐公主為妻,而我只是想打聽一下。這楠汐公主性情如何,跟平毅王有沒有什麼關係?」
「公主性情單純爽朗,跟平毅王並無關係。」慕雲霆答道。
果然楠汐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西域前來求親,皇上肯定會應允的。
「哦。」西蒙郡主點點頭,又認真地問道,「聽說楠汐公主跟太皇太後向來親厚,也是她老人家一手撫養長大,也就是說,太皇太後手下的那些舊部,也會聽令於楠汐公主。既然她跟司徒空沒有什麼關係。那麼她日後也肯定能助烏布殿下回朝的,是不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若是這個楠汐公主不能成為烏布的助力。那這門親事成不成。她就不感什麼興趣了。
「此事真的不好說。」慕雲霆皺眉道。「實不相瞞,我對楠汐公主並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
突然。嗖地一聲,一支飛鏢破窗而入,慕雲霆忙伸手接住飛鏢,快速反手射了出去,窗外立刻傳來哎呦一聲,接著,有人落地的聲音。
片刻,一個身穿黑衣的人匆匆走進來,在慕雲霆耳邊低語了幾句,慕雲霆沉思片刻,扭頭對沈青黎說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沈青黎立刻應道。
慕雲霆起身走了出去。
「你們夫妻倆還真是默契。」西蒙郡主抿嘴笑道,「若是我,夫君就這麼扔下我,哪怕是因為公事,我也不高興,公事固然要緊,難道陪夫人就不要緊了嗎?」
「西蒙郡主之所以這麼說,那是因為郡主還沒有成親,若是郡主成了親,就不會這樣說了。」沈青黎淡淡一笑,「男人都是以公事為重的,再說事情有輕重緩急,我哪能讓他丟下公事,留下來陪著我的道理。」
「那還是夫人好脾氣。」西蒙笑笑,又道,「我找夫君才不找慕大人這樣的呢!位高權重的男人心裡裝滿了國事和雄才大略,心裡哪有女人的位置,還不如找個普普通通的人,做對普普通通的夫妻,過一輩子呢!」
她自幼在皇宮長大,早已習慣了榮華富貴,習慣了爾虐我詐,她覺得她累了,她想換個活法,過過平凡人的日子。
「西蒙郡主定會心想事成的。」沈青黎笑笑,剛想說什麼,卻又見窗外閃過一道身影,不等兩人反應過來,一個黑衣人竟然破窗而入,抓起沈青黎的胳膊,一個旋身而上,縱身跳上屋頂,拽著她迅速地屋頂上疾走,驚得西蒙郡主忙趴在窗上,大喊:「慕大人快來,夫人被人劫走了。」
「慕雲霆,快來救我!」沈青黎大聲道。
「識相的,乖乖跟我走,否則我就不客氣了。」黑衣人沉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我只是帶你去見一個人而已。」
「我不想去見哪個人,你放開我。」沈青黎猛地掙脫開他的手,搖搖晃晃地站穩腳跟,大聲道,「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如此對我。」
「二少夫人,我沒工夫跟你閑扯,我只知道我把你帶到那個人面前,我就完成任務了。」那人又上前拽她,卻見不遠處急急奔過一個玄色的身影,幾下竄到兩人面前,厲聲道,「放了她,饒你不死!」
聽著聲音有些熟悉,沈青黎忍不住多打量了那個玄衣人。
「休想!」黑衣人自然不肯。
兩人頓時打成一團。
「快走,你還愣著幹什麼?」玄衣人朝沈青黎大喊道。
沈青黎轉身往回跑。
剛跑了幾步,卻見慕雲霆氣勢洶洶地迎面奔來,見沈青黎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心裡頓時鬆了口氣,二話不說,抱起她就跳下屋頂,西蒙郡主撒腿跑過來,拍拍胸脯說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夫人被劫走了呢!」
「沒事吧?」慕雲霆低頭問道。
「沒事。」沈青黎忙搖搖頭,驚魂未定地說道,「世子,剛才有人救了我,只是我覺得那人有些眼熟,卻沒看清那人是誰。」
「沒事就好,我送你回家。」慕雲霆臉一沉,一言不發地抱著她上了馬車。
西蒙郡主聳聳肩,正準備離去,卻見一個身影興沖沖地朝她迎了上來:「西蒙郡主,在下可找到你了。」
「夏世子?」西蒙郡主認出是夏雲初,皺眉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路過,剛巧碰到郡主。」夏雲初搓著手,嘿嘿笑道,「既然西蒙郡主來了大梁,就是我的客人,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請郡主喝杯茶。」
找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找到她,肯定不能讓她走了的。
這個夏雲初是國公府的世子,也算身份尊貴,認識一下,並沒有壞處,或許,他對烏布還朝,也能起上作用呢!
想到這裡,西蒙郡主微微一笑:「既然夏世子盛情相邀,那本宮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郡主請!」夏雲初大喜。
夜裡,沈青黎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幽幽地說道:「世子,我懷疑救我的那個玄衣人是司徒空,我雖然沒看到他的臉,但是我聽聲音,的確很像是司徒空的聲音。」
「這麼說,司徒空也來大梁了。」慕雲霆臉色一沉,扭頭看了看沈青黎,皺眉道,「他來了正好,新賬老賬一塊算。」
第二天,慕雲霆一到衙門,便讓人把無名糧鋪的那個老闆帶到面前,沉聲問道:「蔡老闆,我再問一遍,是誰指使你在京城高價收購糧食的?」
「沒有人指使,老子有錢願意出多少錢就出多少錢,你們官府還能管天管地,還管我多花銀子收購糧食了?」蔡老闆冷笑,「我一沒偷,二沒搶,光明正大地拿銀子買糧食,請問大人要治我什麼罪?」
「你私抬糧價,擾亂市場,弄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物價飛漲,你說你有沒有罪?」慕雲霆冷聲道,「我查了你的背景,以你的財力,根本不可能如此大手筆地買賣糧食,背後肯定有人指使你,說出背後指使者,我可以考慮減免一些你的罪過。」
龔四匆匆走進來,低聲道:「世子,國公爺來了,說要見您。」
「先讓他在那裡等著。」慕雲霆心裡已然明白了幾分,從容道,「待我處理完這件事情再說。」
龔四有些遲疑:「世子,他好像是為了這個蔡老闆來的。」
「下去!」慕雲霆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讓他等著。」
「是!」龔四隻得退了下去。
「慕大人,我也再說一遍,沒有人指使我。」蔡老闆瞧著龔四看他的眼神有些遲疑,知道肯定有人來為他求情,便愈加得意,「慕大人真是抬舉我了,城裡的糧店都在高價收購糧食,憑什麼單單跟我一個人過不去?」
「那是因為你是始作俑者。」慕雲霆見他無所謂的樣子,知道他有恃無恐,也不生氣,只是緩緩說道,「所以你得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蔡老闆有些不解。
「你的命!」慕雲霆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拿你的命讓糧價回歸正常,所以你也算死得其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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