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仗義行俠(3)
周鐵大呼一聲:「不好!」南懷遠卻並不躲閃,口中大喝:「咄!」竟對那些銀針不閃不避。銀針來勢急猛,但打在南懷遠身上,竟然如中鐵石,發出「叮叮」之聲。
凌天成詫異地喊到:「乾元罡氣!」相傳錦衣衛有一門非常厲害的橫練功夫,能在短時間內聚氣於身軀的某一處,使得該處肌體在短時間內不懼怕任何兵刃暗器,堪稱武林一絕,可惜這門功夫極難修鍊,錦衣衛中夠資格修鍊這門功夫的,絕不超過五個。今日見南懷遠這麼一個少年人使出,凌天成如何不驚。
黑衣人看到這情形,又聽到周鐵和凌天成的叫喊聲,心中已知南懷遠的橫練功夫非同小可,驚詫之下哪敢再戰,身子往後一躍,向遠處遁逃。他輕功了得,幾個起落便已去的遠了。
忽然身後風聲大作,不及轉念之間,黑衣人右肩頭竟已中了一箭。登時一股鑽心般的疼痛席捲了他全身,只聽見凌天成的聲音從后飄來:「無恥小人,這一箭全當教訓,下次再落在我手裡,必定取你小命。黑衣人肩頭吃痛,但哪敢停留,頃刻間已似融入了林外的蒼穹中。
南懷遠見黑衣人遠去,大呼可惜。他埋怨著說:「凌大哥,你箭法這麼好,剛剛明明可以一箭射死他的。」凌天成搖了搖頭,正色說到:「此人搶人寶劍,輕薄女子,暗箭傷人,雖品行不端。但終究罪不至死,且饒他這回,如他再作惡,殺他不遲。」南懷遠一聽,心下贊同,也不再多言,他快步走到大樹前,取下樹上插著的兩柄寶劍。走到兩位少女面前,揚了揚那柄軟劍,問到:「二位姑娘,這把是誰的佩劍?」
那紅衣少女欠了欠身子,伸手接過寶劍,道了聲謝,將軟劍系在了腰上。粉衣少女見本門寶劍失而復得,喜上眉梢,咯咯一笑,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拱手對四人行禮:「諸位拔刀相助,『幽蘭谷』蘇綉娘在此謝過!」說完盈盈一拜,眾人大呼不必,周鐵向前朝二位女子一拱手,說到:「原來是幽蘭谷的弟子,失敬失敬。沈玉香沈前輩可到了嗎?」紅衣女子搖了搖頭,面露黯然之色,低聲說到:「師父一年前就去世了。」
周鐵面露遺憾之色,安慰著說到:「人死不能復生,二位節哀。」紅衣女子,點了點頭,道:「小女子蘇婉然,這是我妹子,也是我師妹,敢問諸位好漢名號?」
四人一一介紹,紅衣女子聽到四人說完,目光望向凌天成道:「凌大俠,幾年前令師幫過家師一個大忙,師父讓我帶一句話給你。」凌天成微微一愣,問到:「哦?沈前輩有何差遣?」蘇婉然淡淡的說到:「差遣不敢當,師傅說,如果你見到五石前輩,就和他說,貴派的救命之恩至死不忘。若有吩咐,幽蘭谷必遵號令。」眾人聽到這話,心中對沈女俠都是敬佩萬分。臨死之時尚不忘人恩德,必是性情中人,極重情義。江湖中向來都覺得山高高不過『情義』二字,眾人聽蘇婉然這麼一說,頗有戚戚之感。
凌天成拱手,鄭重地點了點頭,過了一會,臉上轉為遺憾之色:「我也有兩年沒見過師父了。」蘇婉然道:「不妨,你見到了就替小女子傳這句話吧。」凌天成當下應允,表示一定將這話帶到。南懷遠望了望天,日已西沉,便催促著大伙兒回去。凌天成問到:「二位姑娘去往何處呢?」蘇婉然依舊淡淡的說到:「廣臨府。」南懷遠介面到:「正巧,我們也去廣臨府,一塊兒走吧!」
蘇婉然點了點頭,招呼綉娘一起上路,蘇綉娘走過紀深謀面前的時候,臉突然刷的一下紅了。周鐵見有女子在場,便提議將馬車給二位姑娘乘坐,其餘三人一口同意,蘇綉娘卻指了指紀深謀,說:「這人眼睛看不見,行走多有不便,讓他和我們一塊兒坐車吧!」她眼睛盯著蘇婉然,似有徵求之意。蘇婉然神情不變,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蘇綉娘說:「喂,小子,趕緊上來吧!」紀深謀覺得不太好意思,推脫著不願上車,凌天成一把將他推上車,揶揄道:「君子坐懷不亂。你不過和兩個姑娘同乘一輛馬車而已,有什麼好害臊的。」說著徑自去了,和周鐵,南懷遠趕著車打道回城。
