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華負 第一百八十六章 放不起的紙鳶
「這個女人只能用這四個字形容她至死癲狂的狀態,」艷無疏面上並無多大表情,但說話的語氣,透漏出他也被西陵鳳的瘋狂撼動:「行屍走肉,徹底淪陷給嫉妒與厭世所支配的行屍走肉,」
「涼九歡,我詛咒你永遠都不懂愛情,愛上你的人都因為你,不得好死,哈哈,涼九歡看著吧,你那個最寵你的師叔……啊,,」
她說到這裡,不知哪裡突然躥出一道厲光,封口斃命,
大火焚燒中的西陵鳳執迷不悟地抱著那個虛幻的玉無瑕,至死都要佔有他,
這一幕,三日來一直在不斷糾纏著涼九歡的夢境,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是西陵鳳仇恨的對象,她幾乎無臉面對二師姐,
夢中,她清晰地記得那張布滿黑煞刺青的臉,以及口不能再言的西陵鳳惡毒的望著她,卻用唇語說出最卑微的話:「求求你救救他,只有你能救他……」
那天,西陵鳳的死刺激的二師姐西陵飛已經哭的肝腸寸斷,她失魂落魄地癱坐在那裡,斷斷續續,不停地自言自語著,卻不知是在說給誰聽,
她說:「他有名字,叫啞木,是阿姐從野地中撿回來的,性格木訥,聲音沙啞難聽,因此一直擔任阿姐的親身侍衛,他相貌很普通,是不是,一般常人很難注意到他的存在,原來,在我們所有人都忽視他的地方,她已經長成了自己的主人所喜歡的那個人的臉……呵呵,歡歡,黃泉路上,阿姐不會孤單,是不是,」
該是一種怎樣的愛,才使得這個人甘願變成所愛之人痴戀的另一個人呢,
涼九歡雙腿跪在那裡,緊緊抱住此刻的西陵飛,眼前浮現的,是那個月族巫衛變成玉無瑕的臉,然後抱住仍然嫌惡地捶打他的西陵鳳,一起飛散在大火中,
這些天,每當她獨自一人時,總會不禁問自己:是本性太脆弱,還是世間太醜陋,
西陵鳳只是因為愛上了玉無瑕而已,
所以,她最後對著她,那般兇狠又祈求出的那句「求求你救救他,只有你能救他……」中的他,是玉無瑕,玉哥哥,
只有我能救他,我一定會救他,
又過了幾日,天氣晴好,涼九歡歡喜地來到皎月面前,央求她答應自己,與糖糖一起放飛紙鳶,
「小月兒,紙鳶放久了,會沾了灰塵飛不起來的,我們一起放飛它們吧……」
「嗯嗯嗯,月兒,飛飛,飛飛……」糖糖一臉泛光地握著手中的紙鳶,好像那是天上掉下來的最寶貴的禮物,
哼,不就是這討巧賣乖的花痴貨,從人界弄來的殘次貨嘛,父皇,你至於這麼寶貝嗎,
面上冷漠,心中哀呼,被一隻恬不知恥的兔子精,死皮賴臉地懇請,以及糖糖在旁側,乖巧地、可憐兮兮地附和,皎月最終只能出奇地、很給面子的、在她求到地三十八遍時,終於答應了,
「這是你當初拋下我和父皇,決絕離去時,我哭求你留下的三十八聲呼喊,」不顧涼九歡尷尬的難受神色,皎月面無表情地說罷,拿住自己手中的紙鳶,走在了她和糖糖前面,
哼,說什麼都想起來才怪,這女人還是如千年前那般自私,只怕她腦海中回想起的片段,只有她偷吃偷喝,偷笑偷花痴父皇的快樂記憶,
所以,她必須讓她知道她都欠著他們什麼,方讓她不停地愧疚,直至徹底斷了與那些亂七八糟之人的各種關聯,
不過,倒是有一點她算是欣慰,這女人雖說只是想起了這些,卻沒有想起半點與那姚應華的孽緣關係……呵,鑒於此,賞她一點燦爛吧,
手中的紙鳶,雖是人界的殘次之物,卻最是有家的感覺,不是嗎,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父皇安全的帶過來,」皎月扭身見她還愣在那裡,彆扭,不禁低聲呵斥,
言外之意是,她此刻就在等著他們,
「九兒,九兒,我們快去,月兒在召喚我們,一同玩……」糖糖一手緊握著風箏,一手緊拉著涼九歡要向皎月跑去,
此刻,心中只有好奇的玩樂,他沒有注意到涼九歡臉上稍縱即逝的尷尬,
那天將二師姐安全送出魔界,交給一直焦急等在外面的大師兄時,大師兄什麼都沒有問,也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她說出要要與他們一起回天虞山時,沉聲打斷了她的話,
「歡歡,世事無常,其實跟隨內心,做自己做想做的,就是快樂,」鶴雙宿道,「那麼,歡歡,你在這裡,開心嗎,」
