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華負 第二百零五章 再入黃泉煉獄
幾聲蒼涼的笑.不斷失去所重視的一切.涼九歡.你稱得上不幸嗎.
眼底滑落一顆清淚.右手猛然抓住詭異的左手腕.箍得那左手腕直至發青.「唔.」緊咬的嘴角.一不小心溢出的一聲低沉輕嗚.泄露了那力道蠻橫.那阻止另一個人沖體而出的yuwang.
「唔.我.我不會讓你得逞.」
許久.四周的黑氣繚霧逐漸消散減弱.神魔怖印逐漸變淡.癱倒在地的人.才緩緩平靜下來.
她闔上一雙赤紅到發黑的眸子.一陣沉默.
「生懷神魔之力.身負三劫七絕命格……烽火紅塵路……天地不容的存在……哈哈哈……」
三劫:塵世劫、天雷劫、心魔劫.塵世劫最誘惑.天雷劫最霸道.心魔劫最詭異.
七絕:絕父母、絕師門、絕親友、絕恩義、絕苦痛、絕情愛、絕悲喜.
直至絕情、絕恨、絕欲、絕殺、絕生、絕命、絕滅.最終一生無愛.那時.也是所謂的神魔之力.所能發揮的最大威力之時.
涼九歡.你真是不幸啊.幾乎所有的結局.都在你愛上姚應華.有了意識那一刻.都註定了.
呵呵.也許.這樣也好.
至少在這條烽火紅塵之路上.你總能遇到讓自己堅定初衷的人、事、物.
美人師叔說.你不需要懂得那些塵世險惡.只是堅信仁道本於真情.儘可能地讓自己就去看認知中人性光明的一面.滾滾紅塵中的層層險阻.固然衝擊著價值觀.但若以此為砥礦本心的試煉.又有何妨.
縱然初衷遭邪魔染.本真未改.終必有所終.亦不悔.
所以.在此之前.何苦輕許那些未能兌現之諾言.
「歡歡.師叔太任性.走了竟未留給你隻言片語.但是你要用心去感知.你之心歡即是吾魂.夢歸時.」
涼九歡痴迷地撫摸著睡美男的臉:「美人師叔.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我已經找到醫治你的辦法了.你再等等我.過了明天.你就能呼吸了.」
而剛剛離去的青年.也就是戰奇.和一個焦急的婦人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兩個早已被嚇傻的孩子.忍著眼淚.膽怯地伸開手要那焦急婦人抱抱.婦人看了一眼抱著睡美男的涼九歡.眼中閃過恐懼.她抱住兩個孩子.看向傻愣在那裡的戰奇.
奇怪.這個敢與涼主唱反調的傲慢青年.此刻眼中.怎的.
也許是被婦人看的.戰奇回過神來.微微笑了一笑.示意她可以抱著孩子離開房間了.
臨走前.婦人再次扭頭看了房間一眼.奇怪的三角陣勢.
女人跪在地上痴迷地望著床上的睡美男.而傻愣的戰奇則痴迷地望著垂頭的女人.
戰奇輕輕走過去.道:「歡歡別怕.花事了只是睡著了.你這樣哭.他醒了會傷心的.」
「美人師叔會傷心的.不哭不哭……歡歡不能哭.」涼九歡忙收住淚.無措地轉頭望著他.「戰奇.他會醒的.對不對.」
「會的.」
忽然她望著自己手上的血.不停地擦.「我.我不是要殺他們.他們要傷害美人師叔.我才……」
「嗯.小孩子不懂事.犯了錯就應該受罰.歡歡沒有錯……」
他們都不知不覺想到了一個月前的一幕.
涼九歡剛剛蘇醒.無聲無息地走在宮殿的一個角落中.忽然耳邊傳來陣陣歡快的孩童笑聲.
她抬眸.望著陣陣稚童笑聲傳出來的房間.嘴角噙著一抹冰凍三尺的笑容道:「如何會有孩童.」
「回歡主.這是軍中士兵在外執行任務的途中.救下的一孤婦和她懷中的一對兒雙胞胎孩子.」一直侍候她的安容臣.望了一眼身側的戰奇.不禁冷汗道.