在車上的三人並不熟絡,因而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和尷尬。紀深謀右手食、中二指不停的撥弄著那片竹葉,蘇婉然則乾脆閉目養神,倒是蘇綉娘覺得氣氛有些古怪,時不時和二人扯些閑話。但後來也覺得聊無可聊,蘇綉娘便拿出一支碧翠的竹笛,捋了捋笛尾的流蘇,將竹笛輕輕地吹奏了起來。笛聲婉轉悠揚,纏綿悱惻,其中似乎含有淡淡愁意。
紀深謀凝神傾聽,待一曲吹罷,紀深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緩緩說到:「姑娘吹的這首《雨霖鈴》,起承轉合,頗合節拍,想必多次研習,早已爛熟於心了。」蘇綉娘點頭答道:「你說的不錯,這首曲子我練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曲頗難學,我起先吹奏時,五音轉承之間生硬晦澀,過了一段時間只覺得略顯滯沮,這半年來才算圓滿。」
「曲子吹的很好,只是……」紀深謀覺得自己多言,含著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蘇綉娘見此情形,催促著問到:「只是什麼,你倒是說啊!」紀深謀說:「姑娘的曲子缺少些真情實感,這曲子是柳永與戀人分別時的離別殤歌。因而曲子不止是纏綿悱惻,更是流露出依依惜別之情。可是姑娘的曲子中之間調子愁苦,卻並未流露出惜別之情,顯得意不真情不切,這是姑娘這首曲子里最大的遺憾。」蘇綉娘聽罷,小嘴一撅,顯得很不服氣。哼了一聲道:「說的容易,你給我吹一曲,我看看什麼叫意真情切?」
紀深謀不願意和她較真,忙道:「在下唐突,姑娘就別放在心上了。」蘇綉娘不依不饒,繼續說到:「不行!我今天一定要瞧瞧,什麼樣的曲子才算是意真情切。」
紀深謀見她如此,想到自己失言惹禍,不禁搖頭苦笑,心下一陣懊悔。思忖一會,他終是撫了撫手中的竹葉,「那就依姑娘之意,小子就吹奏一曲《梁鴻悲賦》」說著,兩唇抿著竹葉,一陣樂曲從這竹葉中一縷縷飄出來。
梁鴻是東漢章帝年間的大才子,滿腹經綸,胸懷韜略。也是造化弄人,他因為上書言事,言辭激烈,惹怒了漢章帝,被流放海曲,終生不得重用,滿腔抱負只能化作滾滾黃河之水,奔流入海,真是可惜。後人根據他的事迹,對這懷才不遇多有感慨,遂做成這篇《梁鴻悲賦》,借古諷今,也為天下懷才不遇之士帶來一些藉慰。曲子出自何人之手已不可考,但曲中蘊含情感之豐富,卻是世所罕見。紀深謀吹著這首曲子,起先,曲調昂然向上,輕快明朗,彷彿有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其指點江山,滿懷抱負,胸中的一股報國為民之豪氣直衝雲霄,過了一會兒,曲調由剛轉低,低沉壓抑,如大石壓身,嗚咽動人,彷彿有什麼事不吐不快,正應了梁鴻上書之氣的憤然之情。曲調再轉,變得異常蒼涼,大有惋惜之感,其後越變越悲,眾人聞之都不覺心中一酸。此情此景,正應了梁鴻懷才不遇之生平寫照。最後曲調再轉平和,意境悠遠,似乎在用一種柔和的方式撫慰世間那些懷才不遇、命途坎坷之人,讓人一聽心中生出莫大之安慰。當此之時,曲調又轉為昂然,隱有鼓勵人們奮鬥向前,永不放棄之意。
一曲吹罷,眾人只覺得心裡跟著曲子或苦或甜,或喜或悲。過了良久,不論是蘇氏姐妹,還是車外的周鐵,南懷遠,凌天成三人都不由叫好。好一會兒后,蘇綉娘才問到:「紀公子,你的這首曲子勝綉娘十倍,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不過我斗膽的問一句,公子剛說吹曲子要意真情切,可這首《梁鴻悲賦》說的是梁鴻懷才不遇之事,莫非公子也有此境遇?」
紀深謀聽蘇綉娘發問,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倒是車外的南懷遠嚷道:「紀兄弟本是上屆科舉的解元,因為替廣臨府的老百姓請求朝廷減免賦稅,得罪了嚴嵩這個狗賊,才有今日這般。不止功名無著落,就連一雙眼睛也壞了。可恨的朝廷,可恨的嚴老狗,可恨的……」南懷遠說到這,嘴似乎被人堵上了,後面的話聽不清了。蘇綉娘聽了南懷遠的這番話,望著紀深謀的雙眼,充滿了複雜神色。