若是以往涼九歡定位毫不猶豫的點頭,可是這次,她卻想好了很久,方輕輕地點了點頭,說話不太順暢道:「大師兄,其實糖糖沒有大家想的那麼凶……」
鶴雙宿聞言,淡淡地笑了一下,「開心就好,」
然後抱著二師姐離去了,昏黃的天空,遠處只留給她一道遠去的凄苦背影,
那一刻,她恍然想起,很多時候,美人師叔的背影,也是這般,
算算日子,她已經有一個月一十七天,沒有見都美人師叔了,
恢復記憶也是好事吧,至少她學會了察言觀色,她能夠從大師兄剛才的那一淡笑中,讀出了極力的隱忍,似在隱藏著一個不能告訴她的秘密,
那天晚上,她始終無法入睡,就獨自出去走走,卻聽到兩個守夜的魔兵攀談,
「聽說那個臉上一臉黑色胎記的女人就是救了魔皇的仙界低級弟子……」
「是啊,真是可憐,救了魔皇卻被趕出天虞山仙派,聽說她師父已經對外宣稱,與這個叛逆弟子恩斷義絕了呢……」
「真是丟了芝麻撿了西瓜,現在她在魔界享受魔后的待遇,真是比回仙界享受多了……」
「就是,再加上魔皇那麼至高不上的男人,看上她都是她萬年修來的福氣……一個小小的天虞山算什麼,」
「是啊,天虞山也就那個抱著上古至寶伏羲琴的花事了算的上數,只可惜……哎,聽說……」
「噓,你看那是什麼,黑漆漆一片,走吧,別在這裡議論魔皇了,叫人聽見,必死無疑……」
等她清醒時,兩個魔兵瞬間消失不見了,
恩斷義絕,逐出師門,花事了,只可惜……可惜什麼,聽說什麼,
究竟在她走不出赤潮谷的時間內,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他們說的,她都聽不懂,一點都聽不懂,
是她離開太久了嗎,以至於重新回到六界,要重新適應,她不要適應,美人師叔會心疼,
對,美人師叔……回去,他一定在家等她,
「九兒,九兒,九兒……你怎麼了,」糖糖顫顫地望著失神的她,臉上忽然的淚流滿面,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大哭,「嗚嗚,九兒你怎麼了,為什麼要掉珍珠……」
涼九歡回過神,忙摸上自己的臉,那上面早已雨水泛濫,望著糖糖不知所措的絕美哭相,大窘地低下頭,慌亂解開手中的紙鳶線,卻越解越亂,「哦哦哦,沒事沒事,是沙子進眼了……」
「我來吧,」
一雙潔白的手伸過來,輕柔地附在她的手上,教她如何解開,聲音溫柔地像極了夢境中的他,
「糖糖,我……,你……」她慌亂地抬起頭,望著瞬間不哭的糖糖,僵硬地定在那裡,
以前,她經歷的少,很少懂得男女之間的情愫,因為與花事了同吃同住同睡,從不絕地男女之間的親密會害羞,此時只覺得,自己真的如大家公認的那般,笨到家了,
「專心,」糖糖怎麼了,好嚴肅,好認真,好專業……
「哦哦哦,」
他看不見,卻準確無誤地握住她的手……耳邊還迴響著皎月的抱怨,「哼,記憶恢復了,這愛發獃的痴傻性子也恢復了,告訴你啊,如果這次還放不起紙鳶,我就永遠不原諒你,」
這時,遠處乍然想起一道鐘聲,
不,不是遠處,而是天地十方,
悲愴,而決絕,
紙鳶脫落手中,正要轉身,卻見皎月笑靨如花地站在她面前,將脫落的紙鳶小心翼翼地放到她手中,略帶責備之意:「歡歡,你的紙鳶又掉了,可千萬不能像一千年前那般任性,掉了就要撿起來,你都是個娘親的人了,怎麼比我還任性……」
涼九歡愣愣地看著她:「對不起……對不起……我一直都不如月月聽話懂事,我……對不起……」
她說完,就飛奔了起來,那鐘聲是天虞山的喪鐘,喪鐘,喪鐘,是誰的喪鐘,
她今天總覺得自己心不在焉,雖然極力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悅千冢的美貌上,可是腦海中還是不斷地湧出一句話:歡歡,三師叔他……
「涼九歡,做壞事只有再一再二,絕無再三再四,你這次要是再走了,我一定不會再原諒你,」皎月大喊,
就像一千年前,撕裂她的心耳,她腳步雖未遲疑,卻扭頭看回去,只見悅千冢踉踉蹌蹌地追她而來,短短的距離,他卻摔倒了無數遍,然後再無數遍地站起來,繼續跑過來,
他的眼睛,根本沒有好,
將自己這些天內心的疑問鏈接起來,他們都在阻止她離開魔界,不準回到天虞山,
那一定是天虞山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