「哦.」涼九歡沉吟片刻.依然輕笑.「可相似.」
安容臣被她這麼摸不出任何情緒的一問.頓時僵道:「是.一模一樣.他們只是……」
他後面的懇求之話尚未說出.女人就轉身走向了那個房間.不到一刻.裡面便傳出了孩童失聲大哭的聲音.
安容臣和戰奇急急走進去.就看到涼九歡站在那裡.噙著笑.看著黑暗的角落裡.一個驚恐的婦人抱著兩個可愛的雙胞胎男童.戰戰兢兢地防備著突然出現的女人.
他們怕她的那張詭譎恐怖的臉.
「這是歡主.還不行禮..」
安容臣朝著那婦人大呵一聲.緊接著外面又急匆匆跑進來一黑衣士兵.他忙扯住嚇傻的婦人和孩童.一起跪倒在涼九歡面前.連連求饒:「歡主.對不起.對不起.是婦人和孩童拙笨.莽撞了歡主.」
「避我如蛇蠍三丈.怎會莽撞於我.」涼九歡漫不經心笑道.「戰奇.將孩童抱過來給本座.」
「這.這.求歡主饒命.求歡主饒命.」
士兵是當初跟著安容臣在雲水州的雨夜破廟一起找到的涼九歡.此刻他以為是那些拿火把的孩童讓涼九歡從此記恨上了孩子.所以此刻尤為恐懼.忙拉著婦人不斷磕頭求饒.
孩童也許知道自己即將離開母親的溫暖懷抱.哭哭啼啼變得更加大聲.可是終究還是被戰奇抱給了涼九歡.
涼九歡也不接.就讓那兩個孩童瑟縮在戰奇懷中.看著他們哭到嘶聲力竭.哭到沒有了力氣而睡著.
所有人都陪著她.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生怕她下一秒就會扼斷那兩個孩子的小脖子.
可是.自始至終涼九歡嘴角都噙著笑容.痴痴地望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孩童.直到他們睡著了.她想伸手去碰觸他們粉嫩的可愛臉.卻就在半途中.突然生生停住了.
因為.誰都知道.只要她那麼輕輕一碰.孩童就會被黑氣繚霧鎖住性命.
她大袖一甩.背過身去:「即日起.把他們送到我那裡.」
「這.不……」士兵和婦人聞言頓時魂嚇散了一半.但是在安容臣的搖頭示意下.婦人忽然穩住心神.反而忙拉住士兵下跪.「謝歡主大人.這是歡主的大恩大德.」
「哦.你不怕.」涼九歡聞言.含笑看向勉力壯著膽子的握拳婦人.
「奴婦不怕.」涼九歡無聲等待她接下來的話.「因為.這裡比外面更加安全.」
嘴角的笑意因為這句話愈加意味不明:「呵.莫非.你可是喜歡上了這個寐屍人.」
「是.」婦人跪在那裡.抬著頭.眼中閃過無數堅定.迎著涼九歡的寒輝雙眸.
「呵呵.有趣.你就不怕你的孩子長大了.憎恨你將他們養在了怪物群里.隨時都有被殺掉吞吃的危險嗎.」
婦人聞言.身子忍不住瑟縮.卻仍然堅定地搖頭:「不會.我的孩子他們也很喜歡這裡.」
「呵.若你後悔了.我可以送你離開.只要你願意.」
「不.」婦人忽然大聲道.「你雖然是歡主.有權利決定我們的生死與去留.但卻無法左右我們對這裡的感情.相比外面的吃人世界.這裡是最安全的.他……」
說著.婦人緊緊環住旁邊的士兵胳膊.「我知道他身體里.住著一個善良的靈魂.有沒有生命.對我們來說.都沒有意義.只要他對我們好.我們就不會離開他.」
說著.兩人彼此一笑.深情地抱在了一起.就像患難中重逢的戀人.
婦人有一張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容顏.士兵有一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面孔.但是他們倆此刻的相擁.卻是九天八荒.四海六界都羨慕的真情.
涼九歡聞言有片刻的失神.四周大氣不敢出.她又沉默了良久.看著兩張熟睡的容顏.輕聲道:「這兩個孩子叫什麼名字.」
「左之和右之.」
「嗯.以後他們在這裡出入自由.有本尊在一天.任何人休想傷他們二人.」
說罷她離開了.留下一片呆愣之人.
可是她卻獨身一人跑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眾人焦急地等在大門口.直到數個時辰過去.他們看到.一片黃沙飛淹中.一個黑袍女人.抱著一個天青身影.微笑著走近他們.
誰也不知道數個時辰里發生了什麼.她究竟從哪裡找到了一個與灰飛煙滅的花事了一模一樣的身軀.
青凝花樓里.涼九歡在戰奇的無聲陪伴中.慢慢平靜了下來.
望著沉睡中的花事了.她忽然轉頭看著戰奇.戲虐道:「戰奇.你不也要離我而去了嗎.」
「胡說什麼.你是不是得了被棄妄想症.」戰奇被她這莫名其妙一問.腦道.「人家辛辛苦苦救回來的人.可不能便宜了別人.」
女人聞言.戲虐驟然消失.換成了一片冰凍三尺的寒輝.
還欲在反嘴的戰奇大氣不敢出.幸好他這三個月早已習慣了她的喜怒無常.
在她長時間的冷漠盯視下.他首先敗下陣來.沉聲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我要到黃泉煉獄.」
一個天地不容的存在去救另一個天地不容的出生.他不懂.
可是女人說出這句話的冷漠氣場極為強大.戰奇不由惱怒.豁然站起.「你.你到那裡做什麼.」
「我知道那裡有一種聚魂大法.能夠聚集美人師叔的魂魄.築魂再生.」
「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從未聽過.世人皆知神仙因為逆天替人引渡天劫.魂魄恐怕早已飛灰煙滅.若想聚集.只怕……」
「我也不知道.但是這些天安容臣已經查過了.你知道冥界為何一直不參與六界之事嗎.」
「這和你說的那個逆天的胡說大法有關嗎.」
「它就在冥界深處的黃泉煉獄.」
那日.她削骨斷肉.記憶全部回歸.耳邊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笑聲:「若想知道你築胎還魂的真相.就再到黃泉煉獄來.」
這些天她想了很多.終於想明白這句話何時記在腦海中.
那時她和姬瑾軒到冥界查看生死冥簿.在離開冥界之時.那個稀奇古怪的醜陋冥王.非要纏著她讓她看他面具下的容顏.
就在混亂之際.趁大家以及姚應華不備.他忽然趴在她耳邊傾吐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她當時正在歡喜身邊姚應華的懷抱.而沒有聽清這句話.
如今想來.這句話似是他給她下的一個咒語.在適時的時刻.適時的地方.它就會再次準確地響起來.
而這個適時.就是她恢復記憶的那個契機.也就是說只有當她完全恢復記憶后.才能聽見的這句話.
呵.就連聰明如姚應華.當時都未發現.
世事難料.那時.她只是感覺這個冥王也沒有傳說中那麼恐怖.只是貪玩罷了.卻不想句句隱含深遠之意.
他早就算到自己會有今天.
一個五十多萬都從未踏出過冥界深處的人.居然對她的一切生死都了如指掌.這讓她如何不期待他們的再次見面.
「這些你都是從何處聽來的.簡直是胡說八道.」戰奇生氣地嚷道.「如果真有.那麼想復活的人得有多少.想去那裡的得有多少.不說那裡.單單是黃泉惡海恐怕都是由無數白骨野魂堆累而成.」
「我去過.無意間掉進去過.」
「涼九歡.那只是遠古時期的一種傳說.你想.自盤古開天以來.世間存在了無數個萬年.如果這個世間何其險惡.那能夠存活下來的人.有誰會簡單.也不知這個世界.究竟隱藏了多少不能說的故事和秘密.比如七彩朝珠、你的美人師叔、天外六劍仙君.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不能說的故事.更何況六界之中從不輕易現世的地方.而冥界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我知道.」
戰奇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她腦子是不是打結了.怎麼說話總是聽到正點上.不對不對.她明明就是在套他的話.
「我.你這笨女人奸詐起來.簡直氣死人不償命.我是知道.但那只是一個詛咒而已.外界都盛傳冥王因為一個遠古詛咒不能離開冥界.否則就會毀容.其實不然.那是我們洪荒之地給他下了一個詛咒.一個使他永遠也無法離開冥界的詛咒.」
「只要存在.我就要一試.後日我就即刻出發.誰都阻止不了我.你出去.」
因為她別無它法.
她說完.就運力將他轟出了門外.一扇門霍然大關.她痴迷地撫摸著床上的花事了.沒有看到戰奇眼中的莫名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